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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不堪记述 ...

  •   连皓一睁开眼睛就对上焦誉的双眸。焦誉眼神一闪,看向别处,在帐篷里扫视一圈之后又看向连皓。

      “早!”

      “早!”每天早晨起来能听到一声熟悉的问候感觉真好。

      他们躺着聊到阳光明媚才起来。早饭是昨天焦誉采到的一些酸李子和他们包里最后一包饼干。连皓煮了些茶送饼干吃。

      吃完收拾一下,焦誉就忙着搜集午饭去了。连皓一个人坐在池塘边钓鱼。浮标在水面上漂着,动都不动一下。他盯着浮标久了,居然有点犯困。

      “欲练神功,先得石戒!”咚,连皓的脑袋重重点了一下,清醒过来。欲练神功,先得石戒……石戒……传家宝;情人锁……用情人血解毒;漆树林……稻子一样的兰草……划破的手指头……血兰——为什么他的梦境和焦誉讲的故事有如此多的相似?难道两个人都看武侠小说中了毒?
      焦誉可能是,他肯定不是!他的青峪哥哥,不是自己想象出来的,而是珍藏在灵魂深处的真实存在!

      连皓想起那本书——《血兰》,或许应该拿来看看。

      他从焦誉包里翻出那本书。铺在腿上,翻开最后一页。泛黄的纸上,赫然写着三个字:焦休离!

      焦休离!休离姑姑!连皓心跳快起来,象在偷看期末试卷一样。

      他从头看起。“神农后,居于焦……筑石堡,奉石戒……护家族,长子责,禁诸欲,练神功……”长长的家族介绍,简单扫过。

      “血兰得兰氏守护,需哺以兰氏之血方华,其花能解百毒。若得血兰,或可解神功之毒,兄前往兰家求花。兰氏后人兰约甚美,兄见之念念不忘,遂遣人前去提亲。”这位“兄”不知到底想要血兰还是想要美女?

      “兄携兰约拜天地、祭石戒,又携兰约、青峪祭亡嫂,礼成。”青峪!居然是青峪!跟他的青峪哥哥有关系吗?连皓心跳得更快,比等待监考老师发试卷还紧张。

      他翻过两页记述血兰形态和移栽过程的内容,看到一幅手绘图——一株兰草,象稻子一样,看不出什么。

      “兰约有孕,兄大怒,迫其服下情人锁……”情人锁!连皓头有点晕,“……萧失血而亡。”正是焦誉讲过的故事。

      连皓扫过几行。“兰约产下一子,兄厌之,令约不得亲自抚养……青峪怜其身世,唤之小连……”小连!青峪唤之小连!连皓的手开始发抖,翻页都不利索了。他哆嗦着又看了几页,均是记录血兰特性的,中间夹杂了一些族人婚丧嫁娶之事,偶尔有青峪年少时的糗事,倒看得连皓心里暖暖的。

      当熟悉的名字一个接一个出现,连皓烦躁了。他努力回想,来此之前的十九载岁月中,自己有没有看过一本叫《血兰》的书?答案是否定的。第一次看到《血兰》是在焦誉的小竹屋里。巧合吧?他想。但他妈的实在是太巧了!

      继续看。作者还挺会折腾的:给血兰浇灌各种动物的血,包括他自己的;把花蒸、煮、晒干、烘焙……给动物下毒做试验;把叶片摘下扦插……对着一株小小的兰花,做了除弄死它之外所有能做的事情。

      连皓对这种研究不感兴趣。他正想翻后面的看看,焦誉拎着袋子从山下走来。穿着迷彩服在丛林里不大容易被发现,但连皓不知是对他的身影太熟悉了还是怎么的,老远就看到了他。他低着头,专心地看着地面,一步一步爬上来,每一步都稳稳当当,扎扎实实。连皓发现自己现在很喜欢做事认真的人。可以前明明不是的!以前他一向看不起那些认真勤奋的同学,总以为吊儿郎当才够潮,满不在乎就是潇洒,聪明的人随随便便就能把什么都搞定。跟焦誉相处了一段时间,他发现他做事很认真,而这种认真的态度、认真的神情,象磁石一样吸引着他,影响着他。甚至那些他以前不屑一顾的死板老土的同学都变得可爱起来。

      连皓合上书,专心致志看焦誉爬山。

      “看书呐?”焦誉在他面前站定,嘴里嚼着什么东西。

      “嗯,随便翻翻。”连皓仰着头眯着眼睛看他,“你在吃什么?”

