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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逃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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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了几分钟就转小了,只有闪电的轰鸣声。
教室里空了大半的学生,陆齐晏也没闲着对还在认真擦着棉衣的赫染说:“回宿舍换件外套吧,不然容易感冒。”
赫染仰头瞧他,动作没停继续擦着校服应道:“我里面的衣服没湿。”
“换条围巾。”陆齐晏把赫染的围巾拿到自己手中,“这已经湿了大半了。”
“不用麻烦。”赫染把手上的纸巾对准垃圾桶,很显然砸到了墙面给弹进去了。
他转身对人又道;“戴不戴都一样。”
陆齐晏静静的盯着他,赫染把校服给穿了起来。被盯着总感觉脑袋火热,顶不住这样灼热的目光,赫染无声叹气,妥协的跟人回了宿舍。
在陆齐晏强硬的态度下,赫染换回了那件蓝色的羽绒服。但他没有多余的围巾可以来回替换,只能把被淋了雨的围巾给洗了。
陆齐晏等人换好把赫染拉着一块上了四楼,进门就瞧见徐仰拿着绳子拴住塑料袋在一根断掉的扫把棍上。
那人身边五颜六色的塑料袋就有很多,瓶瓶罐罐一大堆,人坐在中间已经换了件绿色的棉衣。
加上徐仰那张到哪都被误以为是“非主流”的脸庞,穿着紧身裤配着那双高膝靴子,看着属实有点辣眼睛。
“你搞什么?”陆齐晏瞅他一眼,也不避讳的牵着赫染进来,关了门。
“做把与众不同的雨伞。”徐仰没有抬头看人,随即又把塑料袋给绑定上去。
“你知道吗?”陆齐晏走了过去,捡起徐仰周围一地的塑料袋,叹气道:“你现在特别像个无家可归的杀马特。”
徐仰对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抄起一旁断了一截的棍子就打了过去,陆齐晏反应没那么快被打到了手背。
徐仰敲打下来的力度不小,疼痛感使陆齐晏连忙捂住手背揉搓着被打到的那一块,惊呼一声:“哇!你真下手那么狠啊。”
赫染唰的一下从床上站了起来,拉过陆齐晏的手腕瞧着那块被打红一块的地方。木棍本就是断截的,断了头的一角有点尖,把陆齐晏的手背擦出了好几层皮。眼见的看到了红了起来,只要上手一挤就能出血。
“专治你的各种小毛病。”徐仰哼了声,莫名其妙的不敢多看一眼两人。
那一瞥发现赫染平静的脸上邹起的眉间,徐仰有些心虚。他刚刚确实下手有点重,没控制好力度。
“没事的赫哥,”徐仰站了起来,盯着赫染担忧的侧脸,安慰道:“晏儿他不怕疼,这点小伤对他来说就是一根汗毛的事。”
陆齐晏确实能忍,从小受了那么多特训,受了那么多伤。那些永远烙在心中的记忆是不灭的伤痕,是六岁的时候从楼梯上滚下来,是七岁从树上掉下来骨折,是八岁从马上摔下来腰伤,是九岁从二楼跳下去没把握住区域导致差点瘫痪。
这些事情徐仰都知道,有一次还是亲眼所见陆齐晏他爸把人扔到五米的深坑里,让一个十岁的小孩想办法爬上来。
陆齐晏每次被打着棍子打到后背青紫的时候,徐仰都知道。
而陆齐晏还嘴硬的说:“这点小伤跟我的一根汗毛都比不上。”那时候的少年声音没有变调,导致于徐仰听起来没有一点强硬。
而就被打了这一下陆齐晏根本就不会觉得疼,正当徐仰还想说点什么来安慰一下新手赫染,就见“一根汗毛都比不上”的人邹着一张脸,淡淡的对他眼前的人开口诉苦道:“痛。他下手太狠了,骨头好像要断了。”
徐仰:“?”
赫染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自己找了那么久的少年还没在一起有半个月,就亲眼看着那根棍子拍了下去。很响,传入他耳朵里是刺耳的噪音。
赫染脑里慌成一片,一下闪出那些乱棍挥舞在身上的画面。
他揉着仔细瞧着陆齐晏的手背,抬高一些轻轻在上面呼了一口气,哄道:“吹一下就不痛了。”
徐仰:“??”
陆齐晏只觉得手背像被热风亲吻过,在上面留下暖烘的印记。手是暖的,全身也都是暖的。看着赫染的头顶,嘴角翘了下又收了起来,依旧平淡道:“还是很痛。”
徐仰:“???”
