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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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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一定要说的话,纪少慈觉得高中生活乏味枯燥,每天就是一个字:赶。
从睁眼醒来就赶着去洗漱,赶着人都去食堂前解决早饭,赶着在七点二十分的早读前挤出完整的40分钟,在第一节课开始前写完英语试卷的选择题。
如果扫一眼答案选项都能对上,纪少慈会心情很好。如果错两个以上,他会觉得白做了,因为那样有很大概率这张试卷连130都考不上,是一场费时费力的失败测试。
为了在日复一日的持久战里给自己一点心理安慰,或者说,证明自己没有那么糟糕,纪少慈需要花额外的时间再去写一套。
那样就是浪费时间,毕竟每一个时间段应该做什么都是计划好的,为了不打乱后面的安排,最好一遍成功。
课间赶着写布置下来的作业,中午下课后留下来练习文言文,下午放学留下来继续处理作业,晚自习的时候用整一个时间写一张额外的文综试卷。
纪少慈日复一日过着这样的生活。
做一个普通而努力的高中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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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你会通过什么方式认识一个人?
知道是偶然的,比如高一的时候办了一场书法比赛。说是比赛,其实就是像过家家似的叫每个同学都写一份书法作品。班主任先选几个,选完集中起来再到级部进行二次筛选,最后选出来的作品会被做成展板,贴在每一层楼的墙上。
那里面就有纪少慈。
展禹宁高一早自习时,被班主任逮出去背书,背的是《离骚》。他们班级靠近楼梯角,从后门出去,对面就是那堵贴了书法的墙。
展禹宁还没背完,不过他凭借自己超凡的视力和敏锐的洞察力,一眼就看到了班主任不太茂密的头发后,正大光明地地摆着的原文,字还挺好看:
[i]忳郁邑余侘傺兮,吾独穷困乎此时也。宁溘死以流亡兮,余不忍为此态也。鸷鸟之不群兮,自前世而固然。何方圜之能周兮,夫孰异道而相安?屈心而抑志兮,忍尤而攘诟。伏清白以死直兮,固前圣之所厚。悔相道之不察兮,延伫乎吾将反。回朕车以复路兮,及行迷之未远。[/i]高,呃..
他及时刹了车。
高一五班纪少慈。
操,这个人怎么把班级和名字写顶上啊,差一点就要连着读下来了。
班主任看了他一眼:“继续啊。”
展禹宁装作仰着头想,四下搜寻有没有续作:“及行迷之未远...呃...及行迷之未远...”
最后当然没找到也没背出来。但鉴于昨天才上的课文,他也算背了一半,被班主任仁慈地放了回去,说明天继续抽他。
展禹宁顾着自己被放了一马,把书法和书法的主人立马抛之脑后。但是下课后和兄弟勾肩搭背地一起出去倒水,展禹宁看着那块展板,又忍不住提起来:
“早上老李头抽我出去背离骚,我草,我一点没背啊,就记得前面那么一点。”
“李老板不是放过你了吗?”
“老李头脑后头有上次那个书法比赛的展板,上面就他爹的抄的离骚。”展禹宁指给他们看,自己也脑袋凑了上去,又复读了一遍:“哦...高一五班,纪少慈。”
他想了一阵高一五班在哪,然后合掌自言自语:“兄弟,救命之恩!”
