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九章 桂子暗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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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辅蹲下，尽量平视着小女孩的眼睛，“觉得困吗，今天的值班就免了吧，明天也不用来厅里了，好好休息两天。”
没料到，云海淡淡的说了句：“不必了，已经习惯这样了。”
小女孩的赌气行为，让首辅心觉好笑，于是也不去管她了，自己重新伏案批写起来。
若说起这个首辅，云海从近半个月的观察来看，此人确实非常勤政，不过病体沉疴，体虚气弱，再加上政务繁多，不思调理，脸色越来越苍白，咳嗽声愈加频繁。身边侍从虽有人善劝，但收效甚微，近日饮食渐少，每日里倒要进不少的药汤，没有病倒，真是奇迹了。
秋夜风冷，虫豸寒鸣。
云海坐着，闭上眼睛，放松自己全身的感官，享受着由门外夜气送来的月桂香味，忘却了自己的肉身。
仿佛幻化成一株沐浴在月光下的桂花树，经历了一年的日晒雨淋，在金秋时节，发出满枝的鹅黄碎花，树之躯干虽受到禁梏不能移动，但风走过自己墨绿色的枝叶，将它轻轻拂起……
桂花的香味，就要那种若有若无的感觉，特地凑近了去品反而不美，云海现正枯坐厅中，本没有去想院里的桂子，然而那香气却循风而来，只闻香气不见花树，端的是美人未至，香先行的意境。
桂花细如草籽，初见之下并不使人惊艳，待到转身行出数步，幽香这才引人驻足不忍离去。
这个时候，轻轻摇动树枝，将桂花抚落到白色绢布上，制成花茶、香饼、或者用蜜糖渍透，放一点在酒酿圆宵的碗里，实在是香甜的美味啊——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偏偏这会传来一阵阵浓厚的药气，首辅大人又在喝药了，真是扫兴。
云海下了座位，活动活动，喝了口水，又重新坐下，药味已经散去了，小女孩手撑着下巴，打起盹来。迷迷糊糊中，又有一股熟悉的气味钻进鼻子里，这是什么香味呢，曾经在哪里闻过……突然小女孩睁开眼，跳下椅子，快步向首辅案前走去，夺下他手中的笔，写了几个字后，又放下笔，坐在下侧左边的椅子上。
首辅看了看纸上的字，又看了看小女孩，什么也没说，继续批阅文件。
一盏茶的功夫，厅外忽然传来兵器落地的声音和几声闷响，几乎同时，一道白光投入厅中，飞速直奔首辅面门，紧接着，一蓬血雾飞溅四周，人，落地。
这一切发生得快，快至眨眼之间，血腥味在厅内漫延，浸湿了地毯，有几滴血落在云海面上，还是温热的……
首辅仍然坐着，神情凛然，哪有半分病态，手上的利剑滴着血，地上那名刺客一剑封喉已经气绝，云海暗道：就算自己事先没有通报“迷迭香”三字，凭这位大人的身手，想必也是无碍吧，幸好那次自己出手并无杀意，否则难保不会像这个人一样横死当场。
首辅以剑挑去刺客面巾，云海就坐在侧边，看得清清楚楚，这个面容，正是那个军营里，接待学院门防与云海的黑胖军士，虽是与此人接触不多，却也感觉得到他的憨厚老实，是何种原因让他只身犯险？人若活着，云海倒真想问问理由。
“咳……咳咳”首辅一阵呛咳，再看他面上神情，又现颓然病态。
突然有丝冷意直透云海心菲，首辅大人到底是真病还是假病？
有这种实力，要留个活口应该也是不难，除非怕牵扯太深不愿留刺客活命……
早有人收拾了现场，云海回到了住所，无法成眠，过后的几日，云海开始名正言顺的翘班了，籍口自然是受了惊吓，自己当时的表情必然流露出了恐惧，相距很近，首辅大人不会没有注意到，
但也只有云海一个人知道当时自己是为了什么，露出了恐惧的神色，还是尽快抽身为妙……
数天之后，也是一个月的期限到了，云海被苏兰接回学院，红砖房舍依旧，没有任何改变，她向大家告了个乏，就把自己关在房里，谁都不想见。
