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的挑战》一粒米饭

6、第六章

　　等到陆临慢悠悠再次下楼的时候，下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套装女士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将山庄所有的佣人都集合在了大厅，开始轮流一个个点名盘问，气氛十分严肃。

　　她数了数，算上那个还昏睡不醒的女仆，加起来一共有二十个人，性别刚好一半一半，而且普遍都很年轻，年纪最大的估计也就二十五六，年纪小的看上去刚刚成年。

　　山庄主人惨遭杀害的事情套装女士虽然极力想隐瞒，不过显然大家都知道了，大多数人显得惊惶不安，即便套装女士一再的呵斥安静，还是免不了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陆临没管，也没阻止紫裙女士咋咋呼呼拉着周律师查监控的行为，因为她知道这些根本无济于事。看看手表，时间是凌晨两点零七分，雨依旧很大，仿佛可以无休止的一直下，直到淹没整个世界。

　　她随手拖了一张椅子在边上坐下，翘着二郎腿饶有兴致的观察所有人。趁着现在场面混乱，她对着站在角落里，有着两个浓重黑眼圈的男佣招了招手。

　　那正是在走廊拐角和人聊天说打算辞职不干的男佣，他注意到了陆临的动作，犹豫了一下，慢慢的走近了几步，还试图挤出一个职业化的微笑。

　　不等他开口说话，陆临便拖着下巴好整以暇的道：“刚才又死了一个人，已经是第五个了哦。”

　　男佣整个人都抖了一下，用充满恐惧的眼神不安的盯着陆临。

　　“嗯，我就想告诉你，基本上在这种故事里，像你这样知道了什么却又藏着掖着不敢说的角色，通常都会死，自己琢磨琢磨吧。”

　　男佣颤抖着干笑：“我、我不懂您的意思——”

　　“你懂。”

　　陆临伸了个懒腰。

　　“其实我已经猜到了，你是不是无意中看到了什么，比如说……失踪那两个佣人的尸体？”

　　男佣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吓得几乎跳了起来。其实陆临只是随便诈一下，见他反应如此激烈，压低了声音，带着微笑，凑得更近，就像两人只是在普通的聊天。

　　“竟然没有立刻逃跑，还想着做完这个月拿了薪水再辞职，我猜，你没有直接目睹，而是间接的看到了一些不该看的场景。正是那个场景让你确信失踪的人其实已经死了，对不对？”

　　男佣瑟瑟发抖：“您、您不要再说了……我真的、真的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放过我好不好，求求您了……”

　　“这话就奇怪了，怎么叫求我放过你。连续杀死五个人的凶手就在山庄之中，也许早就察觉到你不对劲，准备把你当成下一个猎物呢，你该求他才对。”

　　陆临笑嘻嘻的说，伸手拍了拍男佣的肩膀，打算再给他施加一点压力。然而就在接触到他的瞬间，她忽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她能清晰的捕捉到面前这个人身上的恐惧和不安，透过这些激烈情绪的罅隙，她似乎伸手就可以触碰到他那因为极度恐慌而颤抖的灵魂。

　　于是她就真的那么做了，下一刻，男佣的眼神变得空洞且迷茫，一堆杂乱且毫无条理的思绪通过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指涌进了陆临的大脑。

　　她“看见”了一连串飞快闪过的画面——他和一个面目模糊的女佣互相喜欢，女佣面色惨白的扑在他怀里哭泣，雷雨交加的夜晚他小心翼翼的走在一条向下延伸阴暗的走廊，他心惊胆战推开了书房的门，他在书柜之间寻找，一本写满了奇怪字迹的旧书……

　　最后所有记忆终结在了一片扭曲变形不断闪烁的光幕之中。

　　陆临眨眨眼，松开了手，男佣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失去了意识。

　　“又怎么了！”

　　套装女士盘问了半天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问出来，没有任何人单独离开房间，监控画面也没拍到任何可疑的身影。这让她愈发的暴躁，见那边有人倒下引发了小小的骚乱，气急败坏的冲了过来，看来准备给陆临一场精神冲击。

　　陆临懒洋洋的道：“别瞎忙和了大姐，我已经知道一切背后的真相，不如让这些无辜的人退场，随便去请一下那位言先生。”

　　“搞什么鬼啊——”

