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里》y远山寂

2、第二章 画像吗

　　玉清雪和梁延在四点钟出的门，天还很亮，但不至于像下午一两点那样燥热，让人一出门就要热出一身汗。

　　梁延脖子上挂了杯水，手里撑了把太阳伞，他和玉清雪出门的时候总会带把遮阳伞，小小的，纯米色的。

　　张童一直很嫌弃梧崎市的天气，冬天寒风刺骨，夏天炎热干燥，就非常的极端，尤其在夏天，紫外线太强，一走出屋子里，风是热的，地是烫的，简直就是处在火山里。

　　他看着很多女生出门必打伞，心动得很，也想撑着把伞出门，能不能完全遮住是一回事，撑着把伞好歹也像是拿了个盾牌，有个心理安慰。但他又总是有点不好意思，感觉大街上没有男生拿太阳伞，自己拿会不会太怪了。

　　然后有一天他就看见梁延和玉清雪出门，梁延特别自然地撑开了一把小小的，米色的伞。张童惊讶，张童震惊，张童不敢相信，为什么梁延大酷哥撑着这么一把小巧的太阳伞。
　　然后张童就跑到陈亮亮那八卦，他期待陈亮亮也露出震惊的模样，但是很可惜，陈亮亮淡定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平静地看着他，“所以呢”。

　　张童暴走，认为陈亮亮的反应在挑衅自己，但他又不敢真暴走，只不停地骚扰他，“你不觉得奇怪吗”“你不觉得奇怪吗”

　　陈亮亮终于烦了，他用一句话为张童解惑了，“玉上仙的皮肤不禁晒”

　　其实原话是，当时陈亮亮也下意识流露了震惊的表情，刚好被玉清雪看到了，他冲他解释说，小时候有一次他和梁延去海边，没做好防晒，当时玉清雪的皮肤就被晒伤了，梁延吓得要死，自此就很注意玉清雪的防晒问题，防晒霜和遮阳伞就是生活必需品。

　　陈亮亮懂了，神仙友情。

　　玉清雪平常其实很不爱动弹，每次出门都是梁延哄着。玉清雪说腿疼，如果是玉妈妈，玉妈妈就翻个白眼，不搭理这个豌豆小王子了，走两步路就疼，一看就是装的，玉清雪的确不疼，但他就是爱耍娇，懒得动，只有梁延每次听每次都相信，就想要背他，玉清雪一般都会开开心心地答应，然后说着好话夸他，但通常走了一小会，玉清雪又心疼梁延，觉得自己太作太过分了，就要求下来，梁延还不肯，笨呆呆地说自己力气大，可以背玉清雪回家。

　　玉妈妈戳穿过玉清雪的把戏，当时俩人正准备读初中，周末玉妈妈带他们去逛街买文具，走了一会，玉清雪就在那哼唧好累，梁延立刻就准备上手去背，玉妈妈看不下去了，觉得自己小子太欺负人了，也就梁延老实心善任由玉清雪作天作地的，她训斥玉清雪，让玉清雪不能这样做，说你们是好朋友不能就知道天天让梁延做着做哪的，你就只知道享受，好朋友是要互相付出的。

　　玉清雪不说话，其实他不是只会指使梁延，在他看来，这是他和梁延之间的一种独特的快乐，玉清雪喜欢看到梁延露出心疼一副想替他承担所有痛苦的表情，喜欢梁延虽然稚嫩但很有安全感的脊背，喜欢由梁延背着，他低头和梁延讲话时梁延眼里的星光。

　　玉清雪被突然的训斥吓到了，他突然就害怕梁延心里也是像妈妈想的那样认为他们两个的关系，他欺负了梁延，梁延不喜欢他，他呆愣住了，眼眶里突然就盈满了泪水，他盯着梁延。

　　梁延也被吓了一跳，但他立刻解释，说自己很愿意，是自己要求背喵喵的，梁延嘴巴笨，一向不怎么会说话，他被玉姨装凶的表情吓到了，一转头，看到玉清雪抿着嘴巴掉眼泪，瞬间就更慌了，他一把抱住玉清雪，哄他，让他不哭，但不知道为什么玉清雪越哭越大声，梁延不知所措极了，眼睛也红彤彤的，吧嗒掉了眼泪。

　　玉妈妈彻底懵了，他原本只是想教育玉清雪不能一味地让梁延照顾自己，也要学着去关心自己的好朋友，结果两个小孩就抱着哭成了一团，让玉妈妈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玉妈妈头疼，然后默许了，觉得还是要慢慢引导。

　　今天是一样的，玉清雪下意识地又抱怨好累，但他反应过来立刻拉住了梁延的胳膊阻止他动作，“笨，就是下意识地说说啦”