这些天来的经历已经快把人逼至极限，小女孩被拘陷的心情突然释放出来，不食不眠足足在沙发上躺了一天，脑中思绪一点点在心中飘荡：要继续这样循规蹈矩，作茧自缚下去吗？
难道重活在异世，还要这么过吗？
为何我不是一片叶，一朵花，可以无思无觉得以生灭？
无论前世今生，逃避并不是自己的个性，但是得过且过，随遇而安的平和心态并不适合这个强权的魔法世界。
若是在前世，不中意一个地方的氛围，你可以随时离开，而现今，在学院里，在明山尹官邸，在这个爱莎公国里，有哪一处可以让自己真正逍遥自在呢？
敲门声响了又响，人，换了一个又一个，小云海动都不想动，这次，连校长老头亲自来了，也不例外。
渐渐的黑暗温柔笼罩了四周，云海也不去点灯，就沉浸在夜的拥抱中，不知情的月光试图划破夜幕照进屋来，黑暗中似乎有人开门走了进来。房门已经反锁，有钥匙也打不开，能屡次轻松进入的人只有一个——芜君辞。
睁开眼，果然看见蝗虫君拖了门外众人进献的一大堆吃食，旁若无人的坐在另一边大吃大喝，也没去点亮烛光。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食！小女孩一骨碌爬起来，虫口夺食，蝗虫君并无惊讶，一大一小也没有交谈，只管拼命吃，一直到凌晨时分，芜君辞离开后，云海才去楼上的卧室休息……
一连数日，云海也不去听课，也不去园中游玩，访客大多被拒之门外，仅有神圣系中相识的数人得以进入，愈发惫懒任性起来，校长大人不禁后悔不已，本指望通过军训改改小女孩的脾性，谁知天不从人愿。
这天，云海与明纳姐姐在屋内嗑瓜子，喝茶，聊起多奇，才知道他已经被送回家中，茶才喝了一半，就有人来传神圣系会长至校长室，自然是明纳姐姐跟去了。
片刻后，明纳姐姐气喘吁吁的小跑回来，圆润的脸蛋红扑扑的，额角渗出了细汗，非常可爱，“小云海，是你的封令到了。
”
“封令？什么封令？”云海有点奇怪。
“是选你为幼年部总长的命令。”
云海端着水晶杯，“谁选定的？校长老头难道没意见？”
明纳姐姐喘了口气，“好像是首辅大人推定的，其它两个院校也选了，不是校长的意思，现在要你随菲恩叔叔去明山尹向首辅领命。”
小女孩白嫩的手中握着薄透的水晶杯，黑丝长发柔软的披在身后，足上趿着绒鞋露出纤细的脚踝，嘴唇红润欲滴，双眼宛如墨色的星空，明纳姐姐心想：小云海真的是首辅大人的私生女吗？两个人一点儿也不像啊，也许她是比较像母亲吧……
“明纳姐姐，还是你帮我去一趟吧。”
明纳听着，叹了口气，摸摸小女孩的脑袋，“好吧，不过，逃避也不是办法，毕竟是自己的亲人，也许是有什么苦衷也不一定啊。”说完就离开了。
云海小朋友端着茶杯，石化当场，半晌没回过神来，逃避？亲人？谁跟谁啊……
这个魔法大陆之八卦精神，不比前世差啊。
怎么没人说，自己是校长老头的孙女呢？不，也许早有人这么说了，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转念又想到此次首辅大人封令的用意，恐怕是为了更加稳固招收幼年学员的政策吧。
傍晚时候，明纳回来了，带给小云海一个精致的四方小木箱，做工精美，纹饰巧绝，打开看，里面放着一份卷起的文件，一块黑色拴着细细银链的小石头。
不用看，云海也知道这张纸上写了什么，她拿起小石头，托在手掌心上，银链垂了下来，晃着耀眼的光泽，“明纳姐姐，这是什么？总长的印章么？”
明纳笑道，“印章哪有这样的，这是公国金行的凭信。”
小女孩歪着头“那是什么东西？”
“嗯~就是说，只要你在公国金行账上有钱，你就可以凭着这个去买东西了。”
“哦，是这样，那倒很方便的”，云海想到一个重要问题，“明纳姐姐，这个东西有没有年费或者期限什么的？”
“这种黑色石头叫做耀岩，普通人只能拿到墨色的琉璃石，每年要交取一个金币的维护费用，寻常市民也不愿去多花这个钱，你的这个，是金行专门发放给公国特定人士的，无须费用，还有一种白色的荧条石是给贵族们用的。” 明纳解释道。
云海把玩着黑色石子问道，“那如果我不做总会长了，是不是要交回呢？”石粒光滑，通体黑亮并不透光。
“不用的。”