　　紫裙女士不满的抗议，看来她好像还不知道又死了一个人。陆临没理她，直接盯着套装女士。

　　“我想，其中的一部分事实，大姐你早就隐约的猜到了。为了不变成接下来的第六个，第七个，好歹配合我一下嘛，反正又没什么损失。”

　　套装女士犹豫了，她咬着嘴唇看了陆临好久，最终下定了决心：“好，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不得了的见解。”

　　很快的，佣人们被管家安排着离开，那位言先生也不情不愿的被周律师和他的助手请了过来。众人在客厅坐定，陆临对他们露出了一个微笑。

　　“别装神弄鬼，有话快说。”

　　紫裙女士不耐烦的催促道。

　　“OK，不过在开始之前，请大家先看一看这张卡片。”

　　陆临说着把那张从小武身上得到的卡拿了出来，交给管家，示意他传递下去。除了正在喝茶的年轻律师没有接过，所有人都轮流看了一遍，最后又由管家交还到了陆临手中。

　　陆临轻轻咳嗽了一声：“各位，虽然我很想模仿推理小说中的名场面，为大家献上一段精彩绝伦的推理，最后找出凶手。无奈咱们似乎站错了频道，今夜上演的剧目不是推理大戏，而是一场恐怖杀戮秀。”

　　“简单的总结，那就是我们敬爱的父亲，暗中一直在搞一些疑似邪恶祭祀的活动，为此已经杀掉了两个人做祭品。然而夜路走多了总会撞倒鬼，他显然是被反噬了——更确切一点说，应该是被人横插一刀，打算来个捷足先登。”

　　“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鬼！”

　　紫裙女士第一个表示了强烈的不满，但陆临的注意力全在套装女士身上。

　　“大姐，你真的没怀疑过父亲？比如说他为什么毫无缘由的突然发迹，比如说他为什么非要耗费巨大的财力和人力在这种地方修建一栋山庄，又比如说明明我们一家毫无感情，却要搞什么每年一次的家庭聚会。考虑到你们都不太喜欢这个地方，他应该是用了什么手段威胁，才让你们放下手中的一切，冒着大雨也要按时赶过来吧。”

　　套装女士一言不发，紫裙女士则是小声嘟囔：“这些事你不是都知道吗。”

　　“那、那也不能说明什么。”

　　周律师颤巍巍的说，拿着一块手帕不断擦汗，不光没人理会他，连他自己都很没有底气。

　　陆临忽然转移了话题：“啊，有一件事不知各位注意到没有，山庄一楼的天花板特别的高，而其他楼层的天花板也高得不符合常理。”

　　“那又如何，也许只是陆老先生喜欢这种建筑风格。”

　　言先生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话。

　　“是啊，不过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为了掩盖其实山庄内部暗藏玄机的事实，才故意拉高空间。毕竟高度不够，很容易就会被人察觉到山庄内部和外部的高度不等，从而暴露秘密。但只要高到一定程度就可以了。哦，我猜，你们会问我凭什么得出这样的结论。就在刚才我目测计算了一下山庄内外的实际高度对比，发现山庄还有一层，巧妙的借助这个办法将其隐藏了起来。”

　　紫裙女士冷笑：“吹牛皮谁不会，你以为自己的眼睛自带标尺吗。”

　　“哎，还真被你说中了，我也是才发现自己不但可以过目不忘，还能精确目测出看到东西的具体尺码。比如说，二姐你的三围。”

　　陆临笑眯眯的报出了一串数字，精确到了毫米的单位，气得紫裙女士满脸通红，却又无法出言反驳。

　　“至于过目不忘，我现在就可以背出父亲书房里所有书架上第三排书籍的名字。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我才意识到父亲这些年的爱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一般而言，我们会把经常翻看的书放在书架最好拿取的位置。而在这一排，父亲放置的都是各种黑魔法和神秘仪式相关的书籍。有几本因为太过频繁的翻阅，书脊都快散架了，还用牛皮纸特别的修补过。”

　　“由于没有更多的证据，所以以下这些都是我结合个人寻找的线索得出的猜测。我们的父亲出于某种理由必须守住一个非常重要的秘密，为此他不惜专门修建了这栋山庄作为囚笼，甚至还为了继续守住秘密打算杀人献祭——”