　　梁延一直在把太阳伞随着他们位置的变动而移动，势必把光线挡住，他听到玉清雪这样讲，只是敛了眉，“我力气大”

　　玉清雪笑他，“知道啊，大力士，我们小梁同学可是可以徒手抬起两百斤的石头的人哎！”

　　梁延耳朵红了，他知道玉清雪在调笑自己，但是就是无法抵御玉清雪每一句有意或无意的夸奖，他无声地想要更证明一下自己，“可以两百零二斤”

　　玉清雪笑得更开心了，他说，“哇塞，那我们小梁同学也太厉害啦”

　　梁延有点不好意思，他没应答了，垂着眼给他撑伞把他护在路的里侧。

　　玉清雪还在笑，他觉得他的小梁同学真的是太可爱了。他伸长手臂想拍拍他脑袋，但是没碰到，他刚想踮起脚，梁延就低头，主动把脑袋伸到他手下。

　　玉清雪眉眼弯弯，瞧着梁延，很轻地碰了碰他的头发，梁延一直都习惯留寸头，短短的发茬看着很硬的样子，但只有玉清雪知道其实梁延的头发是软的，就像是一只小刺猬收起了全身的刺露出自己软软的肚皮。

　　他们继续向前走，阳光透过树枝打在他们身上。

　　“梁延，你看，我们的影子好长啊”
　　“嗯”梁延顺着玉清雪手指的方向低头看向他们的影子。

　　俩人被同一把伞遮蔽在了一起，好像俩人本就是一体一样。梁延无意识地抓紧了伞柄向下拉了拉。
　　他们很快就找到了梧桐树下在画画的人，还有三四个人在排队等着。
　　大家都呆在梧桐树下的阴影里，隔绝了太过炽热的阳光，享受这难得的凉爽。

　　玉清雪和梁延走到队伍的末端等着。
　　没等太久就轮到了他们。

　　画画的男生头发略长，用一根小皮筋在脑后扎了一个小揪揪，他刚刚画完上一个女生的画像，正在从地上堆成一团的工具里面抽出一张新的画纸，他感觉到有人走进，“最后一张咯，画完这张还想画的话就要等一次了”

　　“啊”玉清雪惊讶，他下意识地迅速偏头看了一眼梁延，他们计划想要两张，但是画师已经说了是最后一张他又不好意思张口再索要一张。

　　梁延捕捉到了玉清雪失落的情绪，他也跟着有点失落，但他下一秒就伸手揽住他的肩膀安抚地摩挲了下他的肩膀，他打着商量的语气看向对面的画师，“您好”

　　画师刚好抽出纸把画纸贴在画板上，他抬眼，才看到这次要画画的两个男生，跟他说话的男生个子很高，估摸着得快有190，轮廓立体，寸头，剑眉，单眼皮，薄唇，帅是很帅，但看着很有攻击性，垂眸看人的时候，莫名让人有点怵得慌。

　　他怕这个人是来找茬的，摆出防备的姿态，但又听他继续说道，
　　“您好，我们是刚刚排队准备画画的，我们一直很喜欢您的画，很希望可以得到一副，我知道您辛苦了一天”，梁延顿了一下，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他把音调压重，希望对方可以看出自己的诚恳，“但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您可以给我们再多画一幅，或者请问您可以接受约稿吗”

　　玉清雪愣了一下，偏头看着梁延讲话，这是很罕见的场景，当他们俩在外面需要交际的时候一般都是玉清雪出面讲话，玉清雪在外也不是很外向的性子，但是如果他愿意主动去交际示好一般而言不太会被拒绝，梁延一直都是偏沉默寡言的，不善于表达自己，也经常会被外人认为很凶或者很难相处，都是玉清雪在外一直为他辩解，带着他去接近其他人，交更多的朋友。

　　梁延的话太笨拙了，有点客气到令人不知道如何回应，画师一下子都被说呆了，不知道怎么反应。

　　但玉清雪能感受到自己身边的笨狗狗的话里满是诚恳和真诚，为了这幅画，但是玉清雪隐隐知道其实是因为自己想要这幅画。

　　玉清雪开口了，他露出笑容，尽量展示出自己的善意，“嗨，真的冒昧打扰啦，我们真的很喜欢你的画，想要两幅合照画像，如果今天不行，我们可以问问下次你会在哪里摆点画画吗，我们肯定第一个跑过来排队”

　　画师偏头看向玉清雪，他刚刚一下被面前这个高个子男生给吓到了，没有注意到旁边的男生，现在他一开口，画师先是对着这个声音给惊艳到了，等看到这个男生的脸，又被美颜暴击了一下，世上的人各有其美，但是面前的男生就是美的与众不同，让人过目不忘，看到了就难以挪开眼睛，而他向来喜欢画人，特别是画特别的人。

