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马遥慢》柳下初

1、相遇就是缘

　　91年夏，夛余出生了。
　　没有人为他的出生感到高兴，他对于他们来说像是个噩耗。。。医院的病房里死水一潭，安静得连夛余熟睡呼吸的声音都能听得见。
　　转眼夛余五岁了已经上中班，五岁大的孩子本应该和别的小孩子一样是个爱玩捣蛋的年龄但夛余没有因为自身家庭的原因他很乖只不过不爱说话罢了，别人问他和他说话，夛余也只是点头示意或者抬头看看你，幼儿园老师加上园长因为他的这个事多次家中走访询问夛余的情况，可给到的回答都是
　　天生就这样，没什么问题。
　　询问无果，也知道夛余家中不愿意讨论这个问题就再也没有继续下去。
　　兜兜转转夛余上了初中，在老师眼中他成绩优秀，品德高尚，每每年级第一，在同学眼中他是众多人学习的榜样，也有人说他孤僻、冷淡，把自己围成个圈。
　　夛余长得好看成绩出众也招来许多女孩子的爱慕，他的课桌上经常有许多爱慕者送来的情书和一些零食，同班的人没见他收下过，不过夛余书包里有许多大袋子每隔几天就会统一收在袋子里面随后不见身影，再到班里面时手里鼓囊囊的袋子已经被他折叠起来拿在手里，没有人知道他把这些东西拿去了何处，甚至有的人看到他这样认为他装，看似不感兴趣实者这样是为了引起旁人注意，一传十 十传百的也传到了夛余这里，效果可见夛余没有做任何解释反驳。
　　这天夛余像往常一样在班里自习，叽叽喳喳的声音吵得他心烦皱了皱眉头转着手里的笔，眼睛盯着书上的题。“重大新闻重大新闻，当红女星余矇知三当三勾引x市品牌方董事长，被董事长夫人知道已经闹到上头条新闻了…”夛余后面的男生越说声音越大语言中流露出吃瓜八卦的心情，“啪嗒”夛余手中慢悠悠转着的笔掉在地上，夛余一个伸手把笔捡了回来同时回头看着那个男生，瞳孔中允斥默然：“手机，借我”语气生冷的吓人。
　　男生显然是被他不平不淡的语气吓到了愣了愣，看了一眼他随后把手机递给了夛余。“欸，李佳明夛余他这是怎么了，以前没看出他也这么爱八卦啊？”说话的是李佳明的同桌毛燃，“谁知道，问别人借东西还这么理直气壮也不说谢谢真是搞不懂这个人古怪的一批…”李佳明显然是对刚才夛余的态度不满嘟囔地抱怨着。
　　夛余拿到手机一眼就看到了李佳明说的这个新闻，乌黑深邃的眼睛盯着页面上的女人，他低着头眼前的头发顺势遮住了他的眼睛，谁也不知道他眼中带有的情绪。几分钟过后夛余站起身双肩包往肩上一放，把手机还给了李佳明说了句谢谢时又拜托李佳明帮他向老师请个假便走了出去。
　　街道上的柳树像病了似的，叶子挂着尘土在枝上打着卷，枝条一动也不动。马路上发着白光，小摊贩不敢吆喝，商店门口的有机玻璃招牌，也似乎给晒化了。夛余地上的影子被正午的太阳光照的黑沉，他的身影在这七月的烈日中格格不入，丝丝清冷，看久了会不免浑身打颤。夛余一路上都很平静，直到走到了一所高档小区门口停了下来，他抬头看了看定了定身子走了进去，保安大爷坐在保安室里看见他满脸笑容道：“是小余啊，今天这么早就放学了。”
　　夛余淡淡说道：“嗯，今天有事，请假。”
　　“好好，快进去吧。”
　　夛余攥了攥手
　　“叮～”电梯门打开了，夛余从里面出来就看到一个?头?波浪形?黄卷发发出耀眼的光芒，??的鸭?帽把她那长发和半张脸都给遮住了，但能感觉出她?定很漂亮，惊?的漂亮硕?的??墨镜在她各种化妆品粉饰的脸上透着?股?所不知和天下?敌的?信，和夛余身上的气质如出一辙。夛余刚想开口问为什么不进去，随后想到不久前门锁密码被自己更改了，也就不了了之。
　　夛余径直走过去输入密码开门进去一气呵成，留下余矇站在外面，余矇看到半开的门哼了一声推门而入把门关的很响。
　　房内装饰很简洁，一眼望去片片白色映入眼帘。
