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宴清欢》橙想

16、第 16 章

　　“榆老师，待会儿留下来吃饭吧，我就随便炒几个菜。”付清何妈妈热情地说。
　　“不用麻烦了，张阿姨，我……
　　“榆钱，你就留下吧，投桃报李，我做烤糍粑给你吃，还有今天的晚饭我做。
　　“……好，那多谢了。”榆钱笑着说。
　　“张华，今天怡婷搞促销，棉被十九块钱一条，还有抽奖活动，我们快去啊。”隔壁李阿姨看门没锁直接进门吆喝，看到手里正抓着的南瓜饼的付清何，“唉——”又看到安静坐在沙发上的榆钱，“呀——”李阿姨在原地招展，“这，这个男孩我见过……哦！我们这儿的高中老师，李婷，我侄女，是你学生，她经常提起你呀，怪不得，这样貌，这气质……张华，你闺女不错啊，就赚到手了，可惜我那侄女要伤心了，哈哈！
　　三人具是一愣，张华首先反应过来，窘迫地说：“哪有，这也是清何老师”，其余两人各怀心事，脸上云霞浮泛。
　　“啊？”李阿姨张大嘴巴，露出一颗俏皮的银牙。
　　“嗯，清何是他第一任学生。”张华点点头。
　　李阿姨看着两个沉默的年轻人，安静一会儿，随即哈哈大笑：“我们老人还管什么年轻人的事呢？赶紧去抽奖要紧。”
　　“妈，你就去吧，回来饭就做好了。付清何赶紧助攻。
　　母亲犹豫一会儿，看了看榆钱，榆钱平了平心神，笑道：“阿姨，你就去吧，怡婷的东西挺好的，也难得赶上促销。”
　　“对嘛！俩小辈做饭给你，还不知道享福！走啦走啦。”说着二话不说拉起李华往外走。
　　剩下的两个人眼观鼻鼻观心，客厅一片安静的余晖。“我去做饭啦。”付清何起身，
　　“我帮你吧，”榆钱也起身。
　　忽然，付清何注意到榆钱的鼻尖沁出一粒晶莹的汗珠，或许是觉得黄昏太过温和，会将心里一切的张牙舞爪柔化成梅花和猫印吧，付清何走近榆钱，“榆钱，你出汗了。”她伸出拿过无数只铅笔的手像蝴蝶一样轻轻地落在了榆钱的鼻尖，凉凉的，榆钱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付清何慢慢地掠去那颗汗珠，像把一粒红豆掠进自己的心里，她抬眸，和榆钱四目相对，心跳交叠，付清何觉得，榆钱的眼睛就是一座山城，清风凤鸣，敲打山黛，清流激荡，山花海树。
　　她缓缓将手，按在榆钱的眉间。“清何……”榆钱将眉眼落下去：“你还是去煮饭吧。”付清何眼里的清风明月被浓云盖下来，半晌，她点点头。
　　两人在距怡婷一百米就看到长长的队伍，李阿姨愣了一下：“这也太夸张了吧。”倒是张华不急不慢地排起队。
　　“真是的，晚一步，错过了十年。”“哪有那么夸张？”张华柔和劝道。
　　李阿姨抱怨了一会儿，最终安静下来，她碰了碰张华的肩膀：“那个老师，应该比小何大不了多少吧。”“……大五岁吧。”
　　“大一点好啊，会照顾人，我看人特别准，你闺女要和她在一起，得把她往死里疼！”“李娟！你在说什么呀？”一直文弱的张华突然喝住：“榆老师是何儿老师，一日为师，身为父，不要乱开玩笑！。”她心里怕的是付清何把李阿姨的话当做是拿她取笑，听了心里不高兴。李阿姨只好不在说什么。
　　榆钱有点惊奇地看付清何熟练地打蛋，切菜，下菜，装盘，甚至还能耍耍帅颠锅，一顿操作简直行云流水，
　　“深藏不露啊。”榆钱不禁赞到。
　　“哪有，是你缺少跟我相处罢了。”
　　榆钱无话。付清何最后做烤糍粑，她将面粉倒好，小心翼翼地倒水，“你喜欢吃甜的吗？”
　　“适度就行。”
　　付清何加了两勺糖，然后开始揉面，榆钱在旁边认真地看着，好像真的在学习。
　　“其实我这个比你那个南瓜饼要简单多了，很快就好。”
　　“……嗯”似乎付清何打扰到他观摩了，声音懒懒的。
　　又过了一会儿，付清何忍不住说“老师，你这样盯着我，让我感觉自己是在考试。”榆钱忍不住笑了，转过身去。
　　“揉完面的好处就是……”付清何伸出被面糊包裹成熊爪的双手，她挪到水池边，黏糊糊的感觉走让她想起《千与千寻》里那个流腻的河神，双手搓洗有一种隔靴搔痒的钝感，不好受。
