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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邂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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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刚刚透过层层树叶触到草尖的露珠,早起的鸟就开始啾啾叫。
连皓从帐篷里钻了出来。清晨的森林凉气很重,湿冷的雾沉沉地飘在四周,他打了个寒战。天还不是很亮,小飞虫围着他乱飞。连皓胡乱挥舞两下,对着一丛结着黑色浆果的草施了点有机肥。然后倒水简单洗漱一下,就开始收他的帐篷、睡袋。
收完,周围已经透亮,飞虫也已散开。眯着眼睛抬头看天,能看到金黄色的阳光一丝一缕,伴着小光圈钻过树叶直扑到脸上。露珠在草叶上闪闪发亮,一串一串,煞是好看。连皓咧嘴一笑,背起包上路,想着把草上的露珠搜集起来煮一壶竹叶茶会不会很有诗意。
走了半响,他觉得有点饿,于是停下吃面包。吃完照例是喝水。等他咕嘟咕嘟仰头喝下几口,才发现水壶轻得过分,摇一摇咣当咣当,没剩多少了。算好可以喝两天的水,被他刷洁白的牙齿时用掉一半。怎么办?中午一热起来,这点水恐怕顶不住。
连皓又开始想怀斯曼。在森林里当然不可能渴死,嚼草叶、啃树皮、吃野果都能对付过去,但如果能找到水源,那就更好了,还能洗个澡。就去找水源吧,说不定能遇上去喝水的野人!
问题是水源在哪里?好象小动物的窝附近会有,不对不对。跟着食草动物的脚印能找到水源?还是……山谷?对了,麻雀!麻雀早晨要喝水。连皓四下张望,希望能看到一只低飞的麻雀。很快他就放弃了,因为他根本就认不出什么是麻雀!那么,蜜蜂?他边走边留意蜜蜂,企盼着有只勤劳的小蜜蜂来给他带路。
走着走着,太阳到了头顶,连皓依然没碰到能给他指路的小动物或它们的脚印。他开始怀疑:看书真的有用吗?为了找野人,他可是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搜集关于野人的资料,还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研究怀斯曼的《生存手册》。当然,加起来依然是一个星期,因为这两件事是交替进行的。
水源没找到,路却没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的,等连皓反应过来,他已经在用手拨那些高过他肩膀、拦住他前进的灌木了。
连皓有点慌。一路上也没看到什么野果子,难道他可以依靠这些缠着他的小草、小灌木生存下来并找到野人?要不还是原路返回吧?不行!走了一天半就放弃,非大丈夫所为。而且会被同学笑死!
他咬咬呀继续往前走。怀斯曼都说了:温带地区是最佳的野外郊游之地,不大会出现性命攸关的严峻考验。这里动植物资源丰富,饿死渴死应该不至于。连皓曾经想过,危险的事情只有三件:一,生病;二,一脚踏空,掉下悬崖;三,被野兽袭击。但这些很快被他否决了。首先,他青春年少、身强体壮,生个小毛小病根本不会影响身手。其次,他耳聪目明,一脚踏空这种事……决计不会发生。最后,没听说神农架现存大型野生动物,总不至于刺猬妈妈带着一群小刺猬晚上出来溜达的时候把他围攻了吧?
排除了可能出现的危险,连皓开始考虑伙食问题。这些挡路的灌木看着老渣渣的,肯定不好吃,踩在脚底下的小草倒是鲜嫩可爱,还有早晨看到的那种黑色浆果,感觉也不错……唉,一切等面包吃完再说吧。
又走了约一个小时,除了蚊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蚊子,反正是飞的)、毛毛虫、甲壳虫、百足虫和偶尔飞过的小鸟,连皓没见到其他活物。野人没有,水源没有。野人估计都到水边捉鱼去了。想到水,他就渴得难受,不得不把剩下的一点水全喝光。
森林里虽然不热,但汗还是不知不觉地挥发掉,走了一会儿,连皓又渴了。他停下来,从身边树上剥下一块皮放进嘴里嚼一嚼,呸,谁说树皮可以吃!他赶快吐掉。再看看头顶,树很高,树干笔直笔直的,上面好象没有果实。他在四周小范围仔细搜索,想找点能解渴的东西。
草……树……草……草……树……嗯,这草看着肉肉的,肯定含很多水分!他蹲下去看了看,感觉象妈妈买回来的马齿苋。连皓折下一根,放进嘴里。
“不要吃!”
连皓抬头一看,啊,野人!一个脸上糊着泥,头发及肩,身穿迷彩服的野人正站在他面前!他非常敏捷地向后跳开一步,举起相机,打开镜头盖,对着野人喀嚓喀嚓连续按动快门。
“快把你嘴里的草吐掉!”野人对他说。
原来野人也说普通话!太好了,交流无障碍,可以来个专访。连皓极其后悔没有带个录音笔。
“快吐掉,有毒的!”
“说的是这个吗?”连皓把叼在嘴里的草拿到手上晃了晃。
“是的。大戟科植物,毒性很强。以后看到相似的千万别吃。”野人懂得还挺多。
“你……叫什么名字?”连皓小心翼翼靠近一点,想看看真切。
“焦誉。”
“你住在哪里?”会是山洞、树洞还是草棚呢?
“暂时住这林子里。”
“我的意思……你住山洞吗?”
“不是。我搭了个木屋。”
连皓又靠近一点,他发现,野人的脖子是光滑的,也就是说,没有毛。手上也没有。脸上虽然糊了泥,但看得出来,也没长毛。除了头发长一点,其他长得跟人很象,不对,是跟男人很象。不知道身上有没有长毛?“就你一个人吗?”他问。
“嗯。”
“你……一直都穿着衣服吗?”直觉告诉连皓,这个野人没有危险,他伸手扯了扯野人身上的迷彩服。
野人不解地看了他一眼,说:“也不是一直。”洗澡的时候不穿。
哦,可能是新近才学会的,连皓想。“你……能不能脱了衣服给我看看?”他侧着脸看野人。
“为什么?”野人迷惑。
“我想看看你身上有没有长毛。”
“这……跟你一样。”连皓发现野人的脸诡异地红了。
“可我看到的资料上都说野人全身覆有长毛的?”