路过的哥们就差没用鼻孔对着他了:“嘁————神经病。”
“哈哈。”
也不是展禹宁想记住这位哥,主要是每次班主任抽背书都喜欢站这里。展禹宁可是他座下大弟子,点名率高的令人咂舌,堪比压轴节目。
展禹宁背着的时候,眼睛就不由自主地盯着离骚看,被迫记下了:及行迷之未远,高一五班纪少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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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纪少慈算小有名气,一是因为长相。
高中的男孩子还不太懂打扮,有也只是嘴上念念,臭屁地抹抹头发,手头上都没有行动:毕竟每天早上七点不到就被学校的起床铃统一搞醒,一个两个晕得和死猪一样,眯一会再醒来只赶得上生死时速,人能到就不错了,哪里还顾得上想别的。
纪少慈也不懂,就是每天简单的体恤衫和休闲裤。他觉得自己也就普通长相,硬要说的话是比别人略白净些。但十六七岁的少年人就有年龄加成,简简单单也是格外清爽利落,是这个年纪独有的青涩、稚嫩的意气风发。哪怕那个时候压力都大,吃不下睡不好还肤色泛黄。所以单看纪少慈那个状态,给人的第一印象只觉得他该是那种心态平和稳定,稳操胜券的大学霸。
事实是:纪少慈写着D篇阅读时有个长难句没看懂,耗了几分钟。他一着急,咬到了下唇的口疮,一瞬间疼得五官都皱了起来,小声地轻轻嘶气。
纪少慈心态才不好,他每天都要为自己错的一些奇奇怪怪的选择题扼腕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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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高一将要分科的时候,展禹宁选了文科。除了他本人以外的所有人都表示不理解。展禹宁理科并不差,甚至完全相反,物理和数学好到变态,被扣几分是解答过程字写太草了老师看得费劲。料想每次月考完一众人对那二三十道的选择题答案,哀鸿遍野,嗷嗷乱叫。
“卧槽我错了十五个。”
“卧槽那你也牛逼,我蒙都比你高。”
“滚,你错几个?”
“七个。”
“展禹宁呢?”
男生拿着试卷拍了一把展禹宁:“喂,老狗,你对答案了没。”
展禹宁拿着保温杯给自己倒了一盏,慢慢悠悠说:“没对,你们老对答案,没意思,考都考完了。”
“废话怎么这么多,叫你对你就对。”男生把桌角的月考卷抽出来,大声念着:“BCDCA,ACDBC...“他声音小了下去,变成一句包含怨愤与无语的:“草————”
“他不会就错一个吧?”
“擦,展禹宁你个狗东西,你又他爹的全对!”
此声一出,引得一片嘘声艳羡。展禹宁啧啧摇头,用两根手指将试卷捏回去:“让你别对了。”
但展大少爷很偏科,他的人生信条就是高中是用来享受青春的,除了这两门以外其他都烂得一塌糊涂。但把最难的两门学成这样,其他的有啥不行的。室友说:“选理科啊,傻叉,你这不就等于乱杀吗。”
“那咋了?我选文不是也一样。”
那时候对文科总有一种的偏见,反正只要用点功多背背不就十拿九稳了么。于是展禹宁一份心思都不想分给这件让他烦恼的事情了,嬉皮笑脸地意气用事:“我数学又好,你就等着看我一边迷死那帮妹子一边拿年级第一吧,庆幸吧,你少了个竞争对手。”
看他这副自大的样子,室友哎呦了一声,立马贼眉鼠眼地点头弯腰做出一副太监状:“那是,展老爷选了文科,未来小人的理科全省排名还不是大大地进步。”
“嗯,谢恩吧。”
“不要脸。”
那时候老李头苦口婆心地和他谈了三四次,但好言劝不了该死的鬼,展禹宁就是一头倔驴。后来室友的排名进没进步展禹宁不知道,但是展禹宁拿的排名应该比学理科好看,虽然这种排名并不能文理科直接相互比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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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展禹宁后来很巧地和纪少慈一个班。
展禹宁虽然玩性大,但记性也还可以,假期分班考试稍微认真准备了一把。他本身没有弱势学科,发挥也没失误,顺利进了重点班。
分班那天他在门口透明板下压的名单看了一下,一眼望去一溜排的女孩子,五十六个人只有十三个男生。
他看到了纪少慈的名字。
这名字好熟悉,他想了一下:哟,这不是那个书法哥吗。
“同学,麻烦让一下。”
后头有个声音突然喊他,展禹宁回头,是个搬着桌子的漂亮男孩。
八月底就返校了,还是热着的时候,一滴汗沿着男孩的额角滑进T恤的宽大领口。男孩两只手撑着桌沿,微微抿了抿唇,有些不快地蹙着眉头对挡在面前盯着自己发呆的人重复道:“麻烦让一下。”
“哦,哦,不好意思。”展禹宁反应过来,忙转了个身让男孩进去,说:“唉,我帮你搬吧。”
“不用,不重。”男孩匀称细长,站直了比展禹宁还要高上几分。他换了个方向,轻而易举抬着桌子进门。
展禹宁看着门口剩下椅子,帮他抬了进去。
男孩略显冷漠地说谢谢他。
后来展禹宁知道,搬桌椅是因为班里有转学生少了一个座位,而搬着桌子的漂亮男孩就是纪少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