　　榆钱呆立了一会，轻轻说：“我帮你洗吧。”他的手掌很大，手指指节分明，亭亭玉立——果然弹过钢琴啊，付清何感慨，榆钱耐心地将面糊剥落，在流动的清水中，慢慢触到付清何的肌肤，慢慢地，终于握住她的手——付清何的手被他的手包裹，不大不小，刚刚合适。
　　榆钱像是静止了一样，没有放手的意思。付清何感觉到手上丝丝缕缕的凉意和温热交错——“榆钱，我有话跟你说……”榆钱看她，门外忽然响起声音——张阿姨回来了，榆钱清醒了，放开手，付清何只得败兴一笑。
　　“榆老师，何儿，我回来了。”母亲拎回两床被子。“饭也好了，吃饭吧。”
　　桌上，两个年轻人又是沉默，张华本就不是话多的，况且好久没有吃到女儿做的饭菜了，也是认真吃饭。付清何的厨艺即使在工作的夹缝中生存也不减一丝光彩，她看到榆钱眼里无声流动的赞赏，微微一笑。
　　吃完饭，张阿姨将一床绿被子拿过来：“听你也说怡婷的东西好，正好也给你带了床被子，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这个色。”付清何面色微僵。
　　榆钱接过，“阿姨，很好看的，我喜欢，多少钱我转给你。”他还看到被子上印着一颗一颗碧绿的小西瓜。
　　张阿姨笑道：“喜欢就好，阿姨送给你的，反正也是做活动嘛。”
　　榆钱犹豫了一会儿，谢着收下了。却突然看见张阿姨还是望着他，若有所思又略带惆怅，榆钱笑了一下，内心不知怎的就忐忑起来，只能安静地接受审视。阿姨回过神，抱歉地笑笑。
　　榆钱回家，将薄被铺在床上，径直抱上去，脸埋在一片碧绿的西瓜中间，脑里一团事，心里一团事，团团都是付清何的倒影，既不能只用心思考，也不能只用脑思考，他想起流动的清水下付清何纤素的双手，他想起付清何抬手轻触他鼻尖含羞带笑的模样。付清何……喜欢他吗？他可是老师唉，而且自己这种境地………他看了看书架上林林总总的法学书，疲惫地闭上眼，有一种说不出来使不上力气的感觉。
　　自从上次他和方华联系过，方华就很关心他，后来也知道了他的境遇，多次提出要榆钱去他事务所工作，榆钱一直委婉拒绝。
　　“榆钱，我知道你这人看起来轻轻松松，一派和光同尘的样子，但骨子里傲得很，那年你选择把那污名揽下，自然有你想顾全的事情，但你做好人做好人总不至于把自己都搭在那里了吧。”榆钱一般都静静无言。他把手掌按在心上，听着犹如冰河初解时汹涌的跳动，他明白了，自己心里有个人在闹腾得厉害，让他再也藏不住，又疼又乐，又苦又甜。
　　付清何正趴在沙发上看电视，母亲走过来，“那个，李阿姨就是这样喜欢开玩笑的人，你别在意。”
　　付清何心下像糖罐子被倒置了一番，干巴巴地嗯了一声。
　　“清何，妈这些年一直希望你能找一个知心人，人间冷暖浮浮沉沉，两个人总比一个人要安稳……妈不是催你，你爸去得早，让你一直在男性关爱这方面缺失，妈只是希望有人为你愿意弥补这份遗憾。”
　　“……妈，我也不确定，每当要迈出那关键一步时，我就会心生胆怯，想要退缩。”
　　母亲听出女儿是恋爱了，她问：“既然不知道在害怕什么，那也许所有的担心都是不必要的呢？”
　　付清何低头抿唇 ：“可是，一直躲着的人是他。”母亲愣了愣，叹口气说：“那你要想好了，这是两段路程。”付清何将下巴抵在膝盖上，嘴巴不自觉撅着。
　　忽然，榆钱打来电话，付清何接通，两人一时没有说话，“清何……”榆钱最终先开口，他刚才想起来今天张阿姨说何儿最近有心事，也不跟她说。年轻人之间恐怕好沟通一点，又想榆钱之前是她的老师，所以麻烦他做做沟通工作。
　　“嗯。”
　　“今天谢谢张阿姨的被子了，你做的饭菜也很好吃。”
　　付清何笑了笑。
　　“我就想到我妈妈烧的饭菜了，在我印象里，我妈妈啊一直是温温和和的，她的眉眼，发丝，鼻尖，每一处都是温柔的，我妈从小也没对我说过什么重话”榆钱嘿嘿地笑了“所以导致我小时候无法无天，上房揭瓦，我爸拿着掸子撵在我后面，我妈在院子里笑吟吟地说你两慢点。”
　　“阿姨太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