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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执念(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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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他穿过长长的甬道,已被一侧妍丽的橙色身影拦在原地,“等一等。”
他站定,心平气和,“有事?”
“我问你,”盛珏利落地开门见山,“为什么不要我爸爸手里的股份?”
他并不意外,却也十分坦然,“你是个聪明人,不说也该知道其中的消息。”
“爸爸说过,IS的东西迟早是要还到江家手里的。可现在盛氏里两种意见相持不下,支持你叔叔的声浪似乎更高些,多半是知道了你们家年底就要同杜家联姻的缘故。但我知道,TK的三年是你的蛰伏。不仅是我,爸爸知道,江爷爷,江汐姑姑,还有你叔叔,每一个人都知道。每一个人都在看着你,现在你倒好……”
“说完了?”
被他这么冷冷地一截,盛珏准备的一大篇说辞才开了个头便继续不下去了,索性横下心问:“我究竟哪一点不如她?”
江引墨摇头,看起来并没有开口的打算。
“这是什么意思?”既然是自己起的头,她没有理由不往下追问。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我不知道。”他从来没有拿别人同流影做过比较,又要怎么回答她的问题。
这样的答案早在盛珏的预料之中。“你说不知道,可见你并没有想明白。难道你能否认,现在回来,不是因为当初她先提的分手,不是因为你的不甘心?”
“盛珏,”他轻轻叹了口气,“感情的事只有自己清楚,旁人明白与否不重要。”
“可是……”她仰起头直视他的眼睛,颊上红晕渐生,“是我先认识你,是我先爱上你的。从十六岁起,我就一直等着你能看见我……”
他打断她,“没有先来后到。即便没有找到她,也不会是别的什么人……”
这些年来,江引墨任她在身边出出入入,不鼓励不表态不排斥。纵然是那一年由于她的缘故造成了那样的后果,他对她的态度却仍一如既往。他的风度,他的自持,将所有人遥遥隔在那道无界的鸿沟之外,不让别人过去,自己更不愿意走过来。
江引墨是看在江盛两家的交情上——尤其是父亲早年对江家的惠泽——维护着这份岌岌可危的友情,这一点她心知肚明。但也正因为如此,她更不愿意轻易放弃。如果他和莫流影短短三年的感情真是坚不可摧,当年又怎么会因为小小的误会天各一方,老死不相往来。
而现在,没有片刻的犹豫不定,没有经过深思熟虑纠结悱恻,脱口而出的话仿佛是天经地义一般,却也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她不是她,他是在清清楚楚地告诉她,任何人都取代不了她。简简单单的几句里没有一个字的拒绝,却比种种形式的拒绝更直截了当,更叫人心寒。
“盛珏,我还是那句话,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江引墨,”她不得不作最后的努力,“你清醒一点。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你要知道,一旦你选择了她,江深可能就赢定了,到那个时候,你要放弃的是什么。”
反之,若江引墨愿意与盛家结为秦晋,盛东颐手里的股份便可顺理成章归到他的名下,成为他平稳接手IS的最大王牌。
兜来转去,争议似乎又回到了原点。他有些想结束这场不会有任何结果的谈话了,平静的语气里不由得添了几份果决,“如果只是为了得到这些,我放弃流影选择你,这样的结果你能够接受?”
言下之意不啻于在问,难道矜贵骄傲的盛珏只值IS的区区股资?
心头一震,她用力绞着双手,倔强地偏过头,良久才有些负气地反问:“你不是我,凭什么要用你的想法左右我的将来?”
他不气反笑,神情淡淡,“原来这个道理你不是不明白。”
“你——”这招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令她无言以对,只是无意识垂下头掩饰住眼里的挫败与不甘,低声道,“你这么做是自讨苦吃,不会有好结果的。”
他扯扯嘴角,并不作声,只是偶尔转头瞥到那个渐行渐近的身影才说:“有人找你,我失陪了。”
当晚回程时,盛珏坐在许承宇的车里,一言不发。许承宇微沉着脸,同样不出一声。遇上红灯缓踩下刹车时,忽听她开口问:“她为什么要改名字?”
