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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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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传说
何谓传说?
修缮精美的茶坊里,说书人一展纸扇,一清嗓子,俯拾间娓娓道来,传说不过是几个故事,经无数人的口,吟诵出天地也惊叹的不羁风华。
耀眼夺目的一些人和一些事,仅仅是听着,就会叫人自心底生出仰慕。
听他们或仗剑或谈笑或斩杀或制霸,江湖风云,云卷云舒,都不过是在一些绝世无双的人手中流转,酝酿出惊天动地惊才绝艳的儿女风流。且看策马高歌,天涯不远,英雄笑傲,红颜倾国。
所以恨不能成其人,恨不能成其事。
恨不能如此江湖。
以至于今世之奇谭,惊才绝艳之人物,更显得可贵了。
今日江湖便有这样的一个传说——
红尘枯骨不老楼,碧海青天琉璃落。
十四字说的便是燕国国内如日中天的两大组织——不老楼与碧海琉璃落。
红尘便是红尘,枯骨已成枯骨,不老的,却是不老楼。
碧海滔滔沉浮,青天浩浩威严,水深处,一盏琉璃落。
前者乃中原四国有名的杀手组织,传闻燕国皇室曾介入其内,并利用其对国内势力进行监控甚至清除,十年前江湖上人人谈之色变的南武林血案,据说就是不老楼所犯,然而并无真凭实据。楼中四奇主六象首十三道,皆是是江湖顶尖的高手,其中十三道统领着分布在四国境内的十三路杀手,俨然有震慑天下的威仪。
碧海琉璃落却是天下间最神秘的地方,燕国之南便是一望无际的大海,琉璃落正是处于大海之中。确切的说,是在海底。建筑构造无人得知,相传入口为一座琉璃大门,连着进入海底的密道,只是迄今为止极少有外人能找到这条路。琉璃落中的人也很少会出入人世,即使从未缺席南武林盟会,却也是来去神秘。然而其实力不容小觑,只要江湖上出现自称来自琉璃落的人,无一不是堪比传说的人物。
而上一个来自琉璃落的人,更是将这传说发挥到了极致。
那一位,青衣白发,长剑沐雪,一人独闯燕国禁宫,独挑中原各大门派,与剑神论剑三天三夜,二人却未出一剑,至此,已是神话。而那人云中之姿,清漠如霜雪,淡泊神色,白发三千,堪为谪仙。
今日这一则故事,却是发生在那人莫名绝迹江湖后的第四年。
起点是枯骨不绝的不老楼。
“你可知它为何不老?”身着黑色宽大衣袍的男子背对着一座高耸的青石砌成的楼阁,负手看着远处的天空,语气不可捉摸的问身后的人。
青苍的天空,几抹流云,一行飞雁,日光生灭了万物。
而男子仅仅是站在那里,便有一种冷凝张狂的风采,仿佛攫取了日色染成自己眉角的骄傲。初秋的萧然在他这里全然不存在。
平地一阵风起,他黑色镶金边的衣袍沉沉稳稳的在风中绽开如夜色,宽大的衣袖翻卷出蛟龙腾空的姿态,玉冠束着的长发扫了一纸浓墨,一倾斜,远处的青山都屈服在了不可说的凛然霸气中。
“因为有御主您在。”
身后静立的少年端端正正的回答,白衣佩剑,古意悠然的剑垂在腰间,少年一手习惯性的握着剑柄,白色的串珠剑穗轻轻晃荡,隐然有女儿家不可说的心事附在上面。他垂首看着地面,冷峻的眉目,没有任何表情。
黑衣男子转身,默然看了眼少年,便抬头凝视着高高的楼阁,铜铃声从八层楼阁的每一处檐角传来,悠悠然不绝于耳。
“你可还记得他回答了什么?”铃声中,男子的声音辨不出情感,只如往常般七分冷意三分算计。
“属下不知。”少年依旧垂头。
“怀雪对我说,它明明已经死了,何来不老。”
一阵沉默,只听得万籁声,风起云动。
“御主,”沉默中少年忽然开口,他抬头,看向身前的男子,语气依旧四平八稳,“您忘了,明日才是大哥的忌日。”琥珀色的瞳孔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色彩,少年眸中全是刻骨的恨意,无声的,刀绞凌迟的森然。任何人都要在这样的眼神前退缩,而黑衣男子仅仅淡然一笑,嘴角微微弯起,几不可察的弧度,虽然依旧冷酷无情的彻底,却也已是难得的柔和。
“夜诃,你不曾知道,他是死在那一天的黎明到来之前。”
少年无法置信的睁大了双眼,数个时辰也没有移动的身形无法抑制的后退一步,“这,不可能!”
“夜诃,我给了你两年的时间,没想到你还是让我失望了。”男子似愉悦欣赏着少年的震惊与痛苦,眸中越见冰冷。
“明日,九月初九,十年一次的南武林盟会,碧海琉璃落自是不会缺席,到时何不去问问你亲爱的的二哥?”他拂袖,滚着金边的暗纹闪烁过日光,一片煌煌然。风不知何时停了,铜铃声仍然断断续续的响着,黑色的身影渐行渐远。
少年站在原地,细想着他的话,半晌,惊出一身冷汗,“难道二哥他……”少年不禁向身后的楼阁望去,那人不知何时又站在了楼阁的最高处,屋顶那只石雕的苍龙盘踞在他脚下,龙首啸天状,他站在龙首上,黑色的衣如一团墨,深沉冷酷的无以复加,就连身在远处的他也感到几分寒意,少年握紧了手中的剑,不自觉的用上了力道,紧紧的,其实只是握住了一把剑而已,此外,空无一物。
无一物,
自从迈出了琉璃大门的那一天,
便再也无法拥有什么了。
“二哥……希望你能解释清楚!”最后少年似下定了决心,抚摸着串珠剑穗的手一顿,锵然声中,银剑出鞘,绝世的光彩在空气中画出莹莹的芒尾,锐利的剑锋映出他复杂而又坚定的神色,很快少年又恢复了那沉默的样子。
在最高处看着少年走向山门,男子神色莫名的侧首,他从袖中取出一块墨玉的令牌,“宿怀雪,宿家,碧海……怀雪,未尽的棋局,没有了旗鼓相当的对弈者,是否就会如我一般不甘?”
他低哂,“琉璃落么,倒要看看你们如何布局。”
一阵清风过耳,仿佛那个霜雪般的男子,淡然从容的与自己并肩站立着,静谧的雪落间,看他与自己指点山河,谈这霸业千秋。
“怀雪……”一声轻叹,似有惆怅也有不甘,还有更多更多来不及说的说不出口的复杂情感,他却独自一人站在最高处,无人见他此时的神色,无人知晓他此时的思绪——或许,从没有人能猜到他的所思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