　　清冷
　　和夛余一样。
　　夛余进入卧室好一会儿拿着手机走出来，打开那个页面朝着余矇举了过去淡淡地看着她，余矇看了一眼笑出了声：“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呢，就这啊，这不写着吗，事实就是这样实锤。”说的很轻快。
　　听见余矇这样说，夛余身上气息更冷了。
　　片刻，
　　“你和那个人离婚就是为了这个？为什么，为了钱？名声？地位？还是这样更高人一等做富家太太？”夛余默然开口询问。
　　余矇见他这样，皱了皱眉脸上厌烦的表情愈发强烈。
　　“呵！你什么意思！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还询问起我来了，配吗？你和你那该死不死的爹一样，看着就让人恶心，当初要不是被你爸三言两语骗了根本就不可能和你爸在一起然后生下你，想想都作呕！”余矇扬着脸双手环胸说道
　　沉寂片刻，夛余没开口，余矇又说起来：“不过当时我只是个十八线开外的小演员，你爸在一场酒桌上看上了我，你爸呀，当时实力也不错有钱有人脉，跟着你爸说不定能帮助我在演艺圈飞黄腾达，就答应下来，哪知这个该死不死的前面一套背地里一套，为了让我静下心来好好跟着他竟然把我的演艺之路搞得一团糟名声尽毁还让我怀了孕，仗着自己有实力威胁我把你生下来，呸！当时在医院里看着你真想把你一把插死在那里！你和你爸都一个样！”情绪过于激动，余矇喘着粗气。
　　夛余就站在她面前听着她说完，安静的房间里他呼了口气而后说：“小的时候不知道原因，只是因为你不开心我就想着我做个乖孩子好好听话好好学习，你一定就会对我像别的妈妈对待自己的小孩一样，但我想错了…
　　三岁，我软磨硬泡跟着你出去，结果你对我不闻不问，跟不上你走丢了，最后被警察送回家，
　　五岁，我看着别的小朋友上学都有人接送，我死皮赖脸的缠着你想让你送我上学，你知道扭不过，我同意了，就是那一次你把我从半路上扔了下来…
　　还有我高兴的把在学校里面得了奖的手工作品拿给你时，你一脸嫌弃看也没看两个手指头捏着一角扔进了垃圾桶，从那之后我再也没找过你没缠着你没在你面前天天追着你
　　后来我就懂了…你只是单纯的不喜欢我厌恶我，从小到大从来就没有管过我，是死是活一点也不在乎，你巴不得我死了，解了你心里的一个结…”夛余机械式一字一句的说着，深邃的眼眸无波无澜的看着余矇。
　　余矇没做回答，转身走到客厅倒了杯水坐在沙发上飙起二郎腿，手指轻敲着手中的杯身，傲慢如她。
　　“哎呀”余矇说的很轻快。
　　“夛余，多余
　　你说巧不巧，一个姓夛一个姓余加在一起可不就是多余吗，你生下来就是个多余的，说得一点也没错，我就是你想的这样。”
　　夛余淡淡苦笑道：“该说的我也都说了想知道的我也知道了，余矇，眼不见为净这是我家，还请你从这离开以后都别来！我不想看见你”
　　这间房子是余矇和他爸离婚时，夛余从他们手里要过来的，自然是属于他的。
　　余矇理亏，杯子砰的一下放在桌子上，米白色的桌子染上了一滩透明的水渍，她起身理了理衣服，夛余没有看她转身朝卧室走去。
　　“门锁密码我会改”说完夛余关上卧室门，余矇踩着恨天高登登登走出去。
　　她爱去哪躲去哪躲，反正别来他这。
　　夛余在卧室待了一下午，再出来时身上的校服被换掉，一身白净的运动装把他衬得宛如冬天的雪人。
　　夛余有夜跑的习惯，今天似乎没心情，他下了楼在小区里漫无目的地转悠一圈便向外面走去。风把树叶吹的沙沙作响，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车辆，灯红酒绿的灯光，周国的世界，熙熙攘攘，但是似乎喧嚣的环境更突显内心的寂寞，漫无边际。
