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故事 ...

  •   清晨的阳光撒在两人身上。连皓甩甩头,想把昨夜的梦甩到角落里。不要辜负这么好的阳光,他对自己说。

      他们越过一个山头,往山下走。虽然是下山,虽然一直努力让自己轻松一点,连皓还是走得很沉重。背包沉、脚步沉、心情沉。

      “连皓,你累吗?”焦誉回头看他,目光关切。

      “还好。”

      “你的包好象很重,不如我们换着背吧?”焦誉停下,把背包解下来。

      “不用……”连皓可不想被小看。

      “来吧,你背着食物,万一我们走散了,也不会被饿死;我背着帐篷,我怕冷。”焦誉帮他把腰带松开,然后两手提着背包从他肩膀上拎下来。连皓心里动了动,他朦朦胧胧觉得象青峪在帮他拿开压在背上的竹篓。

      焦誉微笑着揉揉他的头发,说:“歇一会儿,喝点水吧。”

      他们坐在一段倒下的枯树干上喝水。焦誉拿出一包芝麻酥递给连皓。“吃点吧,帮我搭竹屋的老乡给的。”他说。

      连皓接过拆开,拿了一块放在嘴里。芝麻的香味立刻渗了出来,糖在舌头上化开,满嘴甜香。他嚼了嚼,镶在里面的核桃肉碎了,又在他嘴里融进了核桃淡淡、涩涩的味道,回味绵长。好吃!他又吃了一块。

      连皓怕蛀牙,吃完赶紧用水漱口。

      他吐掉水,盖上水壶盖子,一转身正好对上焦誉的眼睛。焦誉轻笑出声,指尖在他鼻子上轻轻一拂。

      “粘到鼻子上了。”他说。

      连皓一阵恍惚。指尖凉凉的,感觉真好。他的目光追随着焦誉的右手食指,想把它抓起来看看,是怎样的手指能让他心神恍惚。他还想把那根抚过他鼻尖的手指放到嘴里,细细地舔掉上面的糖……

      该死!怎么又发花痴!连皓收回心神,昨天晚上延续到今天上午的阴霾一扫而光。纵有乌云压顶,也能被这轻抚驱散了,他想。

      “焦誉,难道我们这几天一直要吃这种塑料袋里的东西?”他没话找话。

      “你想吃什么?”焦誉笑,声音温和,让连皓有一种“你想吃什么我就给你弄什么”的错觉。

      “不如我们捉点野味吃吃?”连皓咽了下口水。

      焦誉忍不住又笑出声来。“馋了?”

      “我这是为了我们的健康!”连皓不满,“整天吃这些加工好的东西,死了尸体都烂不掉。”

      “是吗?什么防腐剂,效果这么好?”焦誉打趣,“给埃及出口一些,让他们改进一下木乃伊的制作方法。”

      “我不骗你,我在网上看到的!”连皓急了。

      “好吧,我知道你没骗我,但别人有可能在骗你啊!”焦誉拍拍他的肩,站起来,背上包。

      “捉不捉嘛?”连皓确实有点馋。

      “我没学过打猎。”焦誉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我会设陷阱!”连皓情绪高涨。终于有焦誉不会,他会的事情了!

      焦誉想了想,说:“陷阱很危险。现在进林子的人多了,误伤了人可不好。”

      “我听说原始森林不让进的!”连皓不死心。

      “是啊,我也这么听说。但我们不是进来了吗?”

      “啊?我……我是偷偷进的。”连皓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随即又抬起来看焦誉,“你呢?”他问。

      “我可是向有关部门申请过的。他们还派了专门的人帮我运物资进来,搭建营地。”焦誉有点小得意,“象我这样进来搞研究的人就不少。有研究生态的,研究金丝猴的……还有一些民间野人协会。”

      “民间野人协会?象我这样的?”连皓还以为都解散了呢。

      “你?”焦誉张着嘴看他。

      “我不行吗?我不能算民间,还是跟野人无关,还是称不上协会?”连皓觉得自己被小看了。

      “行!”焦誉笑意甚浓,“民间野人协会会长,陷阱我们就不设了,你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当然!”连皓抬高下巴,“我有弹弓!”

