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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遗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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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爱芙那里回来之后,苏瑞看上去冷静了一些,在接下来的录制里都没有吵闹,也没有冷脸。但凭借多年相处养成的默契,穆星能感觉到她没有消气,只是不愿意在镜头前丢脸,看来晚上收工后还有一场腥风血雨等着他,不知还能不能按约和洛希在露台聊天。
这个突然冒出的想法把他自己也吓了一跳,什么时候了,怎么还想着洛希呢?但无法否认,只有想着那个不正式的约定,这糟心的一天还算有点盼头。
说起糟心,其实下午的录制远没有早上辛苦,只是去海边玩了些水上娱乐项目,不爽之处在于他发现洛希对霍格分外热情,干什么都要主动拉着他一起。
想起咖啡馆里的对话,那时洛希可只提到了他和小李子,没有霍格。霍格这人虽然不难看,但绝对也称不上多帅,还有点阴森。洛希应该不会看上他。至于当朋友,那更不可能吧,从小到大,他在同性朋友间都是最受欢迎的人,而霍格一看就是那种吃午饭都独自一人的家伙。
穆星因此心里有些不舒服,小李子太遥远暂且不管,霍格可是就在身边,这意味着哪怕在这一小群人里,他都不算洛希最欣赏的那个……
过分的关注,狂热的渴望,不自主的嫉妒,关于洛希的种种情绪在穆星脑中串联起来,他灵光一闪,得出一个恐怖的结论:自己莫对他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可千万别呀。
如果洛希是个女生,他说不定就认了。但而事实与之相反,因此他无法接受这结论,他不能,也不会喜欢一个男人。
小时候学校里那些忸怩的男孩是所有人取笑的对象,而进入职业联赛后,“基老”一词也是球员们场上互喷垃圾话时常用的骂名。干这一行尤其不能喜欢男人,因为那会破坏团结,在更衣室里大家都得坦诚相见,不欢迎心怀杂念的人。
更何况,他还有苏瑞,虽然两人刚吵了一架,但那不能改变什么,他们以前也不是没吵过。
“也许我只是希望得到别人的关注而已,唯一的关注”,穆星努力找到了理由:“就像我也希望男女老少都只喜欢我而不喜欢李德。”
至于为什么特别关注洛希,那得怪他非说自己是李德的球迷,谁不想征服对家的粉丝呢?
最后,他满意地把这一切归结为作为运动员病态的好胜心,而不是情情爱爱。
纠结的一下午过去,等到失去阳光的海水褪为灰色,穆星迎来了轻松的篝火晚会,参与者还有不少当地年轻人,气氛非常欢乐。导演还让所有人围着火堆拉成一个大圈,穆星又无语了一回,因为洛希在被一个当地小伙占住左手后,没理会就站在旁边的自己,而是特意走了几步,用剩下的右手主动拉起了局促站在人群外围的霍格。
跟着音乐转了两圈,让导演拍到足够素材之后,他们从圆圈中散开了,端着饮料三五成群地聊着天。
一个当地姑娘指向不远处一块形状奇特的大型岩石,介绍说那叫情人岩,当地传说古时有一对情侣因为家里反对,跑到此处跳海殉情,双双化作鱼儿,在水中永远缠缠绵绵。此后的情人们只要来此处参拜,就能得到两位先辈的庇佑,白头偕老。
于是,嘉宾们纷纷围过去看,其中的夫妻和情侣们组合开始在岩下找位置摆姿势拍照。洛希也摸着岩壁,向穆星提议:“你要不要叫苏瑞来这儿拍张照?让阿克图帮你们。”
“算了吧”穆星无法确定他是随口一说,还是刻意想撮合他们俩和好,于是拒绝了。
他和苏瑞还在微妙的冷战状态中,而他还不愿意示好:“我们又不信这里的神,而且就算是真的,殉情听着也太不吉利了。”
“也是,你们不需要讲这些迷信也很圆满了,”洛希说着,向海水中心眺望过去,声音越来越小,不知陷入了何种思绪:“金童玉女,人人都祝福,怎么可能沦落到这种亡命天涯的地步呢”
他们沉默下来,只剩海浪拍击着情人岩,发出单调的冲刷声。穆星看着他的样子,不禁想到对于他们这些小众群体来说,或许亡命天涯就是唯一的结局吧,还真是有点惨呢。
“就是块大石头而已,”穆星笨嘴笨舌地安慰他,也跟着把手放了上去。
冰凉粗糙的触感。感受不出有没有神灵,也受觉不出若有的话,他该祈求什么。
***
快乐的鼓点终于止息,回到锦凤苑已经快十一点,卸下麦克风,离开镜头,浓重的低气压开始在酒店房间中凝聚。
苏瑞回来后一言不发,穆星只好挠着头开口:“那个…我今天说的都是一时气话,你别在意,你要是不喜欢做饭那就别做了,反正也请得起厨子。”
“你现在不气了?”苏瑞冷笑一声:“心情好,就让我什么都不用干,心情不好,又骂我什么都不做,话都被你说尽了。”
穆星心情并不好,只是想给双方个台阶下,但苏瑞还不领情,便气得凑过去瞪着她喊:“那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做?”