“呼噜噜呼噜噜,疼痛都被赶跑噜。”赫染轻声说,在某人手背上吹了好几口气。
陆齐晏忍不住笑出了声,原本他就察觉不到很疼,但装着装着还真的隐隐约约就有疼痛感蔓延上来了。
徐仰:“??????????”
我应该在车底,而不是在车里。
徐仰收拾好地面的东西,带着他的发明落荒而逃的出了宿舍,把门关上了。
陆齐晏从抽屉里拿出了一盒创可贴,赫染撕了一片下来给陆齐晏手背上已经浸出了点血的地方贴上。
“没事,”陆齐晏看不得赫染这幅面无表情的模样,“我是装的,其实这种伤真的没什么。跟鸡毛蒜皮都比不了。”
“我知道。”赫染把剩下的创可贴放了回去。
陆齐晏一顿,有时候赫染真的会让他心中那颗枯萎的种子,重新得到阳光的照射。
下了一夜的雨已经停了,早上的空气清新得让人忍不住想多呼吸几下。
陆齐晏心情美美的下了楼,没有看到熟悉的人影。他的手机在校长身上,所以发不信息就去宿舍找人。
然而从何汀口中得知:“昨天晚上都没有看到他人。”
“他去哪了?”陆齐晏眼底闪出一层惊慌失措,昨天晚上下着大雨。
这句话点燃了陆齐晏心中爆炸的一根线,也顾不上何汀后面说了什么,他早就撒腿跑了。
赫染昨天下了晚自习是跟陆齐晏一块撑着伞回的宿舍,其实早在回到教室上第三节自习的时候,赫染就接收到了黄钢发来的信息。
钢子:【染哥,出了点事,你要出得来就赶来一趟。】
赫染邹了眉,打了电话没人接就料到一定出了事。
黄钢这人有时候看起来很凶,但胆子却不像他本人一样看着那么大。他这人虽然有些胆小,但从来不会不接赫染的电话。就算是在忙,也会第一时间接通。
赫染回宿舍的大脑一直都是空的,等抽出了身他借了班委的伞就从宿舍后面的围墙翻了出去。
这是认识陆齐晏后第一次逃课,赫染迈出的脚步刹在原地。他想到了陆齐晏,这时候的风比以往的还冷,冷得让他不知所措。
雨打在伞上发出的声音让人心中莫名的觉得慌张,冷风呼在脸上灌进身体里。飞快的跑在夜里,脚下的步子跑起来就不想停住了,雨打在脸上让人四肢麻木 。
赫染眼前一片模糊,凭直觉来到网吧面前。
微弱的路灯光把倒在地上的自行车照得像一块废铁,赫染眼神沉了下来。
跑到网吧门前把自行车扶起来,很明显的车头已经歪了,链子也脱落下来。
里面传出来的碰撞声更是刺激着他的耳朵,脑袋仿佛被掏空一样。心跳加速的感觉让他觉得胃里一阵捣鼓,想把今天吃的所有东西都给吐出。
“黄钢!”赫染用力掀开门帘,眼前一片杂乱不堪的场景投入眼中。
人群扭打在一起,电脑掉了一大片,连接的线乱七八糟的缠绕在一起。墙上的吊灯也摇摇欲坠,感觉下一秒就要掉下来。
浓烈的烟味呛得人咳嗽起来,随地的易拉罐,啤酒瓶到处都是。
里面的人听到这一声目光全都朝向这边,空气中寂静一瞬又撕打起来。
赫染顾不上有些人惊讶的表情,抄起旁边的扫把就向黄头发的人甩过去。如果他不阻止,那啤酒瓶就会砸到黄钢头上。
那人想偷袭的计划被打乱,被赫染扔过去的扫把他给砸懵了好一会。
“操!”黄头发暴怒句,眼底一片血红得可怕。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赫染已经一个健步上去一脚踹到那人肚子上,黄头发被他踢得嚎叫一声,疼得砸在墙上蹲了下去。
赫染心脏剧烈跳动,冷着眼死死盯着嚎叫的那人。
他耳边全是嗡嗡嗡的的吵杂声,电风扇转动的声,谩骂声。
在混乱之中,他听到黄钢惊恐的叫了声:“小心!”
赫染本能的回头,由于刚刚被他甩过去的扫把碰到了摇晃着的吊灯,还是顶不了剧烈摇晃的灯下一秒重重的砸在了他头顶上。
后背上被棍子狠狠的抽了一下,赫染目眩眼花,脑里早就迷乱成一片。
赫染来不及感受疼痛,扯住想拿椅子敲打下去的人,用力一拉,那人被他猝不及防的摔到墙上。
混乱之中,赫染一次次扒开人群,早就顾不上身上被多处敲击的猛打伤。
“我报警了!”黄钢突然吼了句,眼睛发红的高高举起手中的手机,“都滚,我他妈报警了!”
