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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高朋满座 ...

  •   宋辞生来是属于舞台的,她的背后是她的血脉、她的经历,那些东西盘根错节,把她和舞蹈缠绕在一起,缠绕直到窒息。
      但任何人、任何人看她跳一支舞,便再也不会去试图解开她们。

      陈若安某天突然说想去看舞了,宋辞便帮她拿了一张票。周六晚场的,弦断声。
      陈若安现在处于上一个项目的末期,调试基本也已经完成,接下来正式投入使用还需要她跟进一段时间,必要的话临时建组。
      一套语言投入使用自然是有些不可避免的问题,比如有些实战上的细枝末节没能考虑到,或者和上一代语言衔接上有些许瑕疵。可那些和之前相比终归轻松,她也就短暂的有了稍作调整的时间。
      宋辞给她的票是第四排正中间,她拿到的时候想,自己从前为了怕打扰她而坐在三楼的行为恐怕还真是多虑了,站在舞台上的宋辞,似乎根本不可能被打扰任何。
      她想去看弦断,没什么别的目的,就真的只是想看而已。

      宋辞和犯花,其实是契合的。
      她突然萌生出这种想法来了,不知道是曾经的自己甘愿蒙在鼓里,还是现在的宋辞变得更像犯花。宋辞似乎找到了什么更深层次的东西,举手投足间,她和那个女人融合得这样完美无瑕。
      她喜欢《梦秋》,她去想这么多人喜欢《弦断声》的原因,最后竟然觉得是因为宋辞。一个演员能影响一个剧目多少?她知道自己的想法或许太片面,但一定有道理的。
      观众们偏爱犯花,爱她眼波传情——传早已熟稔的、绝不真心的情,爱她醉后独上高楼,爱她洒脱至不属于世间的自由,爱她宛如笼中鸟,爱她死在破晓黎明。
      他们才是片面的,陈若安想,宋辞的观众朋友们,他们只去想犯花是人间独一份,不去想宋辞为此割去了多少自己。
      她安静地看完,上半场结束,灯光亮起的时候她身边响起撕纸巾的声音。
      后排的低语优先进化成讨论,还有要纸巾的声音,或者“要不要去厕所”的询问。
      陈若安按亮手机,没有新消息,也没有宋辞的新消息。
      她旁边的讨论也开始了。
      前一排的一个女生回过头来和她身边的人聊天,她一开始还奇怪为什么两人买票要买前后排,听着听着才明白过来,她们都是宋辞的粉丝,一直在群里待着,今天才发现正好一前一后。
      “二月份的时候京歌来巡演,我也看了,也是在这儿。”
      “什么?‘盛唐’吗?”
      前排的姑娘点点头:“也很好看,特效很华丽……”
      她似乎回忆了一下:“超级华丽,反而有点吃了演员了。”
      后排的女生惊讶道:“那可是姜静瑶,她还会被吃掉?”
      姜静瑶,陈若安似乎听过这个名字,或许是京歌的首席吧。
      “真的,这几年这些大舞团新出的舞剧我基本上都看过一遍了,还是宋辞——”她正说着,突然想到什么般拿出自己的手机来,“诶对了!我给你看,宋辞给我签的名。”
      后排的女生倾身凑过去:“我看看我看看。”
      陈若安也想看,她抉择了一会儿要不要凑上去搭话,结果刚挪了挪身子,拿手机的姑娘便交叉手臂搭在靠背上,整个手机屏朝向了她。
      得,目的达成了,她干脆也没再上前。
      这签名似乎是签在见面会的入场券上,后面打印着“热爱舞蹈就像热爱生命”,宋辞无拘无束的字体和它重叠。
      “这句话是她说的吗?”后排的女生问。
      “不是,是当时那个见面会写的,”她想了想说,“但宋辞一定也是吧,我觉得她非得是把舞台当成生命热爱了,才能走到今天。”
      这句话陈若安听进心里了,但她并不能完全赞同。不是的,她想,宋辞和舞蹈之间是根本说不明白的。舞蹈给她第二次生命,宋辞跳舞,让秋女、犯花、小星走进来,心甘情愿让她们割裂自己——或许可以说是反哺吧。
      反哺一份早就签好的契约。
      宋辞像是树木一样,赖以舞台的滋养生长,变成木头,和木质的舞台变成同一种东西。
      “她真的——绝对实力。”
      “慕强批的神!”两个女孩聊着聊着冒出星星眼,“‘弦断’也真的太绝了——刚才红蔻死的时候又看哭了,我都四刷了还是忍不住。”
      “四刷?我才二刷,但我还想买稍微后面的座,看看会不会不一样。”
      前排女生摇摇头:“别,还是这儿好,我觉得最远不要超过第五排,但你可以试试两边的视角。”
      “是吗?但我听说……”
      陈若安又按开手机一次,中场休息就快结束了。

