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陈景初

41、第 41 章

　　沈嘉树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慌，陈京总觉得他无论碰见什么事都是游刃有余的，从没想过能在他脸上见到这种神色。

　　周羡青一对上沈嘉树的视线，就像从一场恍恍惚惚的梦里醒了过来，他视线在二人之间逡巡了几秒，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沈嘉树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周羡青的手：“羡青，听我解释。”

　　周羡青想甩开他的手却没甩开，冷声说：“还有什么可解释的。”

　　难怪他能轻轻松松找到这人，难怪事情解决了他们还能见面，他们根本早就认识。

　　陈京赶忙跳上前帮忙：“沈嘉树，你先松开手。你赶紧解释清楚，你和这个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要冒你的名去我家给羡青送东西？”

　　他脑子里一团乱麻，感觉问题很多，一时根本不知道从哪里梳理起。

　　被晾在一边的男生似乎乐于把场面推向混乱，一开口就是一个炸弹：“好久不见了，周羡青。看来沈嘉树有很多事瞒着你。”

　　他们也认识？

　　陈京惊了，看向周羡青，却见周羡青死死地盯着男生，表情不只是厌恶，还有……恐惧？

　　“你闭嘴，舒彦。”沈嘉树厉声喝止，“难道你惹出的麻烦还不够吗？”

　　被称为舒彦的男生笑了一下，仿佛很享受这种混乱似的，只看着周羡青：“周羡青，你不知道吧，我和沈嘉树是大学同学，还住过一间宿舍。”

　　此话一出，周羡青再待不下去，转身就走。

　　陈京也顾不上他们两个，拔腿追了上去：“羡青，你等等我。”

　　沈嘉树知道就算追上去，周羡青也不会想听他说话，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疲惫地问：“你现在满意了？”

　　舒彦笑起来，笑意却一点没达眼底：“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把他叫到这里的。沈嘉树，你不会真的以为你可以一直瞒天过海吧，他总会知道的，我只是帮你提前告诉他而已，你应该感谢我。”

　　“用不着你费心。”沈嘉树回击，“我们两个之间的事情我自己会解决。”

　　“好啊，那你去解决好了。”舒彦不以为意，“再见。不，应该说再也不见。”

　　沈嘉树冷冷地说：“最好是。”

　　陈京追上周羡青，满腹疑团，弱弱地问：“羡青，那是谁啊。”

　　周羡青不回答，越走越快，竭力要把什么甩在身后一般。

　　陈京没办法，只能加快脚步，可怜巴巴地一直跟在他身后。

　　走着走着，陈京看周边环境已经很偏了，实在担心，抓住周羡青的胳膊，阻止他继续漫无目的地游走：“羡青！”他耐着性子，劝说，“我们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了，一会儿叫不到车还要走回去。我知道你现在心里生气，但是你也犯不着跟自己过不去啊，我们先回去吧，好不好？”

　　周羡青转头看他，眼睛里汪了一层水雾，声音滞涩：“陈京，我被骗了。”

　　“我知道。”陈京心里也不好受，“没关系，你想说什么，你告诉我好不好？不要一个人憋在心里。我发誓，我这次绝对不会把你当素材。”

　　周羡青垂下眼，陈京清清楚楚地看见一滴泪滴了下来。

　　“羡青……”陈京有点慌了，手忙脚乱地摸口袋找纸巾，口袋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尴尬地垂下了手。

　　周羡青抬手飞快地抹了一下眼角，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没事了，我们回去吧，再不回去你妈妈要着急了。”

　　陈京也不擅长安慰人，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走吧，先回家再说。”

　　两人在出租车上时，陈京看见沈嘉树一直在打电话，但周羡青调了静音，只看着他的名字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屏幕上，一个都没有接。

　　陈京小心地瞄了他几次：“羡青，你不接吗？”

　　“我跟他没什么可说的。”

　　陈京“哦”了声，不抱希望地问：“所以……那个人到底是谁啊，怎么会既是沈嘉树的室友，又认识你呢？”

　　周羡青沉默了半天，低声说：“是我之前的……”他停顿片刻，难以启齿似地，“算交往对象吧。”

　　“……啊？”

　　回家后，陈京终于从周羡青口中断断续续地了解了一些过去的事。

　　原来，周羡青上大学后，还一直沉浸于张晨星带给他的打击，每天把自己封闭起来，和人的交流很少，加上他的取向不太一样，又害怕别人知道后会嘲笑或者歧视他，所以几乎做什么都是一个人，很不合群。

