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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揭幕x明牌x质问 ...

  •   早已死去的肌肉因惊讶而失去控制,牵扯出僵硬而诡异的表情,隐藏于头盖骨之下的寄生虫透过尸骸的双眼,在千年来第一次如此认真地看向眼前的人类、眼前的咒术师。
      绿色。
      这是那块不停地思考了千年的大脑的第一印象。
      按照人类的普世观感,绿色往往会和森林、健康、安全和希望之类的定义联系起来,但是那双眼睛,即使有着和稀有宝石不相上下的色彩和透明度,却只会让人联想到暴烈燃烧的火焰。
      手腕被死死钳住,在他的对面,少女露出了笑容——
      不管是平安时期还是二十一世纪的现代,都完全符合人类审美的端丽又英气的精致脸庞。这张脸他曾经从总监部的档案上看过多次,却只能从那张三寸证件照上看出敷衍和百无聊赖。而在近距离面对面的此刻,羂索凝视着这个笑容,却罕见地产生了与之前截然相反的、令人天灵盖发麻的惊悚感。
      热切而肆意、兴致勃勃的笑容,明明已经做出了杀戮的宣言、身上的杀意也做不了假,但是单看这个笑容,却像是即将得到期盼已久的奖励的小孩子一样,纯粹而明快,和黑暗而破败的环境是那样的格格不入。这份与常理相悖的异质感,甚至让羂索回想起了他第一次人生中第一次接触到咒灵时的感受——
      虚无而遥远,神秘且陌生,那是和人类截然不同的未知存在、那是比人类更高层次的未知存在,仿佛只是轻描淡写、饶有兴趣地对着自投罗网的猎物露出微笑。
      “……真恶心,”被揭开了伪装的人类最恶诅咒师下意识咬紧了牙关,本应早已失去生理反应的胃部产生了近似痉挛的痛苦:“你又是哪里来的怪物啊!”
      *
      时间在此刻暂停,然后,倒流。
      披着人类外壳的怪物倒退离开,碎石乱瓦填补上废墟的残缺,早已熄灭的灯烛燃烧着生长,而满月从西边向着东边升起,人类和咒灵的身影忙碌地交错穿过。薨星宫内的战场上,夏油杰睁大了双眼。他眼睁睁看着天内理子向着天坑跃下,天元的咒力结界打开,引领她前往死亡。
      虽然表面上拥有和五条悟的张扬截然相反的谦虚表现,但他内心的骄傲实际上丝毫不逊色于这位同龄的天才,他对自身超出普通人、甚至超出普通咒术师的能力十分自信,潜意识里把自己视作高高在上的英雄和救世主,而其他人便理所当然地放在了弱者和被保护者的位置上。
      但是就在刚刚,虹龙的防御和他身为天才的骄傲一同被击得粉碎——被那个没有丝毫咒力的天与咒缚。
      以碾压的态势接连击败两位咒术界天才的男人对于手下败将的不甘视若无睹,而奇怪的是,他却没有继续追击逃跑的目标,只是信手掷出手里的武器,明明以他的能力来说直接追上并击杀天内理子应当十分简单才对,毕竟天内的速度对他来说和乌龟也差不了多少。
      可恶!难道他的目的并不只是杀死星浆体吗?还是说他有别的后手?!
      夏油杰死死咬住牙关,疼痛逐渐麻痹了神经,只有大脑依旧陷在绝望的清醒中。
      为什么他现在才发现自己如此弱小?!如果早点发现这个敌人、如果自己有着更强的实力,如果此时在这里的是悟,或者、如果是梦子——如果是梦子的话——
      在那一刹那,空中出现了星星的光辉。
      “基拉祈,交换场地。”
      就像是响应了夏油杰的呼唤,原本应当在几百公里以外的人突兀地撕开黑夜,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之中。凭借宝可梦的技能瞬间和天内理子交换了位置,在半空中下落的黑发少女转头看向天坑的边缘,但是不等夏油杰激动起来,那目光却越过他,落到了在场的另一个家伙身上。
      “——甚尔!”