苏瑞瞪回来:“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我只需要能自己选择我的生活方式,像我们结婚前那样,那时我们反而更快乐。”
“你什么意思?后悔和我结婚了吗?”
这是句杀伤力太强的指控,苏瑞没有回应,但从她的神情中,穆星可以看到答案:
“我为你做得够多了,我养你,不亏待你忠于你,你不知道其他球员私下怎么鬼混的,你唯一的牺牲就是退学,而且那也不是我逼你的,是你爸妈做主的。”
苏瑞放轻了声音,然而眼神却更冷了:“我不会把这点责任推给你,那是个错误的决定,我知道是我自己造成的。”
“上学有什么好的,又辛苦又要和我异地,而且就算你拿了学历去工作,挣的也永远不如我给你的多。”穆星有些慌乱了,他感到这不仅是一场平常的小吵架,这是一场摊牌:“即使这样,你还宁愿继续读书而不是跟我结婚吗。”
“我不是说和你结婚是错的,我是说,我们或许结得太仓促了。”苏瑞轻轻推了推他的胸口,疲倦地转身结束了对话:“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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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星当然没心情睡,随便冲了个澡后就走出了房间,苏瑞看在眼里,却一句也没有过问。
她说得对,结婚之前他们确实更快乐,他们会在课桌下偷偷牵手,会彼此分享所有的秘密,什么时候变样了?仅仅是因为长大了吗?
而婚后这小半年,虽然“成家”这件事给了他无可替代的归属感,但不可否认他们的争执也变多了。更悲哀的是,他发现自己并不那么在乎,明明以前恋爱时吵一回他得哭好几天。
如今他体会到了队里那些年长已婚人士的心情,好好沟通是不可能的,冷战的时候只要能不回家,呆在别处哪里都好。队长有回就是这么在他家赖了两三天的,明明平时请都不一定来。
所以他本能地走向露台,只是心里没报多少希望,夜色已深,他和洛希的约定又没有包括具体的时间点——这说明它没多少现实可行性。
而当他看到洛希的身影确实出现在露台上的时候,心中的焦躁和郁结都被稍微抚平。他又恢复了乐观易满足的本性,仿佛一只被带出门玩耍的小狗。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我也是。”洛希背向屋外,倚靠在栏杆上,手里点着一支被他评价为“香皂味”的阪彬烟,风卷着他的长发翻涌,像电影里的画面。“我听阿克图说苏瑞今天早上受伤了,我以为你会忙着照顾她。”
“啊?怎么了,她没说呀。”听到苏瑞的名字,穆星又想起房间里的不愉快,飘飘然的心绪坠落下来。
“阿克图说她在割野菜的时候打滑了,不仅摔倒还踩进水坑里崴到了脚,招了好几只蚂蝗。”
洛希微眯着眼看向他,又是那种令人不安的审视目光:“既然我们都到这儿露面了,就不算爽约,你现在要回去也没关系的。”
听完这番话,穆星开始担心起来,苏瑞从小就是个太要强的姑娘,只要能捱过去的小伤小病就不会让他操心,更不会让节目组所有人都迁就她,而今天下午那些水上项目虽然没捕猎那么累,但仍要耗些体力,要是有伤口,接触海水也不好,可她就一声不吭地录完了全程。
而他还是从外人那里听说的,自责的同时也感到面子有些挂不住。
纠结,作为丈夫的责任感以及作为人的良心,都在催促着他快回去关心一下苏瑞,可是争吵的烦躁又让他不愿挪动一步。
而眼前有洛希,保持等待他时的姿态,深绿墙壁上的灯光暧昧地点亮他如雕如琢的轮廓,还有拂过那发丝的微风,送来阵阵茉莉香气,仿佛捕猎者在诱/惑猎物…
太过了,恍惚之间穆星突然惊醒,眼前的景象有致幻效力,不适合出现在他需要处理现实琐碎的时候,或者说,就不该出现在两个友情刚萌芽的同性之间。
尽管洛希本人可能没想那么多,苍天可鉴他只是干站着而已,然而穆星心里还是抗拒起来,突然间又想赶紧离开了。
“那我…回去了”他终于做出决定,同时不得不咽了下口水,因为嗓子干燥得像被生锈的钝刀磨过,“明天见。”
“嗯,明天见。”洛希赞许地点点头,似乎是很满意他的选择,然后把还剩了一截的烟在垃圾桶上摁灭,率先动身离开了露台,一连串流畅的动作,不见丝毫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