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陈景初

39、第 39 章

　　时间尚未到下班高峰期，地铁里并不拥挤。

　　周羡青站在车门边，手里握着手机，几度点开和沈嘉树的对话框，反复编辑又删除，怎么也组织不好语言。

　　他想知道真相，但又害怕那个真相是自己所不能接受的。

　　“到底要怎么说才好。”他怔怔地望着对面车门上方的路线图和闪烁的指示灯，无声地自言自语，“沈嘉树，你最好不要有什么事情骗我。”

　　正心神不宁时，沈嘉树却发来了消息，问他下午的工作怎么样，什么时间结束，又问他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他去买。

　　周羡青看着他的消息，眼眶无端发涨，半晌才语气冷淡地回复：“已经结束了，现在在地铁上。”

　　“那晚上一起吃饭？”

　　“不了。”周羡青毫不犹豫地拒绝，“我累了，想回家睡觉。”

　　他的拒绝干脆利落，很不寻常，沈嘉树自然不可能没有察觉，问他：“工作不顺利？还是谁惹你不开心了？跟我说说。”

　　周羡青暗暗地咬了牙，将手机锁屏收了起来，只当是眼不见为净。

　　他回到家里，往常总是顶着鸡窝头在家里晃荡的陈京却不见人影，卧室里也安安静静，只有电脑被随意地扔在床上，像是匆忙之间出门的。

　　周羡青想说说话都找不到人，心里更堵了。

　　沈嘉树又发了几条消息过来，周羡青憋着一口气，一条都没回。

　　等他吃过饭，又洗了个澡，陈京仍是没回来，消息也没回，他不由得有点担心，正想着要不要再打个电话，门外便有人敲门。

　　想到陈京屋子里的乱状，周羡青只当是他一时着急没带钥匙，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去开门：“陈京吗？你这是——”

　　没说完的话在见到门外的人时戛然而止，脸色也微微冷了下来：“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去接你妈妈吗？”

　　沈嘉树推门进来：“嗯，她回家休息了，你不回我消息，所以我顺路来看看你。”

　　“哦。”周羡青转身往里走，“我没事，你回去陪你妈妈吧。”

　　沈嘉树赶上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不解地问：“你怎么了？中午不是还好好的，怎么又不高兴了。”

　　周羡青挣开他的手：“我没有不高兴啊，谁说我不高兴了。”

　　“你还撒谎。”沈嘉树绕到他前面，捏着他的下巴，仔仔细细地打量他，“你这张脸都告诉我了。”

　　周羡青撇开视线，不说话。

　　“羡青，你有什么话不能对我说呢？我们两个之间难道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吗？”

　　周羡青深吸了一口气，拂开他的手：“沈嘉树，你觉得是我不信任你吗？”

　　“我——”

　　周羡青打断他的话：“明明是你有事情瞒着我，不是吗？”

　　沈嘉树哑然，半晌才说：“我是为你好。”

　　“为我好？”周羡青笑了，“你明知道这对我困扰有多大，却什么都瞒着我，你觉得这是为我好？”

　　沈嘉树沉默了一会儿：“你知道了什么？谁告诉你的？又是陈京？”

　　“谁告诉我的很重要的吗？”周羡青说，“重要的是我不知道。”

　　沈嘉树叹了口气，耐心地解释：“我只是怕你担心，所以才没有说，反正事情解决了不是吗？”

　　“但我认为我有权利知道。”周羡青坚持，“沈嘉树，你必须对我说明白。”

　　沈嘉树点头：“好，我可以告诉你，我的确通过花店找到那个人了，并且跟他谈过，要求他不再骚扰你，否则我就会报警处理，所以他害怕了，也就没再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

　　“就这样？”

　　“就这样。”

　　“那……那个人是谁？”

　　沈嘉树摇头：“我不能说。”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沈嘉树出乎意料的固执，“总之我不会说的。”

　　周羡青气笑了：“好啊，既然如此，那我现在跟你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你回去吧，我想睡觉了。”

　　“羡青——”

　　周羡青不理他，自顾自地走去开门送客，门一打开，正从包里翻钥匙的陈京站在门口，诧异地抬头：“咦？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再一歪头就看到了站在他身侧的沈嘉树，了然地笑，“哦……”

　　周羡青没心情跟他开玩笑，勉强地笑：“他要走了。”

　　“好吧。”陈京闪身进来，莫名觉得他们俩的氛围怪怪的，疑惑地皱了皱眉，“那你们慢慢道别，我就不打扰了。”说完飞快地溜回了房间。

　　周羡青一直等到陈京进去了，这才压低了声音说：“你回去吧，我不想跟你吵架。”

