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歌》林七语

2、第 2 章

　　也就是近一两年才出来的政策，随着竞争越来越激烈，初二年级就得开始上晚自习了，连带着学生和老师一起开始抱怨。
　　不过这一天也算过得很快，晚自习的铃声打响的时候，林湘晚也刚好改完了手上的最后一张卷子。胡曼曼有男朋友来接，直接收拾完东西就和林湘晚告了别。

　　大约又过了十分钟，办公室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林湘晚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下办公桌，也站了起来要往外走，迎面却撞上了刚从教室回来的傅昱程。
　　“要送你吗？”他说。
　　“不用了，我肚子饿了，要去吃点东西。”林湘晚随意扯了个理由，他们本就不顺路。
　　傅昱程却笑了下说“这样啊，我刚好肚子也饿了，能请我吃吗？”
　　这下林湘晚也没好意思拒绝，只见傅昱程越过了她，直接拿上了自己的大衣，就准备和她一起出门。

　　一路上，傅昱程和她聊些班级里的事，倒也不会显得尴尬。校门口不远处有一家麻辣烫店，此刻门口的灯牌还在闪烁，林湘晚想到再往前走就真的是送她回家了，而他的车此刻还在学校里停着，她转过头和他说“要不就这吧，你想吃吗？”

　　傅昱程之前也见到过几次林湘晚和胡曼曼一起来吃这家店，他一直还挺想来这家店看看的。他应了声“恩”，就抬步往里走去。
　　林湘晚其实并不怎么饿，所以就随便点了几个素菜，傅昱程貌似也和她一样。
　　但他话好像特别多，从班级里的事情，又开始说到了养猫的问题上，滔滔不绝地，从不会让她感到尴尬。
　　林湘晚坐在他对面认真地听着，时不时也给出点回应。她对养猫的话题还是挺感兴趣的，傅昱程也觉察到了，就翻出了手机里的一些猫咪的视频给她看。
　　那会儿店里人挺多的，林湘晚看着手机里的视频笑着，又和傅昱程说着什么。

　　店里有些嘈杂，门口的提示器一直叫着“欢迎光临！”，不仔细听也根本听不分明。
　　老板把林湘晚的那份端了上来，说了句慢用，转头就又去招呼刚进来的客人了。

　　“吃点什么，可以自己选。”老板说。
　　刚进来的那人戴着黑色口罩，一身黑色羽绒服，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桌子，漫不经心地说了句“就和你刚才端的那份一样吧，打包，再来两瓶水。”
　　“好的，稍等下啊。”

　　这顿饭并没有吃很久，林湘晚在门口和傅昱程告别。外面的风有点大，她收拾了下自己的围巾，就走上了回家的路。
　　从荣江初中到荣江世纪花城要走过一座桥，此时有个人倚在一辆开着双闪的黑色宝马车边似乎在等什么人。
　　林湘晚走上桥前只瞥了一眼，觉得心里奇怪，这个点桥上冷风直吹的，怎么会有人等在这里。
　　走过车边时，她用余光看了下倚在车边的人，那人一动不动地。这时候桥上刚吹来了一阵风，林湘晚的长发被吹起，她加快了脚步，想要快速通过。
　　却被一道声音喊住“林湘晚。”

　　那一刹那，她觉得自己仿佛是幻听了，因为这个声音很陌生，但是又好熟悉。她愣在原地没动，却又听到了这个声音叫了一遍自己的名字，从背后传来，而且越来越近。

　　她呆愣在原地没动，也不敢回头看，心脏深处记起这道声音当初和她说的最后那句话“林湘晚，一个人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脚步声慢慢靠近，然后绕到了她的面前，她缓缓地抬眼看向那人，他那副清秀干净的样子永远也忘不了，头发似乎是以前长了很多，额头的头发垂着，柔软细腻。
　　到底是六年多不见了，他现在穿了一身黑色羽绒服，里面是乳白色的高领毛衣，长身玉立，早就没有了当初穿校服的少年气。林湘晚抬头望着，还是这个角度，她差了他将近20公分。

　　他温柔的声音又传来，问她“麻辣烫好吃吗？”

　　林湘晚一直望着他，没有说话。明明这里风那么大，那么冷，她却感觉自己身体里所有的血流因子都苏醒过来，翻涌着。下一秒，都仿佛要从她的瞳孔里流出来。

　　她想到自己当初和他说的最后那句话是“不关你事。”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再遇见，以为六年前所有的眼泪都已经流完了，但此刻她却不知道该以怎么样的姿态去回应他这句话。
　　她几番想要张口说些什么，还是咽下口去，可是，即使她不出声，她都觉得自己的声线颤抖了点，下一秒，一滴滚烫的泪从脸颊流下。

