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永无眠》枕风听寒

8、第8章

　　萧南从裴胤口中得知，今日，林纪知要回来了。

　　说起他，萧南心口就隐隐作痛，他唯一的知己好友，从前他总是开玩笑打趣着他，他说‘等你以后当了皇帝，我就当大将军，负责帮你镇守边关，同你一同保护景国的百姓’。

　　而那时，他往往都会以自己身份卑微，又怕被有心人听去要求他禁声。

　　他谁曾想，儿时的玩笑话真的会实现，他一跃成了高高在上的皇帝，而林纪知，就真的成了那个保家卫国的大将军。

　　只是上一世，他被幽禁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后来，是裴胤带来的消息，说林纪知已经战死沙场。

　　他已经记不清当时他听到这个消息时的反应，那时，这个世界上让他牵挂的，或许就只有他的幼弟和这个好友了。
　　……
　　萧南发现自己最近越发爱走神，连穆阳叫他，他都未曾听见，直到穆阳提高音量耐着性子又喊了一遍∶“萧公子！”

　　“嗯？” 萧南这才发现屋子里多了个人，是裴胤的侍卫，∶“穆公子，找我可有事？”

　　听到这声穆公子，穆阳身型一震，隐匿在黑色面具下的表情也有些不自在。

　　“萧公子还是叫我穆阳吧”

　　萧南只是点点头示意穆阳继续，穆阳清了清嗓子将一个黑色面具从怀里取出，∶“陛下说，今日大将军凯旋，正好是阴雨天，您如果想去，就戴上面具跟我走”

　　他说着将那个制作精美的黑色面具连同一套黑色的衣物放到萧南面前的桌子上，萧南没有说话，只是直直盯着桌角的黑面具深皱眉头。

　　穆阳有些害怕和眼前这个人的独处，看他脸色阴沉不答话，于是后退几步准备开溜∶“那个，陛下说你要是不想去也行，听，听你的”

　　萧南的目光终于从面具人移过低声开口∶“我去”，说罢便拿了衣物和面具向屋内走去，顺便偏过头对穆阳道∶“劳烦您稍等片刻”

　　穆阳怔怔的点点头，眼前这个人，真的很难让他联想到会有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爹，穆阳本来是该厌恶他的，可真正和他接触最后会发现，不管是逢场作戏还是别的，他都很是…温柔？
　　当然，穆阳也真想不出有其他词来形容他了。

　　……

　　裴胤依旧吊儿郎当的高坐大殿，殿里大摆酒席，大臣们个个心神不宁，有的时不时望向殿外，有的则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裴胤。

　　今日，林纪知已经抵达京城，裴胤乐呵着为他举办接风宴，大臣们心怀鬼胎，这注定不会是一场太平的宴会。

　　裴胤脸上是表情从期待慢慢到烦躁，不是因为迟迟不出现的林纪知，而是穆阳带来的结果，就在大臣们看着裴胤越来越黑的脸，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

　　这种情况一直到裴胤的贴身侍卫带着另一个侍卫悄悄出现才缓和，不过，朝臣们可没功夫去注意一个小侍卫的到来。

　　裴胤在看到穆阳和身后的“侍卫”时，眼前一亮，他果然来了，裴胤的表情缓和了不少，待穆阳将那个“侍卫”模样的萧南带到裴胤身侧时，堂下一片骚动。

　　大殿外，公公尖细的声音传进殿里，每个人的正襟危坐，齐刷刷的看向大殿门口。

　　裴胤偏头看了萧南一眼，他的大半张脸隐匿在黑色的面具之下，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那张苍白紧抿的薄唇。

　　朝臣们的窃窃私语渐渐压低，大殿门口，一个身影的出现，让殿内的气氛瞬间变得阴沉起来，而裴胤也收回了那副放荡不羁的嘴脸。

　　殿外人的身影渐渐清晰，身材高挑，脸生的极白净，让人很难联系到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战神。

　　林纪知面无表情一步步走向殿中央，却没有马上行君臣礼，而是直直盯着高堂上的裴胤，胆小的下人们早已吓得面如死灰。

　　裴胤不恼，任由他就这么盯着，直到底下一个大臣悄声提醒∶“将军，行礼”

　　林纪知眯了眯眼睛极不情愿的单膝着地微微低下头∶“臣林纪知，参见…陛下”

　　站在裴胤后面的萧南嘴角微动，看着殿下的林纪知，无声轻叹一口气。

　　裴胤扬起一张大大的笑脸离座∶“林将军不必多礼，你的大名早有耳闻，今日朕特意为你置办接风宴，快入座”

　　话音刚落，所有人显然都有些发愣，按理来说，不应该是这样的发展，现在所有人都在怀疑这个皇帝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林纪知依然面无表情的直起身，却刚好和裴胤身后戴着面具穿着侍卫服的萧南对视，就是那一刹那，林纪知眼里闪过一丝迟疑，等他回过神来，萧南已经慌乱的移开目光。

　　“林将军？”

　　见他不为所动，裴胤又唤了他一声，林纪知这才收回心思落座，接风宴也正式开始。

　　这场宴会排场极大，朝堂上凡是挂名字的大臣都在，裴胤眯着眼睛看着殿里无聊的舞动着腰肢的艺妓们，一曲罢，裴胤突然提议∶“光看跳舞多没意思，不如林将军为大家舞剑如何？”

　　裴胤偏头冲萧南眨眨眼睛接着说∶“正好我有个侍卫会抚琴，正好让大家大饱眼福”

　　林纪知没有说话，萧南轻咬住嘴唇，呼吸有些沉重，裴胤便自作主张让穆阳搬来琴拿来剑，裴胤没有让萧南下去，就在原地，而林纪知紧皱眉头沉默片刻，还是拿起剑离座。

　　萧南将微微颤抖的手放到琴上深吸一口气，随着手底的动作，如涓涓流水的琴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林纪知手中的剑也舞动起来，一套动作行如流水，但林纪知自琴声响起后，内心便不似表面平静如水，可以说是心乱如麻，他有急切想搞清楚的事情。

　　而这整个过程，萧南一直回避着裴胤和林纪知轮番递给他的目光 ，裴胤饶有趣味的盯着萧南，而且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所有人都认为裴胤只是一时兴起想看林纪知舞剑，但真正的目的，萧南却能猜出一二，但没办法，人往往都是身不由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