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人间理想》金穆兰

2、第 2 章

　　特恩诺高等学院，一所在法国不是那么入流的大学。

　　那天，路遥同往常一样，从咖啡馆结束了兼职，几乎是踩着上课铃声跑进教室。

　　但不同于以往的是，除了平时总喜欢偷看他的女同学之外，班里其他同学的视线也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整个教室内的气氛明显不太对劲。

　　路遥不明所以地坐在陈曦边上，问道：“他们都看我干什么？”

　　“你……”，陈曦撇撇嘴，看着路遥全然不知情的样子，欲言又止，“你难道不知道？”

　　路遥一边翻着笔记，一边漫不经心的摇摇头：“知道什么？”

　　“路遥，你家……破产了……”

　　路遥震惊地张张嘴，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曾经咒他爸路忠有早日破产，只不过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他看着手机上一篇篇登上热搜的报道，表情逐渐变得僵硬起来。

　　【跨国企业路氏，澄洲云智能安保公司法人兼董事长路忠有，近日因与越南安防集团合作，疑似诈骗数亿美金，现已被警方带走调查，导致路氏股票暴跌，无回天之力。经董事会一致决定，路氏集团即日起宣布破产，路忠有及其亲属名下所有财产将由银行暂时冻结……】

　　路忠有怎么会把自己搞成这样？

　　到底是老天有眼，还是恶人自有天收。

　　陈曦注意到路遥此时的表情不太好，试图安慰他几句：“你别太担心，我刚问过我爸，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谁说我担心他了？”路遥停顿几秒，继续嘴硬道：“我只是好奇。”
　　顺便觉得胸口有些堵而已。

　　但实际上，更给他添堵的事情，还在后面……

　　-

　　“新闻上的这个诈骗犯，就是路的父亲吧？”
　　“谁知道呢，他的父亲不是还给学校捐款了吗？”
　　“你们快看他的表情，整个人的脸都臭了。”
　　“这也没办法，毕竟谁都不愿意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啊……还是活该，平时就看他不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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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课程还在继续，但一句又一句的议论声，却从四周传入路遥的耳朵，让他原本清秀的脸庞，逐渐变得苍白和阴沉。

　　不是有人说过法语是世界上最浪漫的语言吗？但为什么在现在听起来，是如此的刺耳。

　　路遥从来没有比现在更想让自己失聪。

　　“我出去一趟。”路遥面有愠色，似乎正强忍着心中的怒火，直接在众目睽睽下走出教室。

　　陈曦一愣，也跟着追出来：“也许事情还有转机，你别听他们乱说。”

　　他知道路遥虽然心里一直在记恨着路忠有，但是此刻，从路遥有些惨白的脸色还是可以看得出，他是在意的。

　　路遥点点头，没再说话。

　　此时，教学楼大厅的电视上，正在播放着路氏破产的新闻，仿佛是要将路忠有的这些丑事，搞得人尽皆知才肯罢休。

　　“看看看……这不是新闻上那个诈骗犯的儿子吗？路！遥！”路过的同学看到路遥，没忍住喊了出来。

　　瞬间，起哄的声音响彻整个教学楼的大厅。

　　路遥心中的怒火又上升一大截，他干脆掷出手中的书本，冷冷的目光横扫过四周，大家这才安静下来。

　　“看来路生气了，对吗！”就在这时，伊鲁突然出现在路遥的身后，挑衅似的按住他的脑袋，“你……”

　　然而伊鲁话音未落，电光火石之间，路遥就一把掰过放在自己头顶的手，将它反拧到胸前。

　　随即，他将领结扯下来堵住伊鲁的嘴，质问道：“要打架是吗？”

　　变化来得太快，周围人还不来及做出反应，他们两个就已经扭打成一团。

　　最后还是教导主任的出现，才结束了这场闹剧。

　　路遥和伊鲁又一次因为打架被叫到了办公室。

　　主任对于这种情况早已是见怪不怪，再加上路氏的新闻一出……

　　“路，虽然你的父亲和伊鲁的父亲，每年都会为学校的翻新作出贡献，不过你父亲现在的情况，你是知道的……”

　　主任有意停顿几秒，给足了路遥思考的时间。

　　“所以，以后可以拜托你安静一些吗？不然伊鲁的父亲是会为难我们校方的，好吗？”

　　路遥自然是明白学校的意思。

　　他知道自己平时性子冷淡，不爱与人交往，再加上路忠有给学校捐款的这一层关系，已经让不少人反感，尤其是伊鲁。

　　所以，学校这是在很明确地警告自己。

　　不过，有没有路忠有这层没用的庇护，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回到宿舍，路遥就仿佛丢了魂一样，一直坐在书桌前盯着手机上的新闻发呆。

　　陈曦实在不忍心看他魂不守舍的样子，只能试着提议：“要不……你给路远打个电话，问问看具体情况？”