　　她像一只受惊的小鹿，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嘴巴还吹着热气，在寒冷的冬夜街头弥漫。
　　“这里冷，我们去车上说。”兴许是此刻风太大了，许南洲的理智回来了点，望进她的眼睛轻声说。
　　林湘晚这才看清了街边停着的那辆黑色宝马，是柳城牌照，看来他是真的回来了。

　　车上有一股麻辣烫的味道，林湘晚看见了那份包装袋，和他刚才的问句联系起来，也突然能想明白他刚才问的那个问题了。
　　他拧开一瓶水递给她，指着她红透的嘴巴问了今天的第二个问题“不辣吗？”
　　林湘晚接过他递过来的水，猛地喝了几口，这个时节喝的常温水都冰的很，顺着食道流下去，她觉得自己似乎清醒了点。

　　可她并不想回答他刚才那两个无聊的问题，而是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只见他沉默了几秒，又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小心地说‘没多久，之前一直有事，没来找你。’

　　林湘晚偏过头看着他，车里亮着一盏小灯，这个角度看过去刚好能看到他细长的睫毛，深深地盖在他的眼眸上，曾经那是她最心动的地方 。
　　他白皙的脸庞侧对着她，下颌线也清晰流畅，这副干净清爽的样子，好像和以前一样，又好像变了点。只是看了依旧还是会让人心动，她无数次地期待有一天他会回来找她，会跟她解释一切，可是现在，听到他的声音，看见他又好像变得陌生了，毕竟上一次见面已经是六年前了。
　　林湘晚收回了视线，低头斟酌了会，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你为什么回来？”

　　车厢内过分地安静，双闪的声音一下一下的，和心跳的速度不相上下。许南洲抬眸看她，对上她的视线。
　　他温声说“我想你了，就回来了。”
　　心里的不确定让他没有了底气，他知道刚见面这样说可能是会让她反感的，但是没有任何理由能抵得住这句简单明了的话能让他那么多年了还想回来，这些年每分每秒，无时无刻的想念。
　　“是吗？”林湘晚冷笑了一声，到底还是变了啊，他那么规矩的一个人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她拿起包就打开车门往外走去，车门被重重地合上，一股寒气进了车里，他浑身一颤。随即开了车门，追上前去拉她的手。
　　林湘晚停下了脚步，扭过头看他，再看他紧握着她的手。她的眼里泛起了点点泪光，在路灯下看得分明，她哽咽着“过了那么多年了，你倒是学会了油嘴滑舌。”
　　“对不起，是我不好。”他此刻的难受不会少于她，他们六年前本就是无疾而终，可能都算不上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我累了，想回家了。”此刻已经是完全没有了心情，说着她便缩回了手。
　　“太冷了，我送你回去。”
　　“不用。”这一次她没再停下脚步。

　　许南洲见她如此执着，也没再说什么了。只能默默看着她走。他知道这离家并不远。
　　天知道自己是怎么到家的，林湘晚一路上想的乱七八糟，想起了他们少时的第一次见面，想起了高中时候一起经历的一切，想起了他的不告而别。
　　她很难过，又很开心。这种复杂的心情真的一股脑儿一起迸发了出来，太乱了，这宁愿是一个梦。
　　到家的时候已经快9点半了，林元之和苏巧丽都还没睡，两人一个擀面，一个还在包饺子，
　　苏妈见她换了拖鞋，问她“小晚，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肚子饿不饿啊？”
　　林湘晚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不想让父母看出丝毫的异样。“爸，妈，都这么晚了你们还不睡啊，我在学校边上吃过了。”

　　“我和你爸早给你发信息叫你回来吃饺子呢，我们包了明天你给小傅带点去。”

　　林湘晚无奈地说道“妈妈，我都跟你说多少遍了，人家傅老师有很多女孩子追的，我这去送饺子成什么样子，会让人误会的。”

　　这时候擀面的林爸开始说话了“你妈呀，想把你嫁出去喽~”
　　苏妈见状，立马瞪了一眼林爸。转头就还想和林湘晚说什么。
　　但林湘晚这一天实在是太累了，经过刚才的事情也一时间没了兴趣，此时就先开了口“妈妈，我今天好累呀，我先洗澡睡觉了啊。”
　　说完就直接去了卧室了。