　　一个人的夜晚，总是孤独的…
　　夛余双手插兜，耳朵上戴着一个白色耳机，树影凄凉；街灯昏黄，徜徉温热的微风，身影拉长。
　　夛余走到一个自动售饮机前拿出手机朝旁边的二维码扫去，“叮”支付成功的声音，但对面的机器毫无动静。夛余在售饮机前呆呆的站着。
　　“给”夛余被这声音拉回神，他看着右前方穿着校服的男生，胸前胸牌写着朝阳一中，和夛余一个学校的。
　　男生注意到夛余的视线，没在意，摸头笑了笑：“这自动售饮机啊好早之前就坏了，朝它踢几脚就出来了，暴力解决问题！”声音低沉得好听。
　　见夛余没反应，他直接把饮料往夛余脸上一贴：“欸！想什么呢？”
　　冰凉的触感，夛余眼眸动了动，反应很快的抓住对面人的手臂看着他，夛余看着他的脸，小麦色皮肤深褐色的眸子目光清澈，其中却又藏匿着男孩少有的不羁，长长的睫毛温顺地附在他的眸子上他的鼻子坚挺，好似从中透露着一种倔强的个性，“盯着我看这么久，被我英俊的脸迷住了？”玩弄式的说道
　　夛余没有再看他，松手拿过对方手里的饮料说了句谢谢转身就要走，“哎哎哎，别走啊，相遇就是缘分，大晚上的你一个人我一个人，咱俩做个伴儿啊。”
　　夛余没有理会他，继续向前走，男生追了过去和他并肩而行。
　　“我叫白舟，你呢What's your name？”他双手抵在后脑勺问道
　　……
　　没有回答，气氛很安静。
　　“不说我也知道，夛余对不对。”
　　听着自己的名字从他口中说出，夛余扭头看了他一眼，白舟面带微笑的看着他，夛余嘴动了动但没开口，又继续看着前面。白舟快他一步走在前面，背对着前方看着夛余，自顾自的：
　　“想问我怎么知道的？这个吧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反正你知道我认识你就行了。”白舟一字一句的传到夛余的耳朵里，听起来有些温柔。
　　“一个学校的，你的胸牌。”夛余开口说道。
　　白舟弯腰捡起一片从树上掉下的叶子：“这是银杏树的叶子，我猜你肯定喜欢”说着递给了夛余，没有回答他刚才的话。
　　夛余一只手从口袋里伸出来接过银杏叶皱了皱眉，疑惑的看着白舟，“我说了，我认识你…”白舟嘟囔了一句没在继续下去。
　　夜幕悄然落下，远远近近的景致显得朦朦胧胧、浑浑沌沌。夛余和白舟一前一后的走着，
　　“And there's one thing that I need from you. Can you come through, through. Through, yeah… ”一阵铃声打破了这份寂静，白舟拿出手机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名字直接摁了挂断。
　　“本来想着和你一块走走然后把你送回家的，抱歉啦……”
　　“不用，我不需要”夛余打断了白舟的话。
　　“嗯…真是一点也没变”白舟小声说道。
　　“那行吧，你快点回家吧别在路上转悠了不安全”说完白舟就想转身走，突然想到什么，停下来后退几步
　　“夛余同学，手机借我一下，我手机没充多少电，刚才发现关机了嘿嘿嘿。”白舟说着挠了挠头。夛余看了他一眼，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把耳机线拔掉递给了白舟，白舟接过手机背对着夛余好一会儿才把手机还给夛余，然后做着跑步的姿势原地踏步说：“那就拜拜啦夛余同学，明天学校见哦！”说完就跑走了。
　　夛余看着白舟跑步的背影勾了勾嘴角，他把手机重新装回兜里，伸伸腰也跑了起来。
　　夛余一路慢跑回了小区，打开门顺道把门锁密码改了，然后走进屋内去卧室拿了一套换洗的衣服进了浴室，手机被他扔在了床上，浴室内水流的声音响起来，床上的手机也伴随着响了多次。
　　“夛余你好”
