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忧愁》夏末秋至

29、小渔村

　　回到小渔村已经差不多7点了，夏天天黑得晚，这个点天还没黑，才开到村口就看见一个老人。
　　老人远远在等着。

　　秋洛连忙让夏逸辰停了车，让他跟导航开了车回去，自己则下了车。

　　“洛儿！”奶奶大喊着，像个高兴的孩子。

　　秋洛看过去，奶□□发已经花白，脸上布满了皱纹，背部都有些佝偻了。

　　“奶奶！”秋洛下了车，快步地走过去，又责备地说：“怎么在这里等着呢，你腿又不好，走过来多远啊。”

　　奶奶握着他的手，揉搓着，说：“奶奶心里高兴，这么久没见你，想早点见到你。”又伸手揉他的脸，说：“让奶奶看你长胖了没！”

　　秋洛撒娇地说：“胖了，昨天称了称又重了几斤。”

　　奶奶努嘴道：“胡说，我看你就是瘦了，是不是在KM训练太辛苦了。”

　　秋洛一听到这话，便想哭，说：“没呢，不辛苦。”

　　奶奶一边拉着他手，慢慢往回走，说：“饭菜都做好了，盖在家里，不知道凉了没，听到你爸说你要来，我从下午两三点就开始忙活，谁知你们这么晚才来。”

　　“本来要早些出门，路上有点事耽搁了。”

　　奶奶又问：“家里一切都好吗？你弟还调皮不？你妈还说你不？你爸辞职了在家还过得惯吗？”这个老人，似乎永远都有关于儿女孙子无限的话题。

　　“你放心吧，家里一切都好，弟弟最近听话了很多，我妈也不怎么说我了，爸说他老喜欢现在退休的生活了。”

　　“那就好。”

　　昏黄的灯光逐渐亮起，把人的背影拉得很长很长。

　　两个人说着便到了祖屋了。

　　夏逸辰早已站在这里等着他们，奶奶眼尖，一眼就看到还有个人，说：“怎么有个帅气的小伙子站在这里？”

　　秋洛连忙拉着他的手臂，说：“奶奶忘记跟你说了，这是和我一起训练的队友夏逸辰。这次放假了说要跟我一起来深圳玩一下。”

　　“奶奶。”夏逸辰乖巧地说。

　　“好啊，瞧你们一个个工作辛苦的，脸都瘦了。”

　　奶奶进去了，掀开菜盖子，一看菜都凉了，说：“都凉了，我去热热。”

　　夏逸辰连忙地说：“奶奶你放着，我去热就行。”

　　奶奶立马抢说：“你是客人，哪好意思让你去呢？”

　　秋洛朝他使了个眼神，夏逸辰会意，便让奶奶去了。

　　奶奶热好饭菜，便和他们围坐着一起吃了，才吃了几口，便放下碗筷，笑眯着眼看着他们。秋洛忙说：“奶奶，你怎么不吃了。”

　　奶奶说：“人老了，吃得少，平时你们不过来，我都是煮点米粥吃吃就罢。看着你们吃，我心里就高兴，肚子也不饿了。”

　　夏逸辰夸道：“奶奶做的饭菜好吃。”

　　奶奶说：“你瞧这小伙子吃得多猛，洛儿你也要学学才是。”

　　秋洛答应着，又连忙吃了几碗饭。

　　吃完饭，夏逸辰帮着奶奶收完碗筷。奶奶一瞧，说：“我就打量着你回来了，就收拾了一个房间，还没收拾这小伙子……”奶奶说着，停了下来，对着夏逸辰说：“真不好意思，奶奶年纪大了，记不清东西，才说的名字，这又忘了。”

　　“没关系，我叫夏逸辰，奶奶。”夏逸辰温柔地说。

　　“哦——我想起来了，是辰儿，”奶奶继续说道“没给辰儿收拾房间呢。这么晚了，也买不着被子了，今晚就辛苦点，你们就挤挤睡吧。”

　　两个人相视一笑，秋洛说：“没关系，我们一个宿舍的，都睡一起。”

