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后续》亭云居士

6、清乡团大搜查

　　第6章
　　谢邵乾被夏采芹几声唠叨再也睡不着了。
　　谢邵乾不由得想起在省城求学谋生的年轻岁月，那个时候，谢家财大气粗，家里又只有他这一根独苗，所以，谢大少爷在省城结交广泛，特别是从湘西出去的青年才俊。
　　追求大丫头谢眉的陈大少爷要真的是陈家的人，那就真的让他彻夜难眠了，怎么说呢，因为这个陈家他太熟了，熟到他当年因为政见不和与对方宣布绝交。
　　年少气盛，真的是年少气盛！
　　熬到天亮，谢邵乾不待夏采芹给他打洗脸水便起身往门口走，门口的雪已经停了，但四野雪深尺半，路上没有一丝行人，几只老鸦在古树顶上呱呱的叫喊着，一股妖风吹来，古树枝叶上积雪猛然间没头没脑往谢邵乾头上砸来。
　　雪砸的谢邵乾满头满脸，也彻底让谢邵乾清醒了。
　　明中村是块山间小盆地，盆地中间是一块块大田水田，盆地边缘山根处是一丘丘的旱田梯田。
　　民国二十三年大旱，幸好明中盆地中间的那条小溪没有断流，但即使没断流，谢夏两家为了争夺水源也闹得很不愉快，因为夏家占了溪上游水源，谢家在下游。
　　谢家大院建在盆地中间靠南山根处，沿着南边山根处还有大几十栋茅草顶木房，这些都是世代谢家妾生子孙，到了现代，有田地人家已经不足两成，要是明年再大旱，估计谢家村就只剩自家还留得住这几百亩水田。
　　可他谢邵乾有什么办法呢？他已经是按照往年最高田价典当了本家田产，他实在没多余的余财再来接收破落户的田地。
　　所以，虽然他怀着一腔慈悲心救济相邻本家，但事实是，他接手这份家业才短短二十来年田产几乎翻番。
　　谢家田地在快速集中，夏家却早已经集中完毕，因为夏家村已经没有了自耕农，夏家还有余钱接收他谢邵乾收不起的谢家田地。
　　乱世末世，他谢邵乾日子过得特别艰难，有慈悲心的都艰难，因为田地虽然名义上归了他谢邵乾，但他能眼睁睁看着本家饿死不成。
　　果然，李四拿着面锣找到谢邵乾问：“老爷，年猪按照往年规矩杀还是…”
　　谢邵乾点点头道：“按照老规划。”
　　李四点点头便去山根茅屋村头边敲锣边运足力气喊道：“老爷通知今天杀年猪，请谢家村所有人去晒谷坪帮忙去。”
　　锣声一响，其实用不着李四喊叫，因为家家户户早翘首以盼等着这一天吃顿饱饭。
　　没多久，冷冷清清的晒谷坪人声鼎沸到处是人头，有些人家好面子还带捆柴火凑凑份子，但大多数人家便两手空空扶老携幼而来。
　　夏采芹和马大嫂抹着眼泪站在门口看着几十个壮汉杀猪，今年一共杀了十头年猪，这窝猪是今年正月老母猪一窝生出来的，夏采芹和马大嫂从帮母猪接生开始用心喂养，一直把巴掌大的猪苗喂到上百斤的肉猪，她们早不自觉把猪仔当成自家的一份子。
　　村里同辈媳妇看见主家母抹了眼泪便劝：“老嫂子，年年杀猪你年年要哭一回，谢眉三姐妹年年出远门都没看见你这么伤心呢！”
　　夏采芹挤出点笑脸道：“她们出远门能回家，猪儿们年年投胎来我家是要挨刀子的呢！”
　　“老嫂子真的是菩萨心肠，要不是有你救济，我们只怕也和猪儿一个命啰！”
　　夏采芹是不沾荤食的，她在西厢房供了尊观世音菩萨，她有事没事就喜欢去菩萨前拜拜佛烧烧香。
　　白刀子进去，猪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夏采芹念了声“阿尼陀佛”赶紧回房拜菩萨去了。
　　晒谷坪烧了十几堆篝火，放了十口杀猪木盆，摆了十张案板，墙上还斜靠了十架梯子。
　　大姑娘小媳妇忙着烧热水煮大锅饭，青壮把拔好毛的黑猪挂上梯子准备开膛剖腹，一帮小孩子围着雪地疯了般的你追我赶。
　　谢邵乾拄着文明棍和村中老者闲扯，老者辈分大，所以被他安排到火堆旺处烤火，谢邵乾年纪虽然不大，但这两年身体眼看着衰老了下去。
　　老者用漏风的嘴巴关怀他道：“邵乾，你得注意身体，你今年才五十零。”
　　“邵乾，你得长命百岁，谢家村没有谁都不能没有你。”
　　“邵乾，趁邵义在你问问他乐意喊马三嫂子帮你生个带把的不…”
　　虽说同辈叔婶没大小，但邵义年少十来岁，他堂客马三嫂今年更是掐得出水的三十芳华，谢邵乾尴尬的打断老者的话道：“继贵老叔，我有儿子，我真有儿子。”
　　谢继贵不相信道：“你净骗人呢！早听人说你省城有儿子，咋从来没回谢家村看你呢！”
　　“可不是嘛，不认祖归宗算什么儿子，”
　　谢邵乾看这天实在聊不下去了只能站起来道：“你们闲扯，我喊几个丫头出来给你们请安。”
　　谢邵乾回到东大院书房看见木桶回来了，木桶蓬头垢面鼻青脸肿的，他那身刚刚补好的破棉衣棉絮纷飞到处是泥巴雪渍，最触目惊心的是他那双棉鞋，此时鞋帮和鞋底靠几根滕条勉强箍在一起，他那十个脚趾头已经冻成青紫色。
　　木桶看见谢邵乾赶忙从棉衣内掏出个药包道：“老爷，这是王先生给你的药，他没收钱，他说他知道你要救什么人。”
　　木桶说完把两块大洋和几张纸票子放在书桌上，谢邵乾眼泪一热道：“你快脱了布鞋，我用药酒先帮你揉揉，不然你这脚趾头保不住了。”
　　木桶吓得立马脱了湿透的烂布鞋用手开始搓揉起来，待谢邵乾拿来药酒，他自己抢了酒瓶道：“老爷，脏，我自己揉。”
　　谢邵乾有点生气了道：“说的什么混账话，快把脚伸直放在凳子上不要动。”
　　谢家祖上有几手好方子，特别是治疗蛇毒几乎药到病除。
　　谢邵乾倒了满手药酒开始帮木桶揉脚趾头，谢邵乾心疼的问：“你一日一夜在大雪中跑了一百五十里没睡觉？”
　　“老爷急着救人，我不敢耽误。”
　　“笨蛋，我说了保重你自己要紧，路上没遇见关卡为难你吗？”
　　“躲过去几个，拿到药过河遇见搜身的吓我一跳，幸好那个领头的是上次开车送小姐们回麻溪铺镇上的王队长，他认出我还打了根烟给我。”
　　“你倒是傻人有傻福，过红山界没遇见王老六？”
　　“遇见了，他认得我阿嗲呢！”
　　李四以前也是红山界土匪，那年土匪来谢家村抢劫捋走了寡妇马大嫂，想不到没多久马大嫂竟然把李四带回谢家村。
　　谢邵乾来回搓揉直到木桶十个脚趾头见了血色才把药酒交给他自己揉。
　　等谢邵乾刚准备给命悬一线的男子注射盘尼西林，李四急匆匆道：“老爷，表少爷带着一帮清乡团的来了，他们说是要大搜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