      在焦誉惊讶的目光中,连皓从包里掏出一副弹弓——黑酸枝木柄,天然乳胶皮筋,牛皮兜——相当有型的武器。

      连皓捡起一颗小石头,裹在皮兜里,拉紧皮筋,瞄准,松手。嗖的一声,石头穿过丛林,不知道打中了哪片倒霉的树叶,坠落在铺满枯枝烂叶的地上。

      “厉害吧?”连皓朝焦誉得意地笑,“打几只鸟绝对没问题。”

      “呵呵,记得别打保护动物。”焦誉提醒他。

      “可我不知道什么是保护动物啊!”连皓郁闷。即使知道也不一定认得出来。

      “红腹锦鸡什么的,反正看到象鸡的就别打。”

      “好!”连皓应了声。鸡还是认识的,鸡的亲戚么,应该也能认出来。

      两人走走停停往山下去。

      连皓一下午都猫着腰轻手轻脚走着,怕吓跑猎物。他觉得必须严肃认真地对待打鸟这件事,因为从本质上说,这是在为两个人寻找食物。而食物,对必须在野外求生的人来说,是很重要的。即使他们还没到食物短缺的地步,也很重要。

      森林里有很多鸟。只是连皓因为许久没有练习弹弓的使用,所以控制起来不大顺手,远没有梦里顺手。

      傍晚他们下至山腰,在离一条溪涧十米开外的一块较高的平地上扎了营。焦誉拔了些指头粗的笋用盐水煮着。连皓没精打采地拿着弹弓东打一下,西打一下。猫了一下午的腰,连根鸟毛都没打到,实在是很没面子。

      晚上主食是苏打饼干,菜是一盒浸在油里的豆豉鳞鱼,还有一饭盒笋汤。汤有点苦有点涩,使连皓对笋的印象一落千丈。

      吃完饭焦誉照例又是整理笔记。连皓无聊得很,坐在溪边踢水花。他抬头看头顶的树叶,小小碎碎的卵圆形叶子在微风中摇曳……这是什么树?看着象茶叶。连皓一拍脑袋,跑上岸来。他从自己背包里拿出一瓶东西,倒了点在饭盒的热水里,趁炉中余烬未了,放在上面加加热。

      焦誉抬头看他。“好香!什么茶?”他问。

      “铁观音。”连皓喜欢喝铁观音。茶香浓郁,回味甘甜,又不会太生涩。

      “你出来找野人还带着茶呀?”今天见到了弹弓,又见到了茶,焦誉对这个小孩不仅有点好奇了。

      “怀斯曼建议带的。”当然,连皓自己也认同。

      “怀斯曼?”

      “写《生存手册》的那个。”连皓说,“你没看过吗?很不错的书,告诉我们在野外怎么生存下去。”

      “没看过。”

      连皓又有点得意了,他抓紧机会炫耀一下。“书里详细介绍了怎么扎营、怎么找水源、怎么点火、怎么捕猎、怎么打结、怎么求救……内容很多,很详细。我来神农架之前仔细看了一遍。”他顿了顿,“你没看过,怎么敢一个人来森林里?”

      “我啊,之前有人带着,后来熟了就不怕了。当然,基本的知识也是学过的。对了,我随身带着一个便携式无线电,万一有什么情况,就用它求救。”

      便携式无线电连皓也准备带的,但出发前一天拿出来玩,忘放回包里了。“哦,我不会落到这一步的。”他说。即使不幸落到这一步,也可以用焦誉的。

      茶煮好了。连皓把饭盒放在岩石上凉了凉。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边喝边聊,直到天空呈现蓝紫色。

      他们收拾一下东西,钻进帐篷准备睡觉。

      两人并排躺着,各数各的小绵羊。

      “焦誉,我睡不着。”连皓转过头看他,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

      “我也是。大概是茶喝多了。”焦誉也转向连皓。

      “说说你的研究吧。”连皓建议。

      “嗯……很枯燥,你肯定不爱听。不如我给你讲故事吧?”

      “故事?好啊!”听着故事睡着,还是十几年前的事情。

      “这是《血兰》里记载的故事……”焦誉开始了。

      “神农氏的后人,居住在焦国。后来焦国被晋国所吞并,其后世子孙即以故国为氏,称焦姓。焦姓子孙的一支得到一枚石戒,石戒有灵性,引导他们迁徙至神农架。根据石戒的指引,他们在神农架修建石堡,世代供奉石戒。石戒教导他们修炼绝世神功。但这神功有副作用,历代修炼之人代代相传,代代都想解决这个问题,一直都没有成功。”