黄钢的手机被摔碎了,他吓唬人的。
但赫染在来的路上已经报警了,网吧外面响起警笛声,赫染心中得到了一点安心。
在翻墙出了学校的时候,他担忧的心收到了黄钢的信息。
钢子:【上次那群人打听到你的小区,把你住的地方给砸了,我把自行车还回去的时候发现了。】
钢子:【他们刚刚来我这想】
黄钢的信息没有发完全,一想就知道开始乱成一片了。
一群人被带去了警局做笔录,六个小时的时间。
事后承担了网吧的所有费用,赫染一直安静的蹲在一旁的角落里,等到需要询问一他的时候,他才细说。
只是这声音冷沉得让人觉得他才是这件事情的带头人,直到深夜两点赫染和黄钢带来的几个参与的兄弟才能解放。那些率先惹事的人被留下来继续观察审问,而赫染早就乱了思绪。
“我原本是想跟你当面说的,”黄钢扯了下嘴角,“但没想到他们还是忍不住会动手。”
沉默了半响赫染才低声道:“谢谢,你回去记得擦点药。”
“唉,”黄钢挥了挥手,“甭管他,这种伤又不是第一次有了。”
赫染看着他好一会儿才重复道:“谢谢。”
黄钢也笑不出来了,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赫染,没多大事。你去医院看看你的头才是真的,还有你脸上的这块疤。”
黄钢不提醒,赫染根本不注意到自己被划了一下。可能是在混乱中被划的,也可能是被吊灯砸下来刮到的。
赫染推着自行车走回了出租房,脚如钢筋混凝土般沉重,不想多走一步。
他是怎么蜷缩着身体睡着的已经记不清了,几觉得很累,累到脱水。
当陆齐晏逃了第一节课翻出校门,心中有一种奇妙的感觉让他往赫染的出租房去。
直到气喘吁吁的站在赫染被踹坏的门前,陆齐晏一眼就看到了少年躺在沙发下面,紧紧的抱着自己的双腿。
原本干净整洁的客厅和厨房,现在在陆齐晏眼中却是杂乱不堪,如垃圾堆一样,东西被摔了一地。自行车被停靠在墙上,客厅里暗得让人喘不过气。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把自行车抗上来的。
而屋里很闷热,空气都是窒息的。
陆齐晏鼻子瞬间酸楚,缓慢的走到赫染身边,跪在他身侧俯下身抱住这具全身寒冷的人。
赫染迷迷糊糊的睁着眼,听着拉链的声音,陆齐晏脱棉衣把他整个人包裹住。赫染没有熟睡,紧缩的身体感受到阳光一样的怀抱,把他整个人抱得很紧。
像为他取暖,为他照射最后一抹夕阳。
陆齐晏心里扭成一片,想把人圈紧却听到赫染乏力的低低说了句:“走。”
陆齐晏一愣,眼睛红成一片,紧紧咬着牙颤声道:“是我。是我阿染。”
怀抱的人动了,陆齐晏扶着人坐起来。
“你走。”赫染的声音很小,小到让人窒息。
他不想让陆齐晏看到他狼狈的模样,真的很丢脸。
“对不起。”陆齐晏把人紧紧抱住,五脏六腑都疼得厉害。
在他知道问了很多人都说赫染昨天晚上没有进宿舍,早上也没有看到的时候,他的心凉了。生怕赫染像之前一样,就差那么一点就看不到了。
他急促的跑到校长办公室却发现人不在,而陆齐晏唯一可以联系到赫染的希望破灭了。
但他却想也不想,一路狂奔。
怀里的人就这么安安静静的,没有吭声。直到感受到一滴水滴落在肩膀上发出的声音,陆齐晏闭上了双眼。
客厅里静得只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无声的,无痛的情绪在长久蔓延。
“陆齐晏。”赫染闭上酸涩的眼睛靠在宽阔的肩膀上,哽咽着喉咙低声脱口:“我什么都没有了。”
自行车被毁了,住的地方也被毁了。那些人就像恶魔,永远都不会放过一个对他们有过半点恩怨的人。哪怕只是一朵调了一片花瓣的花,也会被受到指责。
一切的事物支离破碎,他在狂风中狰狞,在无数次暴风雨来临之际都是参天大树。
“不会的,你有我。”陆齐晏快要窒息,轻轻拍着人的背:“你有男朋友,你有陆齐晏。他会带你回家,会给你一个新的家。”
每一句都是轻声细语同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