　　沈嘉树走到他跟前，想去牵他的手。

　　周羡青面无表情地躲开，又说：“回去吧。”

　　沈嘉树低低地叹气：“你先一个人冷静一下，我们之后再来谈这个问题。”

　　“……再说吧。”

　　沈嘉树离开后，客厅里陷入一片寂静，周羡青转身背靠着门，仰着头，缓缓地舒了口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京轻手轻脚地从房间里出来，趴在墙边，小心翼翼地开口：“羡青，你们没事吧？”

　　周羡青苦笑：“谁知道呢，也许吧。”

　　“你们吵架了？”

　　“吵架？”周羡青一怔，自嘲地笑了，“在他看来，应该是我无理取闹吧。”

　　“啊……”陈京张了张嘴，一时语塞。

　　周羡青却转头盯上了他：“陈京，你是不是和沈嘉树一起瞒了我什么事？”

　　“我？还是和沈嘉树一起？”陈京指着自己的鼻子，满脸茫然，“没有吧……我能有什么事情瞒着你。”

　　“我不知道。”周羡青神情低落，“他说他通过花店找到那个人了，但却不肯说到底是谁，还说是为了我好。”

　　“哦……”陈京绞尽脑汁地想了一会儿，恍然，“是有那么一件事，不过问题不大，我只是帮忙把送来的第二束花丢掉了而已，沈嘉树说不要让你看见，免得你更担心。——他居然真的找到那个人了？怎么找到的？”

　　周羡青摇头：“我没细问，我还在生气他居然不告诉我。”

　　陈京不解：“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下午去师大见作者，正好碰见了杨沫，她告诉我的。”

　　“杨沫？”陈京脑子又卡壳了，“杨沫是谁？”

　　“上次和沈嘉树一起吃饭的女生！”

　　“哦……是她啊，我都忘了。”陈京挠头，“不过，反正事情都解决了不是吗？我想沈嘉树不想说，大概也有他的理由吧，你也别太在意了。”

　　周羡青闷闷地说：“我怎么可能不在意，他给我造成那么大的影响。”

　　“但我还是觉得你没必要和沈嘉树计较啦。”陈京双手抱胸，瞧见周羡青眼神里嗖嗖射过来的小刀子，又忙举起双手投降，“你别生气啊，我是实话实说。”

　　“你看，为了你的事，人家沈嘉树也没少操心，又得查人，又得安抚你的情绪，现在不说，估计也只是不想让你再受刺激。再说了，谁还没有一点小秘密啊，你肯定也有事情不想告诉他吧，是不是？做人嘛，就互相留一线，谁也别逼谁。”

　　周羡青默然不语，不想承认陈京的话也有道理。

　　“好啦，你现在呢，就好好地去睡上一觉，把不开心的事情都忘掉。周末好好放松一下，周一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让该过去的事情都过去，好吗？”

　　“你说得倒是很轻松。”周羡青不服气地嘀咕，语气却是软化了许多。

　　“我知道我只是个旁观者，无法完全理解你的感受。”陈京也不跟他争执，顺着他说，“但我是你的朋友啊，我和沈嘉树一样，都只是想让你别想太多，放轻松，仅此而已。”

　　“……好吧，你说得对，我是有点咄咄逼人了。”

　　“想通了？”

　　周羡青老实地摇头：“还没，但我会努力的。他妈妈这周过来，我正好可以不用见他。”

　　陈京耸耸肩：“那你早点休息，我去弄点吃的。”

　　“所以你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我回家了一趟。”陈京说，“我妈说外婆身体不太舒服，让我回去看看，所以我就赶紧回去咯。”

　　“那你外婆怎么样？”

　　“去医院检查过了，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年纪大了所以会有些零零碎碎的小毛病。”

　　周羡青点点头，站在厨房门口和他聊了一会儿，觉得心情好多了，于是回房间睡觉。

　　被困在过去的确不是什么好事，也许自己是该试着理解沈嘉树的想法，如果因为这些事而影响到两人的感情，真的不值得。

　　周羡青把自己劝好了，放松地躺倒在床上，伸了个懒腰，长长地舒了口气。

　　周日陈京又要回家，眼看周羡青一个人在家无所事事，好心提议：“羡青，你要是没事的话，跟我一起回家吃饭？”

　　周羡青瘫在沙发里看书，没精打采地应：“不用了，你外婆不是身体不好吗？我跟你回去添什么乱啊。”

　　“不乱不乱。”陈京忙说，“我们家也就我妈和外婆在家，她们闲着也是念叨我，你就当跟我回去分担一下，成吗？”

　　周羡青白了他一眼：“原来如此，你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