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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十一月初六 ...

  •   建昌四年冬十一月初六小雨

      我这两天彻底的体会到了啥叫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要是早知道茗香打的是这种主意,我真的不该欠她人情。她是想让我当个得力的助手,她不在的时候我就负责隔开和监视珊瑚。烦不烦啊你们。

      于是我放着大好冬天最好的差事——“看炉子”做不了,待在冷风刮的阁子里,给三公子和他的客人们端菜斟酒。

      今天来了好几个官宦家的公子。其中一个是那个尹小姐的嫡亲兄长,尹知州家的二公子,他眼神有问题,放着花枝招展的茗香和珊瑚不看,时不时的瞥我一眼。

      看的次数多了,我就有点怪怪的,要说人对我有意思,我是不敢这样想的,不说旁边有两个美人呢,尹知州家里听说那些个丫环出了名的美女如云。人不至于到司马府来做这种事,也不是没脑子。

      难道我的衣服样子打扮有什么问题,不会吧。我今天花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来盘了双丫髻,正常;衣服,更没问题了,新的撒;难道是看炉子的时候,不小心把灰抹到脸上去了?

      看什么看,再看,再看揍你。

      茗香看出什么不对来了,推推我说:“去书房阁子上去那个镶玳瑁的筅子来。”

      谢谢了姐姐,我把酒拿给茗香,高兴的说:“是。”

      尹公子忽然道:“果然不错,你就是那个‘李白若是今犹在,定笑狂生不入流’。”我一愣,这两句话怎么这么耳熟啊,哪个电视里看过的?

      陈轩自从回司马府以来第一次扫我一眼,再问尹公子:“难不成尹兄认得我这儿的丫头?还有什么典故?”

      尹公子忍俊不禁,随着他的讲述我也想起来了,是那天出门时在酒楼里,我骂了一个桌子上不学无术的家伙,原来这个姓尹的就坐那伙人屏风后看热闹来着。

      这个姓尹的记性很好,那桌上人做的歪诗他都记得,念将出来,其他几人无不笑得打跌,笑骂:“狗屁不通!”“有辱斯文!”

      不看茗香暗示,我也知道赶紧施礼谢罪。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好容易明目张胆骂回人,还被人看到,还被人逮着。

      尹公子笑着拍手,道:“骂得好!我只愁了半日,不知怎生骂他们才好,这话可不是替我出了口闷气。”

      其他人有的道:“甚是!”

      有的则道:“不入流三字痛快,正是说出了我心中的话。”

      陈轩也笑,道:“你倒还知道李太白。”

      是个人就知道好吧。我秉承着多说多错,不说不错的原则,低头缩肩做鹌鹑状。

      果然话题再没跑到我身上,这些个公子几轮酒喝过去,喝得面红耳赤的,就吵吵嚷嚷着要赌酒作诗,让俺们把文房四宝拿来。再备上多多的酒。

      听着大舌头的言语,闻着酒气菜香,磨着墨,铺着宣纸,多少传世佳作就是这样趁着酒兴,伴着良朋微雨,从笔端写出。我何其有幸近距离观看古代仕子的生活,而不是从传世的作品中回味想象,果真别有一番滋味。

      一切准备周全,有个仕子提议以今日之情形作诗,不限韵,获得全体赞同。茗香点燃了素馨香(一种烧得快,烟又淡的香)计时。我就看着这几个官家公子苦思冥想,踱来踱去,也有文思快的,已在落笔。尹公子没想出来,就笑别人:“徂东兄不愧是名门高弟,文思敏捷,倚马可待!”

      香烧了一半,尹公子也有了,要写时看到陈轩在发呆,便道:“敞之,现下还不动笔,莫非要与我争那末座。”

      有人道:“偏你话多,敞之是申公门下,才气挥斥,早是胸有成竹。你只管写你自己的罢了,那几壶青酿可是不好消受。”

      尹公子道:“正是正是。”赶紧自己写自己的。

      陈轩叹气,搁下笔来,我一开始猜测这位是想炫耀自己才华,到最后一挥而就,现在看来,好像是有心事,真写不出来。

      香将燃尽,所有人都好了,有五言有七言的,我没有鉴赏能力,看不出典故,反正都是工工整整的,他们倒是看一首赞一首,除了尹公子那句“袅袅飞冷雨,纤纤理素馨”,被人嘲笑他只管拿这些来搪塞。

      尹公子分辨:“难道这冷雨、素馨是没有的,岂能说我搪塞。”

      那个最先写完的叫徂东的那个笑:“有也罢,无也罢,总归是你落第的。这你总是要服气。”

      尹公子正要点头,忽然看到陈轩桌子上空白一片,问:“敞之,你这是要坐了老末的位置,尝那几壶青酿?”