　　“我是白舟”
　　“不好意思，擅自做主加了你的微信”
　　“很早就认识你了，你可能不一定记得，怎么说呢，嗯…相遇就是缘嘛”
　　“夛余同学千万别生气，我就是想有你的联系方式，放心，不会打扰你的千万别把我删了，拜托拜托（配上一个无辜的表情）”
　　夛余从浴室出来，手机还在响，他一边拿着毛巾擦拭着头发一边打开手机看着一个名字叫相遇就是缘的人不断的发着消息。消息叮叮叮的一直蹦出，夛余黑沉的眼睛盯着手机屏幕烦躁的点了静音回复：“嗯，不会，别发了。”消息一发出，那边没了动静，夛余把手机又扔回了床上，他擦着头发坐在书桌前开始算着早上老师留下的一道题目。
　　好一会儿手机屏幕又亮了，那个名叫相遇就是缘的人回了一个好的呐的表情包，夛余的手机再次屏幕暗了下去没有再亮起。
　　清晨，太阳微弱的光线透过窗帘照在床上。
　　“叮铃铃叮铃铃～”是闹钟的声音，夛余从被子里伸出手，准确无误的朝闹钟头上按了一下，安静了。夛余从床上坐起来抓了把头发，便起身呆呆地向卫生间走去，镜子中夛余的头发乱糟糟倔强的向上立起，脸上呆滞的表情有些可爱，一阵洗漱过后，夛余打开冰箱里面除了几瓶矿泉水之外什么也没有，夛余拿出一瓶水拧开喝了几口，走进了卧室换上校服把手机装进双肩包里提着走了。
　　夛余上学都是骑着自行车的，但昨天顾着回家，自行车此时还在学校里面停着，现在他只能坐公交车去学校。
　　夛余走到公交车站台，他站在那里一边等着18路公交车，一边看着对面的红色售饮机，夛余从双肩包里拿出手机看见昨天晚上白舟最后给他发的消息，手往左侧一划刚要删除信息，那边又发来了消息，夛余顿了顿点了进去，
　　“早啊，夛余同学！”又配了一个土里土气的写着早上好三个字的表情包。
　　………
　　夛余没有回复。
　　手机屏幕停留在消息页面亮度暗了下来，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脸庞映在亮黑色屏幕上。
　　“嘿！早啊夛余”白舟勾着头向他打招呼。
　　夛余看了他一眼转头把手机放进兜里：“嗯，早。”
　　听见夛余的声音，白舟比刚来时高兴了许多说：“吃早饭了没有？想你也没吃，给你，我买了两份一起吃吧。”白舟说着把早餐递给了夛余，夛余没接默然：“不用，谢谢。”
　　“哎呀，你就别给我客气了，早饭一定要吃的，不吃早饭对身体可不好。”说完把早饭塞进夛余怀里，自己像是一头饿狼大口的吃着还不忘开玩笑：“就像我这样哈哈”
　　夛余原本不怎么饿的，可被白舟这么一搞，胃咕咕的叫起来隐约的有些疼痛，只好打开袋子说了句谢谢，白舟给他的是一个三明治和一瓶卢森企鹅牛奶，夛余插入吸管喝了一口是他熟悉的味道。
　　这是夛余小时候最爱喝的，已经好久没喝了，夛余小时候可爱吃了只要第一口很喜欢就会认定这个东西，会一直喜欢下去，现在也不例外。
　　白舟看着夛余一口一口的吃着，挑了挑眉。这时18号公交车来了，白舟一把抓住正在吃着早饭的夛余，攥着他的手腕赶在了一群人在前冲了了车，夛余一手拿着三明治一手拿着牛奶看着面前的这个人，白舟拉着他走到了车子的最后面找了个靠窗的两人位坐下。
　　白舟这时才注意到夛余的目光，他摸头笑了笑另一只手还在抓着夛余的手腕：“啊，18路公交车人很多的，提前在他们面前冲上去，减少不必要的麻烦你推我攘的，你继续吃，刚才没想太多下意识拉着你就冲，抱歉抱歉。”
　　夛余低头看着被抓住的手腕，挣了挣。白舟也低下头注意到了，慢慢把手松开，另一只手握着刚才抓着夛余手腕的手看向窗外。
　　夛余胃口小吃了几口三明治就饱了但还是把剩下的牛奶喝光了。
　　公交车上夛余带着耳机，白舟一直看着窗外，两人都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