      焦誉嘴角一弯,笑了:“就知道你会问。”他从袋子里拿出一把青草,“给,没事嚼着吃吧。”

      连皓接过来,拿一根放在嘴里,嚼一嚼,一丝清香溜到鼻腔,再嚼一嚼,淡淡的甜味在嘴里蔓延开来。不错,比酸得倒牙的杏好吃多了。“这是什么?”他问。

      “茅草的花序。我们小时候经常吃。”

      为什么他小时候什么都没吃过?连皓有点郁闷。妈妈就会给他吃烤鸡翅、冰激凌。

      “好看吗?”焦誉在他身边坐下,指着他腿上的书问。

      “说不上好看不好看。杂七杂八,什么都写。但这本书我很熟。”他拿起书,哗哗哗地翻着玩。
      “你很熟?”焦誉诧异,难道他们家也有?他们……是远亲?

      “嗯。我看了一点,感觉讲的就是我梦里的事。而且……作者,我也认识。”

      “你——认——识?”焦誉更惊讶。他查过族谱,里面出现的焦家人可是生活在宋朝的!

      “也不能算‘我’认识。她经常出现在我梦里。是梦里的‘我’认识。”连皓说得轻松,其实心里很不踏实。

      “那,你……是书里哪位?”焦誉有点不安,他这是遇到了什么事呀!这孩子,不会真的有什么问题吧?妄想症?强迫症?

      “小连。”连皓没打算对他隐瞒自己的事情。

      “哦。”焦誉记得书里没怎么提这个人,提到也都是嫌恶或憎恨的语气。为什么连皓偏偏假想自己是他呢?而且,为什么自己每每看到这个名字总是心生怜惜呢?他摇摇头,说:“你继续看吧,我去生火,煮东西给你吃。”

      “好!”

      焦誉站起来朝炉子走去。连皓对着他的背影喊:“焦誉,今天没有鱼!”

      “你要吃吗?”他回头看他,“我下午帮你捉!”焦誉是认真的。连皓一阵感动,朝他摆摆手,水下有碎石淤泥,不知道隐藏着什么危险,怎么能让他去呢!

      焦誉取出一半野果、野菜、蘑菇和植物的根堆在树荫下,拿着两个饭盒,拎着袋子走回溪边洗菜。

      连皓的目光追随着他忙碌的身影:他蹲着洗菜的时候背弯成一个漂亮的弧度;他趴着点火的时候,目不转睛盯着跳动的火苗,神情专注;他煮菜的时候把植物细细分开,分别放在两个饭盒里,因为连皓挑食,他把他喜欢吃的都放在一个饭盒里,怕串了味儿……

      焦誉煮好午饭,连皓还没翻开书。他发现,只要焦誉在身边,他什么都不想做,只想看他!原来老师和爸爸妈妈说的都是真的——恋爱,真的会影响学习!

      晚上吃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下午又得半天空闲。连皓说你忙你的吧,我自己待着。焦誉说他工作起来太投入,怕一不留神走远了,不放心留下他一个人。于是可以理所当然厮守在一起。钓不到鱼又不能走动,实在无聊,连皓说扭伤两天了,应该可以揉一揉促进淤血散开,于是正好名正言顺地肌肤相亲。

      焦誉在溪边平地上铺了些蕨,让连皓躺着,自己则坐在他脚边,把他扭伤的脚搁在腿上轻轻按揉。

      “连皓,你小时候头部有没有受过伤?”焦誉侧过脸看他。

      “头……应该没有。怎么了?”难道我的脑袋不对称?连皓摸摸自己的脑袋。

      “没什么,随便问问。”焦誉低头揉了会儿,又抬头问:“你有没有受过什么打击?比如……失恋什么的?”

      “打击……没有。”连皓想了想,突然两手撑着坐起来,“焦誉你什么意思?你竟然敢怀疑我精神有问题!”

      “啊?我……我没有……真的只是随便问问。”不能再刺激他,他已经很脆弱了,焦誉想。

      “还说没有!”连皓坐直,“你是不是不相信我的梦和你那本书吻合?”

      “这……”叫他怎么相信!

      “我可以证明的!”连皓气急败坏,他对他毫不隐瞒,他却把他当神经病!

      焦誉同情地看了他一眼,这孩子,八成是被刺激到了。他想怎么证明?难道邀我入梦不成?

      “你去把书拿来,来问我问题,就知道真假了!”跟随了他十几年的梦,比书上多了很多细节,还有些梦里没出现过,但他潜意识里知道的东西。比如青峪哥哥,虽然梦里看不清脸,但他知道他有黑亮的眼睛,有精致的下巴……他的每个表情,都是生动的。是真是假,焦誉应该能判断。

      “不用拿,我记得。”

      “那就问吧!”