　　奶奶这才放心了。

　　天还没亮，奶奶便起来了，在家门口把前几天的收的鱼干拿出来晾晒。

　　秋洛也醒得早，看见一大早灯亮起来了，也起来了，往门外走来。

　　“奶奶，早啊，你一大早地弄这个干嘛？”

　　“洛儿，你怎么也这么早，不多睡会。我在晒鱼干呢，前两天收的，不晒够天数的话，鱼会坏的，这还是你爷爷告诉我的。”

　　秋洛有点担心说：“奶奶，你现在还出海吗？”

　　奶奶笑了笑说：“傻孩子，奶奶都多大，还能出海，真当奶奶是不老仙翁呀，这些鱼是邻居们出海，有多了就给些我，我一个人又吃不完，就晒成鱼干，有空还能给你们带些。”

　　秋洛恍然大悟。

　　天空露出了鱼肚白，附近的渔民也纷纷趁早出去打鱼了。一艘艘小船在海面上飘荡着，宣告着新的一天又开始了。秋家的祖屋面临大海，看着这小船，吹着海风，别提多舒服了。秋洛连忙跑去房间，拉着夏逸辰起来，说：“日出了，快去看。”夏逸辰睡眼惺忪，睡衣都没换，就跟着他出来，坐在门口的石板凳上，看着太阳一点一点地从海平面升上来，此时天也已经大亮。

　　奶奶在屋子慈祥地从背后看着他们依偎着看日出的背影，笑了笑，喊着：“吃早饭罗！”

　　吃过早饭以后，奶奶见他们无聊，便说：“去走走吧，老待在屋子里怪闷的，我也活动活动一下筋骨。”

　　“好啊，”夏逸辰高兴地喊了起来，说：“这外面看着就舒服，我早就想去走走。”

　　于是，两个人扶着奶奶，慢慢地从家里往外面沿海边走。

　　一路上还遇到许多打鱼回来的渔民，他们笑着说：“秋奶奶，这你两孙子啊，长得真好看。”

　　秋奶奶高兴地答应着，说：“是啊，孙子从城里回来玩两天。”

　　渔民又从框里拿起来两条海鱼，说：“这给你！”

　　奶奶连忙推手说：“谢谢了，昨天老杨家给的还冻在冰箱里，没吃完呢。”

　　三个人走着走着，到了一棵榆树下，奶奶说：“累了，歇歇吧。”便在榆树底下的石板凳下面坐这。

　　秋洛见附近有水草，便扯了几条，编织了起来，奶奶见了：“你这小孩，长不大似的，还会编这玩意儿。”

　　秋洛说：“还不是你教的。”，不一会一只草编的草蜢就编好了。他向夏逸辰扬了扬，炫耀地说：“看，好看吗？”

　　“厉害喔。”夏逸辰竖起大指头，嘴嘟嘟地笑。

　　奶奶见他们玩得高兴，撒娇道：“洛儿，偏心，怎么不先给奶奶看！”

　　秋洛连忙拿过来说：“这是编给您的。”

　　奶奶拿过来，放在手里端详，一边看一边回忆说：“从前，你爷爷出去打鱼，有时候很晚才回来，我也坐在这里等他，一边等一边拿着水草织，刚开始我织了三只草蜢，你爷爷就回来了，再后来我织了两只草蜢，他就回来了，慢慢地他年纪大了，我手脚也不灵活了，只织了一只草蜢，你爷爷便回来了，再后来……”

　　奶奶有些伤心了，不愿意说下去。

　　夏逸辰忙安慰说：“那是爷爷挂念着您，想早点回来看到您呢。”

　　奶奶收起悲伤，转而笑说：“就是不知道我们洛儿织几只草蜢，辰儿才会回来呢？”

　　说得秋洛害羞起来，说：“你又拿我来打趣了。”

　　奶奶对着夏逸辰说：“你看他说两句就害羞脸红了，不打趣你打趣谁去啊。”

　　说得夏逸辰哈哈大笑了起来。

　　奶奶看着海边的渔民光膀挑担，又忆苦思甜起来，说：“你看他们挑个几十斤就累得够呛，我像你们这么年轻的时候，挑个百来斤的都不在话下，那时间不等人啊，这鱼要越新鲜的才越好卖，那收货的巴巴地在码头等着，收上来就装船要走，手脚不快都不行啊。”