　　林爸一直给苏妈使眼色，示意她话多了，苏妈不以为意道“去去去，你这瞎说什么呢，看吧，不高兴了吧。”
　　“那还不是你苏老师乱点鸳鸯谱。”
　　“你懂什么啊，小晚都当了那么久老师了，这每天除了教案就是教案的，周末也不和男孩子出去。小傅老师，长得又高又帅的，这不得把握住啊。”苏女士说得绘声绘色的。
　　“你看看你这样子，还又高又帅，上次小晚带办公室几个来吃饭，那小傅我也见过了，也就一般般，你还上赶着加人家微信，我女儿这么优秀，还怕没有人追吗？”林爸其实一直是个女儿奴，林湘晚又是独生女，所以在他眼里，说实话，没人能配得上林湘晚。

　　苏妈正想说什么。只见林湘晚又从卧室拿了衣服出来进了浴室。
　　“你就宠着你女儿吧，到时候嫁不出去，我看你哭！”苏女士还是不解气地说了一句。
　　“嫁不出去又如何，我养她一辈子。”

　　两人又各自争论了几下，这已经算是他们家的常态。
　　大约过了一会，饺子包好了，苏妈把它们一个个都装进盒子中，都放到冰箱的冷冻室，这时候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苏妈刚洗了个手嘴里念叨着“这么晚了，这是谁啊？”
　　林爸立马拦着她“等下吧，我来。”
　　林爸看了眼猫眼，开了门。
　　门外，许南洲拿了一篮水果站在门口“叔叔，阿姨，我是南洲。”林爸疑惑地看了眼苏妈，又看向许南洲，当年的小伙子现在俨然也是一副社会精英的模样了，还高了许多。
　　苏妈走上前来打量着他“小许，你...这是回来了？”
　　“是的，苏阿姨，我现在住对门那房子了，看你们还亮着灯，想着也该提前来打声招呼，实在不好意思，这么晚了打扰你们休息。”
　　林爸语气淡淡“哦，那先进来再说吧。”
　　苏妈招呼许南洲换鞋进门又倒了一杯水给他，许南洲和林元之坐在沙发的两侧。

　　林爸虽然并不是很清楚当初他和林湘晚的事情，却也毕竟看着许南洲长大，此刻便是一个长辈看晚辈的心态。许南洲落座还是首先问了小晚是不是到家了，苏妈说她刚去洗澡。

　　林爸推了下眼镜，抬眼问他“听说你妈妈离开之前买了对门那房子，那房子都空了六年多了，你这是打算回来住了？”
　　许南洲也如实答“是，上周已经叫人过来打扫了下，我还是打算回来这边发展。”
　　林爸和苏妈对视了一眼，面面相觑，这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过了一会儿，苏妈清了清嗓子开了口“恩....挺好的，以后就常来阿姨家吃饭。”

　　许南洲像是表着决心般“叔叔，阿姨，我这次回来就是来这边定居了，这几天一直在忙公司的事情，这次也准备了很久，打算在这边租个办公楼，重新开始。”
　　苏妈见他说的真诚，还是忍不住说“当时你不告而别，小晚是难受了很久，我也想着你是不是因为当初阿姨话说重了才走的，心里一直过意不去，你们两个从初中就一起上学，就算不能在一起，也该有个交代的。”林爸听苏妈说的那么直白，连忙咳嗽示意叫她别说了。

　　许南洲没成想到这件事竟然让苏妈内疚了那么多年，连忙解释“阿姨，不是因为你，我离开是个人原因，其实是我...”
　　话还没说完，这时候，浴室的门开了，林湘晚拿着干毛巾擦着一头湿了的长发从里面出来，她换上了白色碎花蕾丝边的一套睡衣，还带着一股薰衣草香气，卸了妆的一张小脸清澈干净。

　　沙发上的三人齐刷刷望了过去，林湘晚这是整个人都发了懵，这这这，怎么回事，什么时候...来的？
　　在这尴尬之际，许南洲瞬间转过头对林爸苏妈说“叔叔，阿姨，已经很晚了，那我先走了，我还得回去收拾一下。”
　　林爸也用尴尬的笑容回应他“是是是，你住这边也方便了。”
　　苏妈也顺势说“是啊，以后常来。”

　　两人一起送许南洲出门。林爸知道这复杂的情势让林湘晚不知所措了，特意嘱咐了苏妈晚上可别再说什么话，让小晚自己一个人静静。
　　林湘晚假装淡定地回了浴室吹起了头发。这一晚发生的事情像是在做梦。
　　也深知今晚的这次重逢并不是偶然，倒像是蓄谋已久。

　　吹完头发她直接回了卧室，默默地在床底拿出一个白色的纸盒子，当初上大学前就直接封存的盒子，上面蒙了一层灰，但打开来里面的东西似乎并没有褪色，反而变得鲜明。虽然过了那么多年，所有的一切还是印象深刻。
　　因为那些常出现在梦里的情节，永远像嗜血的魔，侵蚀着她的心。是她仅有的，唯一的，难忘的，一次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