小女孩皱皱眉，“可是，这么细的银链很容易被弄断哪。”
“它是密银丝炼制的，不是普通银链，很坚韧。” 明纳接过链子，用力扯给云海看，“好了，我回去吃晚饭了，你自己慢慢看吧，”云海陪着明纳姐姐来到玄关，明纳临走时说道，“对了，金行的账上，已经有一百金币了，是总会长的年薪。”
小云海暗想，“首辅大人还真舍得花钱。”
政治归政治，有了这么个好东西，她忽然很想去市集大肆花费一场。
云海盘算着现在自己的资产：从金灵司带来的两个金币早就用得差不多了，神圣系会长补贴的十个金币前日才拿到，还有做为魔法幼学部学员的一个金币年薪，总共是一百一十一金币，两银币，三十铜子……
行乐要及时，小云海身着便装，已经拉着门防菲恩大叔出现在了明山尹市集上。
明山尹市集分东西南北四片，不同物品有不同的聚处，今天早晨云海倒没有直奔南市的食品区，而是来到位于市集中央的公国金行。
石制的三层挑高建筑，内里金碧辉煌，天花板上垂下无数水晶珠围绕着中心的硕大夜明珠，脚下所踏的是金矿石磨成的平滑地面，矿石纹路清晰可见。
一进大厅就有管事迎了上来，在见到云海手中的黑耀岩之后，立即将她两人引到了二楼贵宾室，也就只有金行的人才能那样迅速的辨别黑耀岩与墨琉璃的区别。
二楼雅室铺着厚地毯，布致大方，云海将手中的黑耀岩与十个金币放在低柜上，台后妆容美丽的女性工作人员微笑着接过，把黑耀岩置于一个银灰色半圆形石台上，一道光柱自台中射出，石粒悬浮于光柱之中。
半空中浮现出一百的字样，在柜台里的人触摸了台座上几个地方之后，数字变成一百一十。
身后，管事正向菲恩门防推荐着几种生利的经济事业。
华丽的厅堂，职业化的女性，精明的管事，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小云海触景生情，心意有点飘忽……在柜员将石头重新递到自己手上以后，云海就与菲恩步出大厅去了北市的剑堂，大叔是要取回送修的佩剑。
剑堂内，各长短剑器入鞘悬于壁上，室内只觉寒气森森，不见人影，菲恩大叔敲了敲木制柜台，这才有一个精瘦佝偻老人从后面出来，华发稀疏，“哟，是小菲恩哪，来取剑吗？”老人亮着眼看了看小云海，“这个小丫头是谁？”
菲恩大叔不让老人多说，赶紧说道，“这是学院的魔法学员，我的剑补好了吗？”
老人继续唠叨说，“小菲恩，你今年一百五十好几了，也该成家立业了，和你一般大的人早就子孙成群了，你等着啊，我去取剑。”他又转到后面。
哈，被称作小菲恩，大叔已经面红脖子粗了。待取了剑后，立即赶往下一个目的地——南市干货区，那叫一个壮观哪，凉棚下一字顺溜排开了整片的货仓，人群熙熙攘攘，银耳香菇莲子百合，龙眼荔枝桃片盐梅，瓜子核桃杏仁芒干……应有尽有，小云海一到此处，那真是老鼠入了米仓，滑鱼入了东海，叫也叫不回。
人群再挤，小云海身量小总能钻到最前面，可苦了菲恩大叔排开万阻紧随其后，被大叔推开的人不乐意了，多数人看他手中有剑，高大身壮，也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
若是不巧遇上个老年妇人，不管不顾的两眼一瞪，“挤，挤你个头啊，那么大个男人好意思挤在我们堆里，怎么你老婆也不看着你啊……”大叔也只好听着，不好回嘴，继续向小云海靠拢；碰上几个刺儿头，挥拳就往大叔脸上招呼，他擒住对方手腕，也不下重手，点到为止，对方也就识趣的不吭声了，大叔得以继续向前。
这时的小云海正打算钻出人群往下一摊赶，幸得菲恩大叔眼明手快，一把抓住云海的小胳膊，她只觉手臂上箍了一道烫烫的铁环，怎么也挣不脱，大叔握住小女孩柔若无骨微凉的手腕，不敢用力，也不敢放手。
话说食场风云，瞬息万变，怎能怠慢，云海很快就适应了这种牵制，与大叔会师之后，两人一路向外挤去，待到挤出这堆人群，小云海改变策略，推着大叔做肉盾，又挤入下一堆人去了，就这样一路挤一路品尝免费样品，一路询价一路下订单，已经到了晌午了。
作者有话说第19章 第十九章 桂子暗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