      “什么副作用?”连皓问。

      “著书的人没写,我估计他不知道。因为这个秘密只有练功的人才知道。”焦誉停了停,说:“后来有一代堡主想出了一个办法……于是就有了下面的故事。”

      “武林盛传,兰家有一株神奇的兰花,叫血兰,它开的花可以解百毒。但它平常不开花,除非用兰家人的血灌溉它。堡主想得到血兰,用它试试能不能解决修炼神功的副作用。”

      看来这副作用是中毒,连皓想,不知道中的什么毒。

      “他去向兰家唯一的后人兰约提亲。兰约仰慕他的才情,带着血兰嫁入焦家。可成亲后,他们没有同房。堡主对兰约一直体贴入微,兰约对堡主却日渐冷淡。”

      没同房?难道……堡主是gay?或者这神功……类似于葵花宝典?

      “后来,堡里来了位养病的公子萧墨然。萧墨然从小体弱多病,容易出血。长到二十岁,手脚关节都不怎么灵活。萧家与焦家是世交,萧家家长听说焦家的内功能通筋络、活筋骨,就恳求堡主传授内功心法。为了确保焦家内功不流传出去,萧墨然答应常住焦家。”

      这是发生奸情的铺垫,连皓猜。

      “没想到,兰约和萧墨然惺惺相惜,日久生情,居然有了孩子!”

      果然!一猜一个准。

      “堡主发现后勃然大怒,给身怀六甲的兰约下了毒。那毒本来也不是什么难解的东西,只要情人的血就能解。但萧墨然受点小伤就血流不止,要他的血解毒,相当于要了他的命。”

      “不是有血兰可以解百毒吗?”连皓问。

      “血兰开花需要兰约的血,而毒发之人的血却不能用,轻则伤血兰元气,重则害它性命。”焦誉解释。“为了兰约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萧墨然毅然割开手腕,接了一碗血。由于伤口深,焦家人又故意不帮他止血救治,他失血过多死了。”

      这没什么,连皓想,他也愿意为青峪哥哥死的。

      “兰约忍着悲愤,生下孩子。孩子出世后,堡主就囚禁了兰约,把孩子抱走,只让兰约每天从窗口远远地看孩子一眼。”讲到这里,焦誉停了下来,因为每次想到那个孩子,他就没由来地心疼。

      “然后呢?”

      “然后……焦家人就把孩子养大了。就这样。”

      嗯,爱情开花结果了,也算happy ending。连皓觉得应该说点什么鼓励一下焦誉,怎么说他也给他讲了个故事。“焦誉,你这故事讲的真是简单明了,重点突出,很有学术论文的风范。”他说。

      “哦,那个……我写论文写惯了,不大会讲故事,你凑合着听听吧。”

      黑暗中,连皓认为他看到焦誉脸红了。

      “你要是有兴趣,可以自己看看《血兰》那本书,里面除了血兰的研究笔记,还记录了很多当时发生的事情,写得很好。”焦誉说。

      “故事加研究笔记?还是本奇怪的书呢。”有谁这么写书的?

      “嗯……其实它很象作者的随笔或日记之类的东西。”焦誉说。

      写日记来蒙后人,谁这么幽默?以连皓接受的教育,他没法相信血兰确有其物,还有那个要用情人血来解的毒!

      “不过还真的有点怪,不光是记录的事物有点怪,连作者也很怪。”

      “怎么个怪法?”连皓睁大眼睛盯着焦誉,隐约可以看到他的轮廓。

      “祖宗传下这本书,说是先人所著,但在族谱里却没有这位先人的名字。”

      “可能族谱里记的是名,著书时用的是字。”连皓猜,“或者作者是女人!”

      “女人……”焦誉思忖片刻,“对!如果是女人,那她书里对萧墨然的称呼和语气变化就说得通了!”焦誉破解了一个迷题一样兴奋,“一开始,作者称他为‘萧公子墨然’;后面则变成了‘墨然’,字里行间亲昵了好多;然后……发现了他与兰约有染,就连名带姓地称‘萧墨然’,语气生疏冷淡;最后,他的死,作者只写了一句:‘萧失血而死’看不出什么情绪。我想,应该是百感交集吧?作者,恐怕是爱上萧墨然了!”

      连皓很佩服焦誉的逻辑推理能力,但他此时很想对他说一句:“其实,如果作者是男人,也可以这么解释。”不过他没说,怕吓着焦誉。

      两人有围绕“以情人血解毒”这一话题讨论了好久,才各自迷迷糊糊睡去。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