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细耳安魂曲》萨福之歌

14、三、（3）

　　迦勒和哈大沙婚后与扫罗住在一起，但哈大沙时常回耶利米的府邸看望妹妹，耶利米不在书珊时迦勒也常过去代为管家。那时候耶利米已经不怎么去朝上了，而总是请求前往各省，为了监督建立各地的犹大会所，就如尼尼微一样的，也是为了亲自教导散落在各处人数极少的利未人，使他们能够重新承担起先祖的祭司之职。耶利米不在书珊的时候越来越多了，他不知道王的脾气越来越暴躁，而奴隶主们对他所推行的新政越来越痛恨，因而对待奴隶们也越来越凶残。
　　有一次他疲惫不堪地从外省回来，却看见迦勒正在他府邸门口焦急地等着他，一见他就迎上来。那时耶利米心一沉，开口就问：“是不是出事了？”
　　是城中有一位贵族，手下的一批犹大奴隶做工已将近满了六年，他就和其余同伴联络好了，赶在期满前将彼此手上的奴隶交换，等到六年后再如此行。各处都有如此做的奴隶主，律法早就成了一纸空文。但是这些犹大奴隶平日就受尽虐待责打，想到永远也没有自由的一天，不觉万念俱灰，便索性孤注一掷起来反抗。后来这些奴隶自然被当场击毙，而他们的妻儿也被抓了起来，要挂在木头上处死。
　　迦勒只是简略地说了下情况。耶利米去外省的大概行程他是知道的，没想到耶利米直到处刑这天才回到书珊。

　　日头正明晃晃地照着，耶利米觉得眼前一黑，几乎要晕过去。迦勒就忙上前要搀住他，他只是摇摇头，说：“我立刻进宫去请求王的特赦。”
　　迦勒叹了口气，说：“已经来不及了，大人，您还是快去刑场拦一下吧，您说的话那些人总是要忌惮的。我替您进宫去见王吧！”
　　耶利米说：“不行，不经王的宣召没有人可以擅自去见王，若是他不举起金杖赦免你，你就会被处死。”
　　迦勒说：“放心吧，我以您的名义去见王，他一定会赦免我的。”

　　迦勒穿过开着高侧窗的大殿，他看见坐在宝座上的伯提沙撒，大群侍者拿着拂尘、扇子、阳伞、餐巾侍奉在王的身旁。
　　伯提沙撒说：“你不是犹大人迦勒吗？你怎么敢擅自来此，且不向我下跪呢？”
　　迦勒说：“我只向我的神俯身。耶利米大人虽然能为您施洗，却不能强迫我承认您是犹大之王。”
　　伯提沙撒说：“你这样狂妄，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迦勒说：“在我死前，能不能说完我要传的话？我是替耶利米大人来的，他请求您特赦今日要被处死的犹大妇孺。”
　　伯提沙撒说：“他已经回到书珊了吗？他为什么不亲自来见我？”
　　迦勒说：“大人已经去刑场了，他在那里等着您的赦令。”
　　伯提沙撒说：“我为什么要赦免呢，这些悖逆的子民！”
　　迦勒说：“您是知道的，您的子民本是顺服，若不是走投无路了，又怎么会做下这样的事？何况作乱者已经死了，妇孺们是无辜的。犹大的圣者是满有怜恤的神，耶利米大人是祂的大祭司，所以才来向您请求。而您既然自称是侍奉祂的王，就应当以慈爱之心来赦免。”

　　那时候耶利米已经匆匆赶到刑场，而行刑的士兵们已经把两位妇女钉在木头上挂起来了，她们幼小的儿女也被捆绑着，正嚎啕大哭。耶利米用仅剩的一点力气上前拉住了骑马的士兵长，他大声喊道：“叫你的人停下！”
　　士兵长回头看见耶利米，就忙下马说：“宰相大人，我们是执行王的诏令。”
　　耶利米说：“我知道，但是王的赦令马上就到了，你们先停下来！”

　　他们就一直等待，等到日头倾斜，木头上的妇人们痛苦的呻吟和孩子的哭泣都渐渐低下去，士兵们已经不耐烦了。
　　士兵长说：“宰相大人，我知道您在王面前素来是有权威的，可是今日这道赦令实在等得太久了。”
　　耶利米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沙哑着嗓子说：“这道赦令一定会来的。”

　　那天围观的犹大人尤其多，特别是耶利米来了以后。然而他们都没有上前和耶利米说过一句话，只是远远地看着，间或小声议论。而这时忽然有个犹大男人拾起一块石头向耶利米扔了过来，尖锐的棱角一下子打破了耶利米的额头，鲜血贴着眼角流了下来。耶利米几乎一天滴水未进，连续奔波已将近虚脱，他抬手摁住自己的伤口，愣愣地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围观的人群一片哗然，但没有一个人走过来，只能听见那个犹大男人愤怒的吼声：
　　“耶利米，你不知道是谁害得犹大人成了众矢之的吗？你若真的是伊罗欣的先知，就显示神迹来给我们看啊！你这个骗子！”
　　耶利米觉得神志也随着血液开始流失，金晃晃的斜晖直射进眼中，世界开始融化摇晃。他恍恍惚惚看见一个青年冲了过来，一拳打在那犹大男人脸上，于是他闭上了眼睛，轻轻地说：“哈拿尼雅……”

　　迦勒把那伤了耶利米的男人鼻梁打碎了，然后才把怀里的谕旨扔到士兵长脸上。
　　拿到赦令的士兵长指挥下属们把挂在木头上的妇女解下来，送去做简单的治疗。这批犯人的刑罚改为修建圣殿的苦役，士兵把他们押走了。
　　迦勒冲过扶起了耶利米，掏出帕子捂住还在流血的伤口。
　　“你们这些忘恩负义之徒！”他冲着人群大喊，“主的先知总是在耶布斯被祂的子民打死！”

　　耶利米抬头看清了迦勒的面容，他只露出一只眼睛，散落的长发覆住了脸颊，那神情就好像做梦一样。
　　耶利米说：“别说了，我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