      陈轩回过神,拍拍袖子道:“既然如此,哪有话说。把酒都拿来。”诸人先是一愣,既而大赞:“痛快,今日才算见识到名士风流。”

      茗香和翠珠不情不愿的拿着酒过来,急得脸都白了,手一直在抖。

      “怎么了?”我小声问。

      茗香说:“夫人千叮万嘱这段时日不可让三公子多饮了酒,说他身子不好,若饮了只拿我们是问,到时谁也脱不得干系,这可怎么是好?”

      你这个陈夫人也忒不讲理了,你儿子要吃啥喝啥,他又不是小孩子,我们拦得住吗?这里要拦,又要说我们不知上下,扫他面子了。可是,拿我们是问,到底是怎么是问?骂一顿,打一顿,还是赶出去呢?

      急死人了啊!我也加入了发抖军团。

      那边陈轩已经仰脖灌了一壶,酒沿着嘴角淌下来,雨丝飘在他脸上,眼角也有水流下,看那体积,绝不是什么雨丝。

      他在哭吗?

      倒完一壶,又是一壶。偏偏那群二百五还在拍手:“敞之兄海量。”

      两壶下肚,有人看出不对了,尹公子先打圆场:“喝了两壶就罢了。”

      陈轩又拿起一壶,道:“我陈敞之岂是无信之人。既无力作诗,自然当有力喝酒。”仰脖再喝,看得我心提到嗓子眼。

      幸亏被那个徂东兄拦下:“且别喝得这般快。柱香成诗,只是咱们游戏之作,这点东西还拿得出去见人不成。申公当日与人赌诗,尚且让韩四公子代写过几首,难不成就能说是申公无力作诗,不过诗才快与不快罢了。难道以往我们读到你的诗都是假的。”

      提到申公和韩四,陈轩放下酒壶,垂手肃然。申公是陈轩的恩师,抬出这位来果然把他先镇住了。

      尹公子也开玩笑:“你这儿连个丫环都能作诗,你这个主人岂有差的。不若让她写一首?”其他人赶紧称好,还说可成佳话什么的。

      姓尹的,你这个害人精!

      我马上被急得要死的茗香和珊瑚推出去,脑中飞快想有什么诗可写,没用啊,我又不是百度搜索,一时之间哪想得起来,半天才想起两句应付的,就说:“只得了两句。”

      “无妨,若有妙语,一句便足矣。”尹公子忙说。

      我一咬牙,写“赌诗消得泼酒香,当时只道是寻常。”纳兰公子,对不起了!

      居然是陈轩先说:“妙,之极矣。当时只道是寻常……”

      其他人也叹:“只这两句,也足当今日之魁。”

      那个徂东道:“既是如此,我们只听这位姐姐怎么说?”哎,你胡子都长出来了,好意思叫我姐姐?

      我松了口气,纳兰公子魅力无边,说:“今日酒已尽兴,不如尝尝新鲜茶点。”茗香她们两个,人精啊,我说话的功夫就已招呼了小丫头把酒菜撤下去,换茶水。

      在这个院子里,搞不好要短命!我擦冷汗。

      “敞之兄还是要受罚的,不喝酒了,罚你把那些诗重新誊抄一遍。”

      “妙极,申公门下,多精书法,正要开开眼界。”

      陈轩在旁边翻来覆去念“当时只道是寻常”,闻言没好气的笑:“敢不从命。只是我的字寻常,你们却弄错了。”

      其他人哪里肯信,看着他把五首诗誊完,再推敲过一些字句修改掉,闹了大半天。还有人要根据我,不是,纳兰公子那两句补完一首,终是力有未逮,只说回去慢慢想来。

      等那些人都走了,我们把东西收拾好,茗香端着盏醒酒汤对我说:“公子传你进去呢,待会这汤你让公子趁热喝了。”

      我苦笑,端着汤走进去。

      陈轩这会子很好说话,把汤喝了,打量我一会,笑道:“今儿个你替本公子圆了面子,还未谢你呢。”

      那给我些金银珠宝吧,金银珠宝。我心里不停的念,嘴里只敢说:“不敢。”

      陈轩果然上道,让珊瑚拿了个小盒子给我,说:“谢你的。”

      摸在手里沉甸甸的,是金子就好了。我控制自己的嘴角,说:“谢公子赏。”回房打开时,一股檀香扑鼻而来,却是一串紫檀木的珠子。

      不是金子是木头哎。

      再香的木头,那也是木头啊。好吧,当永久性香薰用着吧,这是纯天然的檀木,比我在现代看的檀木香或者檀木扇之类的,香气清多子,浓多了。

      茗香临睡前借机来探我口风,看到这串珠子很眼红:“这是进上的紫檀木,这一串可值得十几两金子了,你收好才是。”

      原来是高级木头!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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