　　路远吗？

　　路遥沉默几秒，心里想到的是，从自己母亲去世之后，那个女人是如何带着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也就是路远登堂入室的，而自己又是如何被路远一手策划赶出国的……

　　那么路忠有呢，就好像始终对自己视而不见……

　　想到这里，路遥的心脏猛地缩了一下，太阳穴处不断跳动的神经，也让他逐渐变得清醒，自己应该是恨着路忠有的才对。

　　这时候，桌子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路遥在看到来电显示的瞬间，瞳孔微缩。

　　“路遥，老路进去了，你知道吧？”路远开门见山。

　　“嗯。知道。”

　　“知道就好，你就乖乖地待在法国，我跟我妈会想办法把老头捞出来的。”

　　路远说着在电话那头低笑了两声，继续补充道：“哦，对了，还有你的银行卡也被冻结了，所以，你自己想办法活下去吧，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路遥没等路远把话说完，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就知道，路远还是一如既往的不想让自己好过。

　　至于银行卡？路忠有给的那张，他压根就没有动过。

　　自从他到法国留学开始，就一直在做兼职，所以他自信满满地以为想要生活下去根本就不是问题。

　　可事实，却完全超乎了预料。

　　直到路遥把最后一张银行卡插进取款机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所有的银行卡都被冻结了。

　　“妈的！”
　　路遥没忍住自己的脾气，踹了提款机一脚，才气呼呼地回到宿舍。

　　陈曦看着路遥紧皱在一起的眉头，就知道了结果：“要不我养你？”

　　路遥掀起眼皮，淡淡看了他一眼：“不用，再过几天我兼职的工资就会到账了。”

　　但没过多久，打进来的一通电话，让路遥彻底傻了眼。

　　“我不明白，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为什么要解雇我？”

　　“没有，你做得很好……”电话那头的人有些支支吾吾，“只是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让我们不方便再继续雇佣你……”

　　“你……”

　　“嘟……”

　　是因为路忠有吧？想到这里，路遥感到一阵麻冷涌上头皮，强烈的无助感，让他只能暂时收起脾气，安静的坐在床边。

　　路忠有，为什么你都把自己搞成这样了，还不肯放过我？

　　就让我脱离你，好好地活下去，不行吗？

　　-

　　路氏集团破产的事情，发酵了将近半个月才算是接近尾声。

　　路忠有被判了三十五年，而他的所有资产目前还在彻查当中。

　　在这半个月之内，路遥进行的所有兼职面试，无一例外，都以各种莫名其妙的理由拒绝了他。

　　“怎么样，还是不行吗？”陈曦坐在沙发上，几乎快要翻遍近期所有的招聘信息，“要我说，就让我养你算了。”

　　“闭嘴。”路遥狠狠瞪了陈曦一眼，就要关上房门。

　　“停停停……你先别关门，我有事跟你说。”

　　陈曦自然知道，按照路遥这种要强的性格，根本就不会去用自己的钱。如果不想想办法，那么路遥只会把自己逼得越来越紧。

　　所以，他在路遥诧异的眼神下，把一张去往普罗旺斯的火车票递了出去。

　　出发的日期，就在明天上午，根本不给路遥任何拒绝的机会。

　　“普罗旺斯，旅游胜地，而且我查了攻略，现在正好是薰衣草的花期。别窝在宿舍里难过了，出去走走吧，薰衣草会治疗你的悲伤。”

　　“什么？”路遥瞪圆了眼睛看着陈曦。

　　没等路遥回过神来，陈曦就继续说下去：“吃住行，我已经全帮你安排好了，去不去你自己看着办。”

　　路遥缓了缓，良久才开口说出一句：“谢谢。”

　　出去走一走，也许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

　　第二天一大早，路遥就背上背包，坐在了去往普罗旺斯的火车上。

　　现在正赶上是旅游旺季，火车上的游客们都面带着笑容，似乎正在期待着未来的旅程。

　　当然路遥也不例外，他为了不辜负陈曦的心意，在下车找好住处之后，就去寻找附近的薰衣草花田。

　　“你好，请问一下，这附近的花田怎么走？”路遥拦下一位路人问道。

　　“步行大概需要二十分钟左右，前面一点的位置，还有直达的车站。如果你实在找不到的话，我记得这附近的庄园每天都会接待游客，你还可以问问他们。”

　　路人很热情的向路遥做了介绍，只不过他的语速比较快，还带着非常浓重的地方口音。

　　路遥磕磕绊绊总算是听明白个大概，而后，他没忍住皱了皱眉头，心想着，这里距离花田怎么那么远？

　　就在这时候，一道男声，从路遥的身后传来：“需要帮忙吗？”

　　路遥回过头来，愣了愣，对上那双碧蓝色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