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天上犯了错？》言知吾

5、第五章 噩梦

　　漫天云霞下的农家小院里，身姿修长的青年倚在躺椅里轻轻摇晃，身上还趴着一只蜷成一团的毛茸茸小猫崽，仿佛置身油画中！
　　严景渊想起陈铭带过来的资料里，前不久网络舆论上的一场厮杀，这位貌似就是当事人？要不是为了确保隔离期的绝对安全，他不会去看这个人的任何相关信息，而现在，眼前这位对他而言，也仅仅是经过身份调查，确认安全的临时邻居而已。
　　青年全然放松地沐浴在夕阳里，温柔地轻抚身上的小幼崽，仿佛那场风暴与他无关。
　　严景渊深谙心理学，过往理论一一在脑中闪过，人在遭受巨大创伤的时候会本能的逃避现实，会想要投入一个安全的环境里避世，有的人在自我调节之后会有缓解，而有些则从此一蹶不振，不知道眼前这位属于哪种？
　　他心里破天荒地生出了一种奇异的探究欲！
　　可惜院里的人并没有察觉到自己成为了隔壁二楼的观察对象。仍自顾抚摸怀里的幼崽，脑海里重复着老师的每一个要点。
　　接下来的几天，温从然白天仍然排满了表演相关课程，原本跟老师的约定是坚持每周上6天的课，剩下一天作为自由休息的时间，但是从季天涯给出的行程安排上看，他真的时间不够用了。
　　清晨的伦巴第区
　　阳光穿透层层云彩，笼罩在氤氲雾气中的洛桑特村在鸟叫声中醒来。
　　温从然在简单的洗漱后开始了今天的课程---上午观看表演老师给出的一部经典老剧，观察男主的表演方式并跟老师沟通自己的看法，下午则排满了4个小时的台词训练。
　　“相比之前，确实进步很大，你已经学会了怎么去调整自己的节奏，不过存在的问题是什么呢，你在持续两三个小时之后，嗓子开始勉强，这种情况以后以后一定会影响到你的整体表现，演戏是具有连贯性的，观众不会体谅你，觉得你可能累了所以影响了发挥，只会觉得你没实力，发挥不稳定，这也是各个导演团队忌讳的。所以你接下来的练习想要再进一步，必须配合运动，并逐渐加大活动量，这样你以后哪怕处于疲惫的状态中，也能调整好自己的呼吸和声音。”
　　“好的，我明白，容老师，我今天就开始这方面的练习！ ”温从然点点头，他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近期台词逐渐加强，但体力跟不上的影响也逐渐显现出来，这是他必须要解决的一个问题。
　　所以，课后，他并没有立即休息或者再出去放松，而是在院子里一面来回跑步一面调整呼吸频率，尽量将自己的台词发声稳定下来。
　　“我流连梦境，心比天高，人生充满希望。我梦见爱情永不消逝。我梦见上帝慈爱宽恕。那时我多么年轻，多么无畏。随心梦想，从不设防。不必付出什么代价，无歌不唱，无酒不尝。然而猛兽在黑夜来袭。。如晴天霹雳。。轰然炸响。。。。活生生。。。。撕碎了希望。。。。。把美梦全。。。。呵。。。变成懊悔。。。。”还是不行，越到后面，说出的句子已经没法连贯，温从然将两只手撑在院墙上，他额上的汗顺着脸颊流下，呼吸也越发急促。
　　他好像遇到了瓶颈，试了几次，都没能调整过来。
　　“如果你是在练台词，建议还是循序渐进，”隔壁二楼阳台，严景渊将手中的《制空权》放下，对温从然训练的方向高声道。他在阳台坐了一个小时，隔壁动静大到他想忽略都不行。
　　“？”隔壁竟然真的有人？
　　温从然双手撑着院墙，气息未稳，循着声音的来源，抬头便看见了站在隔壁二楼阳台的严景渊，逆着光看不清楚脸，墨色衬衫，露出来的半个身子标枪一样立着，即便隔了一段距离，他也依稀能感受对方身上带来的隐隐压迫感。
　　“新邻居？你好！”他想起来了，房东说过个隔壁有人入住来着，这两天传出的琴声，难道是他？
　　“从开始到现在，两个小时零13分钟的时间里，你的运动安排并不合理，人的适应能力会随着运动量的增加而逐步增加，但是你没有给自己一个缓冲的时间，从头到尾节奏都是一样的，这种方式会让你疲惫的同时，训练效果大打折扣”
　　“是么？”温从然脑中快速过了一遍自己刚刚的节奏，承认了隔壁这位说的是事实！
　　“先生有什么好建议？”