许承宇似乎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
“她现在不姓莫了,是不是?”那天寰宇电梯故障时,她听有人喊她“叶流影”,还以为是错觉。可今天,钟翊似乎也这么叫,联想起来应该不是偶然。
他这才明白她指的是什么,“哦。她父亲姓叶。”
“她父亲?”盛珏转头看他,“你可从来没跟我说过。”
许承宇心头一颤。他早已清醒地意识到,盛珏注定是他生命里最美的过客,然而,只要她在自己跟前,仍脱不了当年依赖骄纵的口吻。而可耻的是,自己竟还有着短暂的恍惚,甚至难免回想起过去对她毫无原则毫无保留地迁就。是怀念,是不舍,是不甘,还是曾经没有缘由的爱?他没有答案。
可无论是哪一种,无一不是对他的讽刺;无论是哪一种,都该随着三年前的那场变故烟消云散,再不在心里留下一丝痕迹。
想到这里,他没来由地笑了笑,“到了今天,你觉得自己还有知道的必要么?”
盛珏不解其意,只听他淡然道:“算起来,你该谢谢叶叔叔。如果不是小影改了名字,按江引墨当时那种找法,怎么可能找不到她。”当初,江某人差点将他认作人贩子,那冷里带伤像是要毁天灭地的目光,居然让他的心怯根本无法掩饰,直到如今许承宇仍记忆犹新。
盛珏一怔,这才回味出他话里的揶揄,才要发作,忽而也跟着笑了,“江引墨当年如此,你许承宇也好不到哪儿去!”
他猛地将车驶出待转区,在备用车道上倏地停下,重重扳过她的肩。
她像是吃了一惊,不过即刻又平静如初,“哦!是我太健忘了,她可是你‘妹妹’。不过想当年,你这个当哥哥的就是这么对妹妹的?”
他突然提高了声量:“不要再跟我提那件事!”
“怎么就提都不能提了?”她毫不退缩,嫣然笑问,“不是说所有的事都是我对不起她么?那你又在心虚些什么呢?”
趁他一时怔愣,她又道:“当年,你口口声声指责我破坏了她的幸福,这一点我并不否认,谁都有争取爱情的权利,为什么我就该一再退让?你说你爱的只有我一个,而我却从来没有真心实意地爱过你,跟你在一起只是另有所图。可你好好问问自己,三年里我有没有给过你机会?可你呢?”
她拍开他手的同时转过头,不无讥诮地道:“你别忘了,许承宇,为了你的‘妹妹’,当初是你先跟我提的分手,是你甩了我!”
“好了。你说的我都不否认。”他知道她在借题发挥,不争辩也不反驳,只重新将她定在眼前,“所以你现在利用我也好,拿我做挡箭牌也好,不论是什么,统统可以冲着我来。但容我奉劝你一句,他们的感情不是你能插手的。”
她不明白,为什么优秀的男人一个两个都那么自以为是,不禁气到冷笑,“你又不是我什么人,为什么我非要听你的?”
一直以来,她死死守住心底的防线,不想自怜,更不愿意示弱,哪怕是选择在可望不可即的感情里不择手段,哪怕是这份坚持从未得到过一点点回应,她也从来没有在江引墨面前低声下气过,甚至今天听了他那番意图拒绝的言辞,她好像也只是疼得麻木。而在许承宇跟前,她早就失了退路,也没有任何掩饰的必要,故而更变本加厉表现得对江引墨志在必得。
许承宇并未给予她充分的时间追忆过往,只抽回手冷冷答道:“我并不作此想。但更不会让你有第二次机会。”
盛珏一愣,既而嗤笑不已,“难怪今天你会陪我来这里。莫流影真该感谢老天给了她这么好的哥哥。”又看着他道:“除非把她绑在身边,否则我倒想看看,你能不能保她一辈子。”
“盛珏,”他迎着她的目光,“我没有同你开玩笑。不单是我,叶君则也不会允许你这么对他的女儿。”
“叶君则?”这个频繁见诸于报端电视的名字她绝不会陌生,此刻,这样的巧合只令她越发诧异,“你是说,C市的……”
“C市市长。马上会是J省的省委副书记。”
她微微一怔,随即又反问:“那又如何?”
许承宇亦恢复了惯常的冰冷语气,“没别的意思,只是陈述事实。我想你最好知道这一点。”
盛珏扬眉,“这算什么?威胁我?”
“是警告,也是规劝。”
她靠在椅背定定凝视前方,美得惊人的脸上再无一丝表情,过了许久才说:“送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