　　等他缓过神来，便急切地想要寻求一些来自外界的认同。

　　出于警惕和防备，他自然不会对身边的人诉说什么，恰逢各种社交软件开始流行，他顺理成章地把精神都寄托在了网络世界。

　　他和很多人聊天，假装开朗，塑造了一个与本人天差地别的形象，渐渐地也交到了可以说心事的朋友。

　　就是在这个时候，他认识了同样在虚拟的世界伪装自己的舒彦，因为二人的大学在同一座城市，年纪又差不多，所以聊得越来越多，周羡青慢慢放松戒备，跟他说起了张晨星的事情。

　　对方并没有因此而瞧不起他，并且避之唯恐不及地和他断绝联系，反而和他的联系越发密切。

　　后来，就是周羡青自己回想起来都会觉得迷惑的事，他居然答应了舒彦的告白，开始了一段令他每每想起都后悔不已的网恋。

　　“可这和沈嘉树有什么关系。”

　　“有一次，他的舍友无意中看到了我的照片，还说了一些很侮辱人的话。他告诉我了，用的还是玩笑的口吻，我觉得自己成了他们的谈资，很生气，责怪他一点也不注意我的感受，我们还为此大吵了一架。”

　　陈京恍然：“所以沈嘉树看过你的照片，难怪那个舒彦还特别强调他们大学住过一间宿舍，真是卑鄙。”

　　“嗯。”

　　“那沈嘉树岂不是一开始就认出你来了？他为什么要以普通同事的身份来接近你？”

　　周羡青摇头，神情颓然：“我不知道。”

　　“这么看来，给你寄书、送东西、买花的人就是舒彦了，严展只是他的假名。然后沈嘉树通过一些线索找到了他，再瞒着你去跟他见面。”陈京分析，“现在的问题还是，沈嘉树接近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是把我当成一个笑话吧，就像他们当时那样。”

　　“不对。”陈京说，“我作为一个旁观者，可以很客观地判断他是真的喜欢你，不是故意整你或者耍你什么的。”

　　“那他为什么明明认识我，却装作陌生人。”

　　“这个么……”陈京努力解释，“说不定他是觉得尴尬啊，毕竟他只见过你的照片，又不是真的认识你。我觉得你还是和沈嘉树谈谈吧，说不定里面有什么误会呢，你看他这半天给你打了多少电话，你都不理他。”

　　“我不想听到他的声音，那只会提醒我我有多愚蠢，被人耍了都不知道。”

　　陈京叹气：“那他来找你怎么办？”

　　“不见。”

　　“他在你们公司堵你呢？”

　　“……我请假。”

　　“你别傻了。”陈京语重心长，“犯人好歹还有上诉的机会呢，你这直接判死刑了，是不是有点残忍了。”

　　“到底是谁残忍。”周羡青喃喃，“你根本不知道我都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舒彦对我做过什么恶心的事。”

　　陈京一时语塞，的确，他毕竟不了解事件全貌，不能轻轻松松地劝人放下。

　　“那你打算怎么办，关于沈嘉树？”

　　“不管怎么样，我们两个都彻底完了。”周羡青轻声说，“我没办法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继续和他在一起。”

　　他窝在沙发一角，把脸埋进怀里的抱枕，显得落寞又无助。

　　陈京心里一沉，不由得跟着难过起来，小心翼翼地爬过去，笨拙地轻拍他的后背：“好啦，没事的，都会过去的。你想哭就哭出来吧，哭出来还能好受一点。”

　　周羡青摇头，声音瓮声瓮气：“不，这不是什么值得哭的事情，我绝对不能为这种事情哭。”

　　陈京无声叹息。

　　傻子啊，硬扛是显得很了不起吗？

　　“那就不哭，稍微难过一会儿就去睡觉，好不好？——还是明天请假休息一天？”

　　“不，我没事。”周羡青抬起头来，用力地吸了吸鼻子，眼圈分明是红了，“我说说而已，我不会请假的，遇事只会躲，没什么出息。”

　　他骗自己向来有一套，陈京也没戳穿他：“那是！你可是最有出息的人！”

　　他站起身来，朝周羡青伸出手，“走，我现在就监督你去睡觉，你证明给我看。”

　　周羡青顺从地起身，任由陈京把自己带回房间，盯着他闭上眼睛，又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才关灯离开。

　　一片黑暗里，周羡青叫住他：“陈京。”

　　“什么？”

　　“谢谢你。”

　　陈京站在门口，背对着客厅里的灯光，看不清楚脸，他点点头：“等你好起来了，那时候再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