　　这个人不是他的部下，严景渊让自己语气尽量缓和。“我们所处行业不同，但是对于发声都有要求，我相信凡事都有共通性，急于求成容易让人忽略细节，而细节决定成败。你现在之所以训练无非是要清晰地表达，不受环境干扰，所以一要口齿清晰，二要足够体力，体力你可以从最基础的练起。”
　　意识到也许是天赐良师，温从然竖起耳朵认真听着，清亮的眼睛直视那个背光中模糊的面庞。
　　“尝试一下，跑步3圈之后开始“站桩”---也就是马步站立，双手攥拳向前平伸，让身体处在高度紧张的同时，去一遍遍地背台词，这样有助于记忆力的训练。30分钟后开始以俯卧撑姿势念绕口令，直到绕口令念完，重复6组。”
　　在军部执行任务的时候，严景渊也常遇到各种各样的情况，战况激烈时，枪林弹雨血肉横飞都属常见，作为指挥官，他需要冷静清晰地在各种环境里传达命令，为了不因指令的问题产生任何不必要的意外，确保传达的意思清晰明了，他受过及其严格且专业的训练，尽管两人方向不同，但大抵的基本功应该是相似的。
　　您静养的地方真是选对了！温从然心想，这位到底什么神仙，说是静养，声音听起来却中气十足，不像是生病的样子，温从然都要怀疑这是季天涯重金请来的了。
　　“那我按您的建议来，如果有哪里不对的地方，您看能不能帮忙指出，真的很感谢！”受人指点，他心生感激，忽然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对方是谁。
　　“先生，我该怎么称呼您？”
　　“今天十五号，就叫我十五吧！”多年从军生涯，保密意识已经刻进了严景渊骨子里，他轻易不会暴露自己的信息，却也不想随便编个假名字骗人!
　　“额。。。那我下次见你要是五号六号，那就是五号先生六号先生咯，你可真有意思！”温从然讶然轻笑，虽然奇怪，但是不想说那也就算了，他不是爱好挖人隐私的人。
　　而且对方是谁，对他而言并不重要，能够快速地提升，比什么都强！
　　“嗯”隔壁传来了同意的意思。
　　耶！老天爷，你可真棒！
　　十分钟后，温从然收起心神，再次投入了训练，只是，这一次，他开始有章法的一步一步进行，隔壁楼上偶尔传来简洁有力的指点，对方话极少，却每次都一针见血！
　　“双手向前伸直，腿，前倾！”声音不大却不容拒绝。
　　老天还是偏爱我的！他一面咬牙坚持，一面认真聆听这位新老师的指示，眼睫的一滴汗水顺着面庞流下，划过棱角分明的线条，倒映着最后一抹夕阳的红，最后砸在青石砖上。
　　月亮悄悄爬上了枝头！
　　疲惫才是失眠的良药，一天满满当当的学习后，温从然简单的洗漱完，便累得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睡梦里，幽暗中的尖叫和窒息如约而至，一样的老树枝般黑黝黝的枯手，在混乱中想要把他拉下深渊。。。
　　温从然猛地睁眼，一声声凄厉的恐怖怪笑仍在耳边回荡，他心中狂跳！经过近来的调整，每晚的噩梦好不容易有点抑制住的迹象，这是又开始了?
　　他披了件薄衣走出房间，静谧的夜晚，凉风习习，远方的田野传来此起彼伏的虫鸣声，一轮明月高悬于中空。
　　他走到院中坐下，在夜晚的凉气中打了个寒噤，蜷缩成一团，越发像被困住的小兽。
　　唱一首歌吧！他在心里对自己说，跟它们一起，就不那么可怕了!
　　唱什么呢？
　　都怪人类创造力太强，以至于开口还要犹豫，你看，虫儿们开口都不必去想要唱什么，只管拉高声音就对了！
　　他还在在脑里搜索，有人却先行了一步，却并不是唱歌！
　　悠扬凄婉的旋律响起，是小提琴的优雅！对方似是跟世界轻轻讲述一个古老的故事。轻缓的温柔的互诉衷肠，转至委屈的愤怒与悲痛，再到一切归于平静。。。
　　温从然躺在草坪上，望着高悬的明月，想起了古老东方那个化蝶的传说。内心的阴翳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那旋律中的万种柔情。
　　此刻，他沉浸其中，好像被人深爱着！
　　月上中天，施予者神志清明，心外无物，接受者假意被爱，沉醉其中。
　　只有月亮知道，有的人在紧紧地抓着那一根稻草，稍有不慎，便会坠入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