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后续》亭云居士

4、仗义每多屠狗辈

　　第4章
　　夏亲民赖着书房东拉西扯了个把小时，一直到他哈欠连天鼻涕直流才不甘心的起身告辞。
　　夏亲民刚走，三丫头谢瑶满脸泪痕的走进书房。
　　“好好的你哭什么？”谢邵乾心疼的问道。
　　“阿嗲，我宁愿死也不嫁那个鸦片鬼。”三丫头谢琴哽咽道。
　　谢邵乾怒声问道：“谁说要把你嫁给夏亲民？”
　　谢琴看见阿爸发了火低声道：“夏亲民带来的长工满大院胡说八道，他还说主家姑母答应了这门婚事。”
　　谢邵乾在几个丫头面前整天板着一副严肃脸面，他此时看见如花似玉的三丫头可怜兮兮模样忍不住想亲近一下又感觉别扭。
　　谢邵乾只能正色道：“你学着你大姐左不嫁右不嫁，你到底想嫁个什么人？”
　　谢琴羞红脸道：“总不能是抽大烟的吧！”
　　谢邵乾忍不住逗她道：“难不成你看上木桶，他不抽大烟。”
　　谢琴脱口而出道：“那也比表哥强。”
　　谢邵乾露出笑脸道：“我是没意见的，你要真看上木桶，我立马找李四谈婚论嫁去。”
　　“阿嗲！”谢琴急了道：“你也欺负我。”
　　四个丫头，谢邵乾内心其实最喜欢老三谢琴，她从小没有老大任性娇惯，她更和早她半刻钟出生的冒失鬼谢瑶完全不同。
　　三丫头从小聪慧乖巧，用敏而好学形容都不为过，她不但熟读谢邵乾从小教授的四书五经，而且还受谢邵乾治病救人影响对医学产生浓厚的兴趣。
　　最令谢邵乾意想不到的是，原本老二谢瑶跳脱的很，她从小就喜欢唱歌跳舞，但文静的谢琴却有一副天生的好嗓子，她偶尔开腔唱几句山歌，那声音又甜又高，那穿透力能直上云霄久久不散。
　　谢邵乾便唬着脸道：“那你总得有个标准，总不能什么事情我都依着你们吧？”
　　谢琴满脸绯红道：“阿嗲，我没有喜欢的人，但总得是为国为民的栋梁之材吧！”
　　“好一句为国为民，本地哪有这样的伟男子，难不成救那几个人是你的主意？”
　　谢琴便低着头不吱声。
　　“那肯定是你动了恻隐之心了，谢琴，你太小，你什么也不懂，这个社会有什么真正的为国为民之人，到头来都是一帮争权夺利的衣冠禽兽。”
　　“阿嗲，肯定有的。”
　　谢邵乾担忧的看着三丫头劝道：“你阿嗲我年轻时候也追随过那些为国为民的主义，可结果呢，你自己看看，倭寇都占了东三省了，他们还在窝里斗，还在争权夺利，何人来救国，何人去救国！”
　　小书房一时间静悄悄的，天又开始下雪了，鹅毛雪花从小小的天井落英缤纷。
　　谢琴是听阿娘说他在外面飘了好多年的，一直到阿娘都已经成了三十大几老姑娘了他才突然回乡把阿娘娶进门，这一回，他便再没离开过谢家村。
　　谢琴鼓起勇气道：“阿嗲，那你见过这样的一群人吗？当他们弹尽粮绝浑身是伤被一群土匪围着喊他们交枪不杀他们怒目而视，当土匪拿着标枪一扎一个对穿他们一个个用身体护住两个弱女子，他们面对死亡却视死如归的齐声唱着歌，”
　　谢琴为了让父亲相信竟然轻声吟唱起来道：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
　　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
　　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
　　要为真理而斗争！
　　旧世界打个落花流水，
　　奴隶们起来，起来！
　　不要说我们一无所有，
　　我们要做天下的主人！
　　这是最后的斗争，
　　团结起来到明天……
　　这歌谢邵乾年轻时是听人装模作样唱过的，可从三丫头口里唱出来那种震撼感让他一阵热血沸腾！
　　谢邵乾待她唱完沉默半天问：“他们伤恢复的怎么样了？”
　　谢琴满脸担忧道：“有一个发了高烧，其他两个还在昏睡。”
　　“是哪个发高烧？”
　　“那个男的，昨晚你帮他取出弹头后一直高烧不退。”
　　谢邵乾看着三丫头说那个男的时不自觉羞红双颊一声叹息道：“只怕感染了，你把木桶喊来吧！”
　　谢琴欲言又止想再问感染了怎么办，但她总归羞于启齿。
　　谢邵乾待她走了后再叹息一声，而后用毛笔写了封信封好。
　　木桶一个人来了，木桶高大壮实的身躯站在门口几乎堵住了小小的门洞。
　　谢邵乾招招手对木桶道：“你拿着这封信走红山界去县城尤家巷四十五号怜民药店找王先生，你告诉他我需要盘尼西林。”
　　走红山界近十几里，但要在这齐膝大雪中赶到七十里山路外的县城，而且还得经过土匪盘踞的红山界，这困难可想而知。
　　木桶一声不吭的把信接了往满是补丁的黑棉衣内藏，谢邵乾摸遍全身才寻出两块光洋和一把零纸票子叮嘱道：“若钱不够你告诉王先生我下次托人补上，要有人盘问，你就说府上三小姐感染了风寒高烧不退。”
　　木桶木然道：“我晓得了。”
　　谢邵乾站在大门口看着在风雪中艰难行走的木桶背影喊道：“雪大路滑，你自己要当心，要有状况你就折回来莫犯倔。”
　　木桶头也不回地走入风雪中，现在已近午时，可人命关天，谢邵乾也不得不狠心折磨一下这孩子，但愿他一路顺风顺水。
　　回到家，谢邵乾转身往院子深处走，谢家大院有三十几重天井，这里面曾经也住的满满当当，但一代代的分家迁徙，一代代的生老病死，谢家只剩下他这一个嫡孙后裔，再往后，只怕这里将是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的光景了。
　　走入大院深处一间僻静的天井房，李四堂客马大嫂正在火炕烧水，马大嫂愕然看见谢邵乾身影站起身道：“老爷来了，三小姐刚刚过来，她在正厅照看。”
　　谢邵乾点点头道：“我刚才把木桶派去县里了，”
　　马大嫂无所谓道：“老爷要有差使只管吩咐就是，他要懒牛懒马屎尿多我喊李四收拾他去。”
　　谢邵乾摇摇头道：“没有的事，木桶已经出发了，马大嫂，累到你们一家了。”
　　马大嫂摆摆手道：“老爷你和我客气什么，我们就是谢家长工，我们生是谢家人死是谢家鬼。”
　　“马大嫂，言重了，明年给木桶娶房媳妇吧！彩礼钱你问采芹要去。”
　　马大嫂听见这话高兴的道：“那感情好，老爷，那我抽空去一趟马家庄，我娘家村里有几个俊姑娘。”
　　谢邵乾点点头道：“去吧，找个最俊的，马大嫂，就是你这嘴得把紧了。”
　　马大嫂拍着胸脯道：“老爷你放心，我知道通缉令都贴在门口呢！我马大嫂嘴巴上了锁的，我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就是死我也不会出卖老爷一家子。”
　　谢邵乾暗自叹息，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总是读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