　　画师眨了下眼睛，“画两幅吗？”

　　画师明显有松动的痕迹，玉清雪轻撞了下梁延的肩膀，偏头看他笑。

　　梁延也松了口气，他放松了眉眼，余光看到玉清雪开心的样子，眼里也染上笑意，他愈加诚恳，“是的，我们希望可以画两张合照的画像，可以吗？”

　　画师缓过神来，他来回看了两人一圈，现在看，这个大高个又不吓人了，他脖子上挂着一个花花绿绿的水瓶，手里拿着一把太阳伞，看向旁边男生的眼神总是会流露出肉眼可见的温柔和珍惜，他很爽快地答应了，他们是今天排队的最后两个人，这两个人都是特别有特色的人，很好画，他也很想画，“当然可以，你们坐在那个小石墩上吧”

　　玉清雪甜甜地说了句谢谢，梁延也道谢。

　　画这种Q版人像不需要太久的时间，主要就是体现画师的画风和他所观察到的被画者身上的特点。

　　画师很快画完第一幅，他画第二幅的时候建议他们摆几个动作以示区别第一幅。

　　玉清雪偷笑，逗梁延陪他一起比爱心，梁延耳朵一下就红了，但他没有任何反驳的意思，很顺从地伸出手跟他一起拼了一颗爱心。

　　玉清雪笑得更开心，他笑起来很好看，也很有感染力，梁延每次看到玉清雪笑，就也会跟着开心。

　　画师看着他们俩的互动很流氓地吹了声口哨，他说，“两位小兄弟加个联系方式不，下次给你们俩画幅油画”去用最浓墨的色彩去描绘他们，他都想好了，要有烈阳，要有大片的云，要有肆意生长的草，要有迎风绽放的花，在炽热的红和蓬勃的绿之间有两个笑着的少年。

　　玉清雪很开心地应下了，“谢谢大师！大师真的人帅心善！”
　　梁延的眼睛也亮了亮，用画把喵喵画出来的话，一定会非常棒吧，要是他也会画画就好了，他可以天天画他。

　　画师把画好的画递给他们俩，“两个小兄弟这么帅，有没有星探把你们挖走”

　　玉清雪很宝贝地抱着两幅画，仔仔细细地看，嘴里不停道谢，听到画师打趣，他跟着笑，“低调低调，我们俩没才艺，只能当小花盆”

　　画师被逗笑了，“花盆？好歹也是古董花瓶级别吧”

　　他跟他们交换了电话号码，才把画板和画具收拾起来，跟他们俩告别。

　　玉清雪和梁延俩人也抱着画，一边看一边继续溜达。

　　“梁延同学你好帅呀”玉清雪的指尖轻轻地点了点画像中梁延的脑袋，说着还抬头，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梁延。

　　梁延抿了抿唇，看着画里的玉清雪，眼睛也亮晶晶的，“喵喵也好可爱”

　　“嘿嘿，你看，你脖子上还有我的小水瓶，上面有一只穿裙子的小猫，画师好仔细呀”

　　“嗯，还有你脸颊上的那颗小痣”梁延伸手碰了碰那颗痣，他一直觉得玉清雪的右脸颊那颗小痣特别可爱。

　　...

　　“哎？小梁同学为什么你的眼睛画的这么小呀，你是不是把眼睛给闭上了！”

　　“没有吧”

　　“没有嘛？那没有道理呀，你眼睛明明很大”

　　梁延回忆了下，他迎着玉清雪的目光，蜷了蜷手指，“可能低头了吧”

　　玉清雪无理取闹，“为什么低头！是不是不想跟我一起画像！”

　　梁延赶忙去哄，他见不得玉清雪皱一下眉毛，无意识地或者故意的，都受不了，看了就心疼，“没，想，很想的”，午睡的几个小时里一直在想。

　　玉清雪扬起眉毛装凶，“你低头看什么！”是什么小妖精吸引了你的目光，让你跟我画像都心不在焉！

　　梁延无意识地咽了口口水，“喵喵”

　　“干嘛！”玉清雪更凶，“别耍赖！”

　　梁延说，“看喵喵”

　　玉清雪愣了下，一下消了气焰，他故作镇定地哦了声，把头偏了过去。

　　梁延耳朵也不知不觉红了，他低头看了几秒地，又忍不住去看喵喵，没看到脸，只看到玉清雪露出的耳朵尖，也是红彤彤的。

　　梁延伸手碰了碰他的耳朵，忍不住勾起嘴角，莫名其妙的害羞又不知不觉地化成了心口酸胀的满足，喵喵真的好可爱，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