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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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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南已经病入膏肓,他的身子一天比一天差,毒纹疯长,已经蔓延到了脖颈,衣领全然遮不住。
自那次中秋之后他便一直卧病在床,薛霁最终还是束手无策,医毒娘子的毒,他终究是解不了的。
可萧南却毫不在意,脸上的笑意也加深了许多,他和裴胤的关系有了缓和,见面次数也多了起来。
拿萧南的话来说,或许是看他时日无多,可怜他罢了,亦或者是想亲眼看着杀人凶手是儿子死而已。
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呢,他的使命已经完成了,将死之人,也没有了非要计较一件事的必要。
此时的裴胤下了朝往萧南这边来,刚要进去,却隐约听见里面有薛霁的声音,他转身想走,却在不小心听见屋内人的话时,顿住了脚步。
“你的情毒是因为他?”
裴胤屏住呼吸想听回答,所以在沉默了良久之后,听到萧南淡淡的一声肯定的答复。
情毒?他?
裴胤微微蹙眉,他一直知道萧南是中毒了的,却不知道是情毒,还有,薛霁口中这个他是谁?
他迫切的想知道答案,但屋内的对话已经没有了下文,只有薛霁的一声长叹和一句∶“终究还是因为他”
近几天的天气转凉,却还没有那么冷,可裴胤站了一会儿却发现自己浑身冰冷,听到屋内的人起身的声音,他狼狈的落荒而逃。
一连好几天他都未敢踏进萧南的屋子,终于还是忍不住,差穆阳召来了薛霁。
“陛下唤我所为何事?”薛霁起身询问,他对裴胤的态度没有以前的锋芒,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他是谁?”
“什么?”薛霁有一瞬间的愣神,被裴胤莫名其妙的问题打了个措手不及。
裴胤站起身走到薛霁跟前重复道∶“那天你们说的他是谁?”
薛霁像是想到什么,换上了一副轻蔑的神色∶“看来你喜欢听墙角”
裴胤眼里闪过一丝怒气,却还是耐着性子把刚刚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他是谁,你难道猜不出来吗?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告退了。”薛霁嘲讽的笑了笑转身就走,留下一脸呆滞的裴胤。
他以为他们两之间除了无穷无尽的恨意之外便没有了其他感情,也不该有其他感情,可现在又算什么?
他们两自大殿上第一次见面时,就注定不能有其他荒谬的情感,他们的立场,他们的过去都处处提醒着他们。
……
连续的阴雨天过后,迎来了暖阳天,刚刚打发走了一脸哭样的萧钰和薛霁后,萧南的屋里安静了下来,屋外的桃树虽然长大了些,却还是光秃秃的树干。
看来死前是看不到它开花了。
这么想着,屋外有了声响,萧南有些费力的抬眼望去,看见裴胤逆着阳光站在门口,看不清脸上的情绪。
“来了啊” 萧南笑道。
裴胤没说话大步迈了进来,一眼就看到床上之人脖颈间的暗紫色毒纹,察觉到他的目光,萧南不自然的用手遮了遮。
沉默良久,裴胤还是没有挑开那个话题,只是淡淡道∶“去晒太阳吗?”
萧南∶“走不动了啊。”
话音刚落,萧南就感觉自己身子一轻,裴胤已经弯下腰将他抱起,这个角度看去,他脖子上的毒纹更加清晰。
裴胤:“我带你去”
萧南也没有在阻止,任由裴胤抱着自己出去,阳光照在身上是暖的,裴胤就这么稳稳的抱着他走着,最终到了一处偏僻的亭子处。
他的心口又在隐隐作痛,裴胤将他轻轻放下又倒了杯水递给他。
缄默许久后,裴胤开了口∶“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萧南一愣,片刻后又笑着摇摇头∶“我没有什么要做的,可能我死后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钰儿了。”
“我不会杀他。”
听到他的回答,萧南微笑着点点头,一杯水下肚,他道∶“我死后,你应昭告天下裴家因为萧氏蒙冤,还你们一个公道。”
这件事本是裴胤上位后就做的,后来他改变主意,致力于调查这件事中牵扯到的所有人,一并还他们公道。
现在萧南主动提起来,他还是有些惊讶。
末了他又补充道∶“这是萧家欠你们的。”
裴胤应了一声后,两人再没有了下文,又是半晌,萧南再次开口,像是自言自语,又似是询问。
“今年没有战乱,也没有大旱,是个丰年吧”
“你要当一个称职的君王”
裴胤∶“嗯”
萧南点点头,神情恍惚起来∶“那就好,那就好”,他继而转头看向裴胤,恰好对上他的目光∶“我乏了,回去吧。”
裴胤没有收回目光,末了点点头,起身将萧南抱了起来,他看着瘦弱,身上也没有多少肉,抱起来多少有种不正常的轻。
就这样到了屋里,萧南侧倚在床边看着裴胤,眼神变得涣散,他从枕头下取出两封信递了过去∶“这个,麻烦你交给薛霁和萧钰”
这会儿裴胤也察觉到了萧南的异样,眼里满是无措。
看他没接,萧南将信缓缓放到床边,手里摸索着拿出来一条手绳也一并放在床边,林纪知在他心里始终是个坎儿。
做完这些,他终于长舒一口气,裴胤始终没有什么动作,这会儿才回过神来。
他说∶“屋外的桃花开了,你帮我折一枝可好”
在萧南涣散的思绪,他隐约想起,上一次他也说过同样的话。
裴胤听见了他的话扭头像窗外看去,却只看到一排排光秃的树干。
“桃花还没……”
回过头,萧南的眼睛是闭着的,嘴角是一抹浅浅的笑。
毒纹迅速消退,片刻间无影无踪。
裴胤愣在原地,半晌他才抬手想试试他的呼吸,手却不住颤抖,没有触碰到他。
萧南死了。
这个消息裴胤告诉了薛霁和萧钰,顺便将信带给了他们,那条手绳,下葬那天,裴胤重新为萧南戴在了手腕上。
萧钰看到阿兄那封信后大病一场,薛霁来送他了,一起来的还有穆阳,牵着小脸苍白但眼神坚毅的萧钰,活泼好动的人,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不少。
最前面站着裴胤,看不出他眼里的情绪,只是轻轻拂过那面无字碑。
先前他恨不得折磨致死的人现在真的死了,没有多欣喜,更多的却是茫然。
他在万人之上,只有漫长的孤独。
这漫漫时光,终究还是剩他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