“野人?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不是吗?”
野人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眨了下眼睛(连皓私底下认为眨得非常可爱),然后呵呵笑起来。“你以为我是野人?”他问。
“你不是?”连皓也朝他眨一下眼睛。
“我哪里象野人?”野人微笑着问。
“发型。”连皓严肃地回答。
“哦!”野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好久没用洗发水,洗不干净。”
那顶多是脏而已!但这发型……实在是……连皓摇头:“你在哪里弄的这头发?”
“头发啊……忘了。我在山里待三个月了,只出去过一次,也没空去理发……是不是有点长?”
连皓哼了声。何止是长!
害他空欢喜一场。
“你怎么一个人跑到原始森林来了?”野人问。
“来找野人!”
“你相信有野人?”
“嗯……有点。其实是无聊。暑假了,大家都去旅游,我想游得轰动一点,所以就来了。”
呵呵,野人又笑,“我前前后后总共在这林子里逛两年了,也没遇到野人。你想轰动,恐怕不容易。”
“那是你运气不好。”连皓嘀咕一声。
“森林里很危险,你还是回去吧。”野人很认真地看着他,说。
“很危险吗?你都不怕,我为什么怕?”连皓发现镜头盖没盖好,于是小心盖上。
“这里我很熟。你就不一样,万一迷路了走不出去,没吃没喝,真的很危险。”
“森林里那么多东西,我还会饿死不成?”
“如果我刚刚没出现,你恐怕就被毒死了。”野人的眼神还是那么认真。连皓觉得看着很舒服。
“我……我会先尝一点点,半个小时之后再决定吃不吃。”连皓心虚地低着头,其实刚刚他根本就没打算这么做,因为他以为自己认识那小草。
“野草并不好吃,虫子又多,还有蛇、老虎……如果找不到水更麻烦……总之,在原始森林里玩,一点都不浪漫,过两天你就后悔了。”野人不忍心看一个大好青年迷失在森林里,尽责地劝说他回头。
有老虎吗?看来他查资料查得太潦草。不过有老虎也估计和野人一样极难碰到。“好吧,我知道前路艰难,但我是男人。男人不怕苦、不怕累、不畏艰险……况且,现在让我出去,我也找不到东西南北。”连皓带了指南针,但他已经记不清怎么进来的,不确定出森林要往西走还是往西北走。他倒不是很担心这个,只要地球还是圆的,这点小问题算什么?
“我可以送你出去。”野人真好,连皓有点感动。
“现在出去,我会后悔一辈子!”连根野人毛也没看到,怎么能走?
“这么严重?”野人又笑。
这野人笑起来挺好看的,连皓想,虽然脸上糊着泥看不出来。他突然很想看看野人脸上没泥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你脸上,怎么这么脏?”连皓问,还伸手摸了摸。
“哦,这个……我也不知道。”野人不好意思地用手抹了抹脸,昨天早晨明明洗干净的,一天没回,能脏成怎样?
“有地方洗吗?”
“当然。”他的小木屋附近就有一条小溪。
“那我跟着你行吗?”连皓眼睛亮了亮。终于找到水源了!还能看看野人洗干净脸是什么样。
“可以是可以,但你真的不出去吗?”野人犹豫一下。
“不出。放心,我不会打扰你的。对了,你在森林里干什么?”连皓觉得有必要问一问,会不会是偷猎?如果是偷猎,他该怎么办呢?
“我啊……我们一边走一边说吧。”野人看了看太阳,时间不早了,得尽快赶回去。
连皓跟着野人,踏出去的每一步都比之前踏实了好多。
“我在森林里瞎逛,拍些植物照片。”野人走出几步开始说话。
“你是搞摄影的?”连皓恍然大悟,怪不得弄这么怪一个发型!
“不是。我要编一本植物志,有彩图的那种。”野人随手摘了个橘红色的野果递给连皓。
连皓放进嘴里,酸酸甜甜,很好吃。奇怪,他怎么就没发现有这么好吃的东西呢?连皓回过头又摘了几个。
“这是什么?”他问。
“茅莓。”野人说,“在向阳的地方长得比较多。”连皓这才发现这里阳光比较充足,似乎在山的向阳面。
“你是植物学家吗?”连皓无限崇拜地看着野人。
“混口饭吃,算不上‘家’。”野人挺谦虚。
他们一路闲聊,连皓心情愉快,既没觉得饿,也没觉得渴。野人会偶尔弯腰拔一些小草抓在手里,不知不觉就拔了一大把。
“这是什么?”连皓问。
“这个不认识吗?”野人把那把草递到他面前,“仔细看看。”
“看着挺面熟的……”连皓说。刚才差点毒死自己,现在他不敢乱认了。
野人眼睛一眯,又笑。“这是葱啊,傻瓜!野葱。”
“拔那么多葱干什么?”
“待会儿炒来吃。”野人把野葱放到连皓手上,“你拿着,我再拔点。”
“我不吃……”平常吃菜有一点葱花他都要挑出来。炒葱?实在不敢消受。
“不吃葱?”野人歪头看他,眼睛黑亮黑亮的,让连皓有片刻失神。他莫名其妙想起了青峪哥哥,那个梦里,看不清脸的男人。
“嗯。”连皓点头。
“野葱味道跟小葱不大一样,有点象韭菜。”
韭菜还可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