　　秋洛说：“那是奶奶你能吃苦能干活。”

　　奶奶摇了摇头说：“那倒不是，奶奶年轻的时候可是大户人家的女儿，纤手细腿的，哪里干得了这重活。”

　　“那奶奶后来怎么来这里了呢？”夏逸辰不解问道。

　　奶奶见他们有兴趣，便继续说下去：“我家原是在广州做海味干货的，我呢打小就在铺子里跟着大人做买卖，对于干货的种类、海味的口感、卖相、品质、价格呢是了如指掌，任谁来了，都能说上个好几天。直到有一天有个客人来店里买鱼干，正当我头头是道地分析各类咸鱼的口感和品质时，他却问我你知道这鱼干是怎么腌制，晾晒几天的？这可把我问倒了，我只负责卖，却从没了解过这鱼干是怎么制作的，我就缠着我父亲去收海鱼干的地方，决定亲眼看看这鱼是怎么收上来的，怎么晾成鱼干的。那时候深圳还是一个很穷的小渔村，结果这一来就遇见了你爷爷，你爷爷那时候长得也不帅，还穷，只见他津津有味地讲解着怎么打鱼，怎么晾晒鱼干，那时候我就爱上了他了。结果，这一来就来了几十年了。”

　　秋洛听得入了迷，夏逸辰问：“那奶奶的父亲当时不反对吗？”

　　“反对啊，怎么可能不反对。一个家在省城的富家女，一个远在偏僻小渔村的穷小伙，任谁听了，都觉得这两个人不搭、不配。我那些三姑六婆、近邻远亲都轮番给我做‘思想工作’呢，劝我不要嫁给你爷爷。”

　　“那奶奶你当时怎么办？”

　　“我呢，我当时也害怕啊，害怕来了小渔村会不会很辛苦，自己会熬不下去，害怕你爷爷出海打渔会不会不安全，害怕家里人如果坚决不给我们在一起会怎么样，但怕这怕那的又有什么用呢？逃避又有什么用？日子还不是一样要过下去。”

　　见两个小孩若有所思的样子。奶奶继续说道：“最重要的是你的心啊！”

　　“害怕来源于你的心，只有你内心足够坚定，才能无所畏惧，继续前行！”

　　两个小孩沉默不语，眼光坚定地望着对方。

　　奶奶看他们若有所思的样子，便说：“走吧，我也累了。”

　　三个人又慢慢地走回去了。

　　秋洛和夏逸辰在奶奶家住了几天以后，之前的综艺节目临时发消息来说要加播一期直播采访，便要回去了。一大早，奶奶便匆匆起来收拾东西。吃过早饭，奶奶便在门口跟他们道别了。

　　“这些一袋海味干货是给你的，这另外一袋是给你爸妈的，还有一袋是给这个小哥的。”奶奶一边分拣着，一边规划整齐放到后车尾箱。

　　“奶奶，我也有啊？”夏逸辰偷笑道。

　　奶奶笑了笑说：“你都叫我奶奶了，难道我还不认你这个孙子？”

　　秋洛不好意思地说：“奶奶，你……都知道了？”

　　奶奶眯着眼，很是慈祥，说：“瞧你们两个甜蜜蜜的样子，奶奶眼还没瞎，你们来的第一天就看出来了。”

　　“奶奶！原来你早就知道了，还故意逗我！”秋洛嗔道。

　　“看人是用心去看的，我看得出来，辰儿很爱你呢？我也就放心了，至于那些闲言碎语，记住奶奶和你们说的话，重要的是你们的心。”

　　“奶奶，你还说！”秋洛撒娇道。

　　“行，不说了，你们也早点回去，有空再来玩啊。”

　　秋洛抱了抱奶奶，眼里含着泪，说：“我只要一有空就回来看你。”

　　夏逸辰也抱了抱奶奶，说：“奶奶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孙子的。谢谢你教会我怎么去面对，而不是只会做一个逃兵。”

　　他们上了车，车开了，秋洛看着那个佝偻的老人，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视野之中。他看着窗外，眼睛泛起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