      “嗯……那个,你说你爱上了梦里的人,那人……是谁?书里提到过吗?”问这个,是他的私心。

      “这个么……焦誉,我说了,你能保证不鄙视我吗?”连皓有点怕,不知道该不该现在说,他怕把焦誉吓跑。

      “好!”焦誉重重点了下头。

      “其实……我喜欢的……是个男人。”连皓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焦誉,看他神色变化。幸好,没有出现明显鄙夷的表情。

      “我知道。”焦誉平静地说。

      “你知道?”他掩饰得不好,被看出来了?

      “你说——他弱冠,你八岁。你还经常在梦里叫什么哥哥。”

      连皓一拍脑袋,骂了声白痴。“我……我喜欢的人是青峪。”

      “噢,后来的堡主。”焦誉轻声嘀咕。

      青峪哥哥是少主,以后,当然要当堡主的。连皓想,待会儿再看看书上,青峪哥哥当了堡主威不威风。

      “作者是男的女的?”这也是他想知道的。焦誉觉得自己不象在查证,而象咨询。

      “女的。她是堡主的妹妹,青峪的姑姑。青峪还有个姑姑,叫焦休弃,嫁入封家,生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儿子叫封周逸,女儿我不知道,但十六岁那年生病去世了。还有两个叔叔……”

      果然知道得很详尽。不过除了作者性别,其他事情书上有记载。

      “血兰……真的能解百毒吗?”这还是他想知道的,难道他已经默认连皓说的是真的?唉,既然连血兰都来找了,野人也看到了,信一次何妨?其实这事也不算太古怪。

      “这我不清楚,没有机会用。姑姑……作者不是做了试验吗?”

      “试验的只是一些个例,没有对照,也没做统计,不能算数。”焦誉抿一下嘴,似乎对此相当遗憾。

      “喔,这些我不懂,问些别的吧!”

      别的……焦誉突然起了捉弄之心。他说他是小连……嗯,他问:“你知道小连长什么样吗?”

      长什么样?这还真没想过,难道不是跟自己一个样或者差不多吗?连皓想了想,在梦里有没有照过镜子呢?好象没有。但他几乎可以肯定,就是他现在这样。“就我这样子。”他说。

      “这可不对!”焦誉笑,“作者曾提到过小连的儿子,说他长得象父亲,獐头鼠目。”

      “不可能!”小连的儿子怎么可能獐头鼠目!再说小连怎么可能有儿子!他激动了。

      焦誉笑弯了腰。

      “你骗我?”

      焦誉摇头:“你不信?我去拿书给你看。”他说着就站起来去拿书。拿来后,把书翻到最后第二页给连皓,指着上面的字说:“这里,你看!”

      “……萧贼之子连青在井边啼哭,竖子獐头鼠目,甚肖其父。吾怜青峪凄苦,恨萧贼狠毒,欲掌劈之。梅大夫曰稚子无辜,遂带回抚养……”

      吾怜青峪凄苦……吾怜青峪凄苦……连皓头晕晕的,胸口发闷。青峪哥哥……怎么了?他缓缓合上书,竟是没有勇气再翻开。青峪哥哥……

      “连皓?连皓?”焦誉伸出五个手指头在他面前晃了晃。

      “我……不舒服。”连皓把书还给焦誉。

      “你怎么了?”焦誉摸一下他的额头,没发烧。

      “焦誉,我没事。我只是心里难受。焦誉……”他拉着焦誉的手,“她说‘吾怜青峪凄苦’,青峪……不知道怎么了……焦誉,你看过的,青峪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

      原来为这句话难受。他还真的很爱他,不光是在梦里!“书上没写。”焦誉说。

      没写?连皓疑惑,姑姑事无巨细都记录在书上,乱七八糟写了一大堆,青峪哥哥为什么“凄苦”她居然没写?

      “有一段时间——大概一年多——发生的事情都没有记载,只写了一句话带过。”焦誉接着说。

      “什么话?”

      “被囚一年有余,终获自由,其间苦楚,不堪记述。”

      其间苦楚,不堪记述……连皓默念,不知是谁苦楚,但愿不是他的青峪哥哥。

      一下午,连皓都恍恍忽忽想着那两句话,晚上躺着翻来覆去好久都睡不着。最后还是焦誉拍着背才慢慢睡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不堪记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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