      陈若安这次休息的时间,远比她预估的要长。
      其实这也算不上什么休息,只是一直在正常岗位上班,分到一个很基础的项目组,跟着做检测和修复工作。但一直以来在重点项目或者前沿项目里待着的她,这样一来总觉得很不适应。
      刘青说这是有人想“整”她了,她摇头说自己从来没惹到过谁。刘青扣上水杯,淡淡道:“这年头怎么都是错……”
      他看着窗外,高功率的白灯照亮这个院子:“就说这灯吧,它自己亮自己的,你说它惹着谁了?”
      陈若安明白过来了,可她觉得刘青想得不对。有些事给不同角度、不同阶段的人来看是完全不同的,她知道两人最终谁都不会说服谁,干脆没再应了。
      和她比起来,宋辞显得要忙得多,宋辞说她们团的巡演一般都是这样的,春天忙一轮、秋天忙一轮,这就叫“大忙”。
      陈若安在宋辞和生活的缝隙里暂落,她发现一件事,好像一直以来并不是自己变了,而是宋辞把她拉进那里——被浸泡在只体验美好而不顾其他的空气中——她才学会那些。
      她又去沉下心来思考,后来决心身处何方都要先安稳下来,就比如现在时间充裕,就要做些一直苦于没有时间而做不成的事。
      她把父母接过来住了几天,便把那些尘封已久的资料找了出来。
      早就想要去做的项目,在一些大的目标上她自己的梦想,她觉得是时候重新拾起来。

      宋辞的最后一站在首都,一周三次的演出任务,中间掺杂着各种商业活动。秋天以《梦秋》来收束其实是很完美的,只是她发觉自己真的有些疲惫了,身体也是,逐渐显现出力不从心的感觉。
      所幸就要休息了,她和陈若安打电话打到沉沉睡去,第二天便更接近相逢。
      兴许是到了末尾的开心吧,那天的《梦秋》演得很完美,这种完美并不指动作,而是状态。她感觉到落叶在身边飞舞,一扬手便是一整扇秋天。
      于是谢幕的时候她显得很高兴,伸长了胳膊冲观众比心,远处和近处的摄像机全都照顾到,观众的雀跃也让她更加开心起来。
      她看着眼前层层涌动的观众席,鼓掌声一浪接着一浪,她突然很想念陈若安,想立刻就回去,被陈若安环抱着的感觉甚至已经陌生。
      但她答应了粉丝今天会给她们签名,她换完衣服从走廊离开的时候想到,这样似乎也很好,这种既定相遇前的短暂延长未必不是一种幸福。
      才走到演员通道口,她便听到了人群的吵闹声。刚一走出去,这些杂乱无章的声音就变成各种分支。
      “宋辞!”
      “啊啊啊啊啊!”
      “老婆!”
      另有一个人叫破了喉咙喊着“老公”。
      演员通道旁有一个肩膀高的栏杆,姑娘们就在外面一排一排站着,闪光灯和捧花好像流动在人群顶上,每一排的人都是一样热情高涨。
      宋辞差不多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站在台阶上“一脸嫌弃”地笑她们道:“你们总这么叫我,不怕另一半吃醋吗?”
      底下的人摇头似拨浪鼓:
      “没对象!”
      “对象就是你!”
      她听了只是笑,慢慢走到她们面前,她一靠近起哄的声音就变得更响,要签名的人递上签字笔之前一大批礼物先涌了上来。
      她两只手拎满了袋子,混乱的场景下她自然分不清哪个是所谓“特色标本”、哪个是“自己雕的木人”,她只顾着尽可能地收下来。礼物从后排传到前排,再从她手里传给后面的警卫暂存。
      “宋辞,我好喜欢你、好爱你……”
      大家都在介绍自己的礼物,这句话就这样略显突兀地出现。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甚至都没来得及考虑面前还有这么多观众,她带着一种对惊喜的期待猛地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眼前的画面一下子击中了她,她看到陈若安和这些年轻人挤在一起,在第一排的最边上堪堪露出半个身子,正朝她用力挥着手。
      闪光灯和霓虹灯交汇,她就是看到了那人眼中的光——带着些在人群中表达爱意的羞涩,但仍然拼命地看向她。
      “姐姐,这是欢场家的原酿——”
      一个酒瓶塞进她手里,一下子让她回神。
      “嗯?”她看了看手里的酒,笑道,“好,今晚就喝!”
      她好像有意要留下来,接过签字笔来便一直在签名,不断有人把演出票递过来。她从最靠墙这边开始签,签到手酸才终于移动到最外围。
      余光里陈若安慢慢近了,而她像无数个平常的时刻一样给粉丝们签名,雀跃在这种靠近中爆炸增长,在她心里达到顶峰。
      她终于走到陈若安面前。
      那人的票递上来,学着前面的人说到:“老婆你真的好漂亮哦。”
      “谢谢。”
      宋辞很快帮她签完,票递回到陈若安手里。
      陈若安笑着接过来,却突然摸到票下面有什么硬硬的东西,她偷偷翻过来看了一眼——宋辞把一张房卡藏在了票底。
      她心里一下子炸开漫天烟花,宋辞已经走回台阶上,熟稔地和大家说着道别的话,眼神却有意无意地落在她身上。
      陈若安被她撩得大脑空白,这一刻她的世界里好像再没有其他,只有眼前台阶上背着光的宋辞。
      就是这样,见面短短五分钟,宋辞已经让她觉得这一趟实在该来、早就该来。她忘记自己找来的初衷,只觉得早就该淹没在宋辞的观众朋友中,然后满心欢喜地等待只属于她的爱意。
      快走吧,她想,房卡就像车票一样,快踏上那列车。