　　“胡说八道。”紫裙女士再次反驳，“老头子分明是有被害妄想症才修了这么个奇怪的山庄，囚笼都是你自己幻想的吧！”

　　“是啊，见到山庄古怪的结构以及严密的安保措施，一般人都会认为主人是担心安全才这么做。不过他单纯只是为了保命的话，在海上找一个四面临海的小岛不是更好吗。况且像他这样的有钱人，想要刻意隐蔽行踪，不被任何人找到并非难事。可他和这栋山庄貌似还挺出名的，很多人都知道具体位置，这像是担心被仇家找上门的心态吗。”

　　“所以，我们可以合理的推断，他是为了隐藏某个秘密，才一直住在这里，还故意把山庄内部到处都布置得毫无区别，大概是专门用来迷惑被囚禁的囚犯。”

　　说到这里，陆临竖起两只手的两根手指，比出引号的手势。

　　“不知所云，没头没脑，你干脆改行写拙劣的鬼故事好了。”

　　紫裙女士嗤之以鼻。

　　“就算你说的对，父亲守护的秘密又是什么，他怎么会被杀死，凶手是谁？你可别告诉我你还没编好。”

　　套装女士忽然开口发问，陆临叹了口气。

　　“唉，关于更详细的解释以及理由，我虽然猜到了大概，的确没有什么证据。所以，为什么不请当事人为我们详细解答呢，你说对吧，这位律师先生。”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了那位总是显得十分安静，温文尔雅的年轻律师身上。他很吃惊的张开了嘴，正准备说话，就被陆临抢过了发言权。

　　“啧啧啧，请不要浪费时间进行无辜的表演了，到底怎么回事，你我心知肚明。我当然不是胡乱瞎指，实在是这位先生丝毫没有掩饰，简直像一只混在鸽群里的猫。”

　　“最明显的一点，我们每个人都有落单的时候，唯独你，从头到尾身边都有人，这算是提前给自己准备好了不在场证明？还是说，你知道落单会有危险？”

　　“仅仅这些大概可以解释为巧合，但有件事我想不通。”

　　陆临掏出了那张奇怪的卡片。

　　“这张卡片曾经两次交到诸位的手里以供传阅，唯独只有你没有触碰过它。第一次可以说凑巧，第二次我可是专门拿出来给大家看，你还是没有接过去……嗯，我猜，触碰它会导致你暴露什么，对吗？”

　　她举着那张卡片一步一步走向年轻律师：“如果你认为我在胡说八道，那么现在就请触碰一下这张卡片，我立刻向你道歉。”

　　众人都紧张的盯着他们，年轻律师皱着眉头，眼看陆临就要把卡片杵到他鼻尖，他叹了口气，脸上那种安全无害的文弱感彻底消失了，就像是从一只小白兔忽然变成了大灰狼。

　　“行吧，就算你说得对，麻烦把那卡片拿远一点，我还不想违反规定。”

　　陆临撇撇嘴，将卡片收了回来：“无聊，还以为你会继续否认，垂死挣扎一番。”

　　年轻律师挑挑眉，好奇的问：“你真的是单凭这张卡片就发现了疑点？”

　　陆临很爽快的回答：“当然不是啦，随便诈一下而已。你和那个小武是一伙的吧，他曾经摸进我的房间翻过我的包。可惜他不知道，我把包里的所有东西都洒上了香水，碰巧，我又是个鼻子特别灵敏的人。我猜，他替换了我包里的那本书，然后趁着大家都在客厅的时候交给了你。我还挺好奇的，你们提前知道我会带着那本书？否则怎么会正好带了一本几乎一模一样的假货？”

　　“好啦，接下来请开始你的表演，好好讲解一下来龙去脉，我的好奇心正在熊熊燃烧呢。”

　　“唔——”

　　沉默片刻，年轻律师为难状的按着自己的额角：“真是麻烦啊，亲爱的女士，虽然在看到你的瞬间我就知道多半要坏事，但我还是想不明白你这么做的理由——咱俩才是一边的吧，戳穿了我，可以满足你什么奇怪的喜好吗？”

　　话音刚落，坐在他对面的言先生毫无预兆的从怀里掏出一把手/枪，以熟练且冷酷的姿态对着他连开三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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