      宋辞刚敲了两下门,房间里就响起哒哒的跑动声。
      房门打开,她还没来得及看清陈若安的脸,便被拉入一个拥抱中。这样用力的拥抱让她感受到陈若安的渴求,她跌跌撞撞地往里走,手里的酒瓶随便放在门口,哐当一声带上了门。
      门刚一关上,陈若安便扶着她的颈和她接吻,她的吻和她整个人一样,充满着寻求安慰的感觉。宋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或许就是思念吧,在外面尚能伪装,房门关上的那一刻就喷涌而出。
      而她又何尝不思念呢?
      她回以同样热烈的触摸,陈若安喘息的时候窝在她怀里,手臂伸进大衣里抱着她,她需要宋辞的气味。
      今夜她需要宋辞,胜过需要酒精。
      宋辞把她的睡衣扯开几个扣子,却发现这人并没解她的衣服。
      她摸摸怀里的人,温和地笑:“怎么,饿狼不饿了?”
      她想起来夜晚陈若安的电话,弯弯绕绕地表达身体也同样思念。这时候宋辞总会想尽办法逗她,开视频便注定穿着吊带、穿吊带便注定隐隐透出两/点,只开着语音就chuan给她听,再假装酣畅淋漓地说“要/到/了”和“再/快/点”……
      她偏爱这种游戏,偏爱陈若安挡住屏幕却露出缝隙的手,还有情难自禁的时候说的那些“我真的很想——”
      很想什么?她觉得想让陈若安说出剩下的话来,尚需更大的诱惑力。
      好不容易熬出来一次见面,这人的饥渴却停在半路了。
      陈若安把自己埋在她胸前:“是饿狼,但很想先抱抱你。”
      这下宋辞笃定她需要安慰了。
      “喝酒了?”
      “没,”陈若安摇摇头,“但我买了酒……”
      “哦……”宋辞点点头,怀里的人弄得她发痒,她于是往后靠了靠,倚在玄关的柜子上。
      半晌,她试探性地问:“工作上……遇到烦心事了?”
      陈若安只抱着她没应声,她明白自己猜对了。
      “很大吗?”
      她不懂陈若安单位的运作,她这一刻只去想最坏的打算,她觉得自己是养得起两个人的。
      陈若安摇摇头:“不大,很小。
      “我又进了一个组了,一个很重要但周期正常的组,所以以后也不会那么累、也能很有意义。”
      宋辞不知道自己该应什么,这件事听起来似乎不怎么需要忧愁。
      “但……”陈若安的声音闷闷的,带着一种斟酌已久的平静,“我可能没法再去做自己喜欢的项目了。”
      这个决策对任何人来说似乎都没什么问题,陈若安的组在密码设计上做出的成就已经让上级的上级也为之欣喜。最坚硬的盾似乎已经有了,下一步就是熔化她,然后铸成最锋利的矛。
      现在想来才明了,前段时间搁置她,其实就是在商讨她的去向。
      可她自己另有一些梦想——当然,在大的需要面前不值一提。
      她服从了,她知道目前我国密码分析的人才缺失,那个位置需要她,而她从来奉这些为第一使命。
      只是房门关起来的时候,她觉得自己也应该为死去的、还未成形的代码默哀。
      宋辞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
      “我带你去个地方吧——明天,”她低头吻了吻陈若安的眉骨,开口时声音里满是爱意,“我们去看看更辽远的东西,去看看天空,天空能装下全部这些……”
      “去……”陈若安抱着她说,“好。”
      陈若安想,随便什么地方,融进自然,就像住进你的身体。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高朋满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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