      夏油杰的表情僵住了。
      梦子无比自然、无熟稔地喊出一个他全然陌生的名字,就像她一直知道那个人就在那里一样。
      “啊啊,”在他的身侧,应下这句呼唤的男人漫不经心地抬手:“知道了、知道了。”
      此刻的天元似乎察觉到星浆体已被替换,原本打开的结界飞快地编制重构,试图将入侵者阻拦在外。但她还是慢了一步,早先被甚尔抛出的天逆鉾底端连接着能无限延长的咒具?万里锁链,而锁链的另一端牢牢缠在甚尔的手臂和肩膀上。肌肉暴起,来自暴君的沉重力道沿着锁链一路传导,而他对于武器的掌控力也精确到可怕,硬生生改变了天逆鉾飞行的方向,最终在结界完成前的最后一秒精准刺入了它的间隙。
      有着强制解除发动中术式、甚至能突破无下限防御能力的特级咒具阻止了结界的完成,但是与它相对抗的却是咒术界最古老也最顶尖的结界术士,天元持续输出的咒力与它对抗,隐隐出现要将它弹飞的趋势。
      而梦子紧随其后,在空中调整姿势,坠落的同时握住了刀柄。伴随着下落的重力势能和灌注的巨量咒力,结界瞬间像是直面了重型武器的玻璃一样碎裂。十手型刀刃贯穿一层又一层的结界,发出不间断的轰鸣,在最后一刻微微偏移,擦着结界之主的脑袋刺入盘根错节的树根。
      “初次见面,天元。”
      在夏油杰茫然的注视下,一道粗重的呼吸和梦子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
      外形狼狈的五条悟出现在他们身边,周身那庞大咒力隐隐有着失控暴走的倾向,但是无论是夏油杰还是禅院甚尔,此时都无暇分给他一丝一毫的注意力。
      原本应该在北海道出差、此刻却从天而降的禅院梦子毫不客气地踩在咒术界的活化石身上,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地下空间里带来一重重回音。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那语气并非威胁,甚至没有多少恶意,只是单纯的、轻飘飘的宣告。
      “帮我一起干掉羂索,或者我现在就干掉你。”
      *
      羂索是个非常狡猾的猎物,大多数玩家都对此深有同感。
      头脑和实力都是咒术界的顶尖,同样都是千年老鬼,却和天元这个不问世事的家里蹲截然相反,积极地投身于历史的河流,无论在哪个时代都能混的如鱼得水,几乎和咒术界相关的所有大事件及各方势力的背后都有着他的影子。盘星教的创立有他推波助澜,咒术联的发展有他添砖加瓦,一度衰落的恐山在他的经营下风生水起,而倒霉催的加茂家至今因为他被群嘲拉踩。梦子猜测总监部至今做出的决策也许都有他的背后授意,那些常年待在地下的不可一世的高层恐怕压根不知道自己只是别人手里的棋子而已。
      而且他还尤其能苟,哪怕早在八百年前除了天元以外就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了,他也从来没有放松大意,只要一有风吹草动就选择蛰伏不动,耐心地等待下一个时机的到来,硬生生把天元熬到了第三次同化。如果梦子没有出生在御三家、没有为了收集图鉴前往恐山和北海道、没有触发相关的副本事件并将各个故事细节翻了个底朝天,那么她绝对无法发现羂索的存在。即便碰巧察觉到他留下的蛛丝马迹,在没有其他世界的玩家提供信息支援的情况下也很难抓住羂索的尾巴。
      找咒术师去跟踪羂索完全是不现实的事情,哪怕是天与咒缚的甚尔都有可能被发现。现在还能靠平行世界的信息确认羂索的马甲,如果打草惊蛇让他再次更换皮囊,梦子可没有耐心从全日本一亿多人里再去找一个头顶有疤的家伙,要是把他吓到跑出日本那就更麻烦了。
      万幸现在是信息社会,而羂索也没有进化到可以不吃不喝纯靠咒力行动的程度,只要他在这个社会里生活,就总会留下痕迹。更巧的是梦子的手下正好有一位精通追踪经验丰富且战绩可查的存在——宝可梦财团的总经理六月十一日零图小姐——成功通过监控、社保和支付记录一路追查他的动向,牢牢锁定着羂索如今的身份。
      但是,即使找到了羂索现任马甲,这也不是能直接出手的好时机,在游戏论坛的众多录屏中充分记录了羂索跑路方法的五花八门,其丰富程度让隔壁为了逃跑而把自己切成一千八百多块的某鬼王都自愧不如。如果无法一击必杀,逃出生天的羂索就会选择苟到极致人间蒸发直接把人熬死,甚至愿意壮士断腕舍弃一切后手和势力,把日本地皮整个翻一遍也找不到他的身影,令无数玩家抓狂地大喊羂索你根本不在这个游戏你到底在哪。
      所以梦子需要一个合适的机会,或者说,一个陷阱。
      这个陷阱要足够与世隔绝,不能让羂索有机会换皮逃跑;这个陷阱要足够合理,不能让他察觉到端倪生出警惕心;最重要的是,这个陷阱要有足够的诱惑力,让他甚至愿意冒着一定的风险主动走进来——
      而符合以上条件的,并且与梦子所在的时间线最接近的,就是天元第三次同化时的薨星宫。
      而天元的反应却是……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个名字?”明明要害正处于刀刃的威胁下,天元的第一反应却是皱起眉头,质疑地打量着面前的梦子:“你是受肉/体?但是在我的记忆里,历代十影法可都没有你的存在。如果你的目的是消灭羂索的话,那么即便不威胁我,我也不会阻止你。”
      “那么,如果我要你解除所有结界呢?”梦子反问:“不仅仅是薨星宫的空性结界和保护高专的结界,那几个地方的所有净界、包括笼罩日本全境的结界,全部解除——”
      原本紧绷的气氛霎时陷入凝滞。
      “……你在说什么?你知道这会有什么后果吗?”
      天元这才意识到,面前之人既不是那些一心一意崇拜她的追随者,也不是有求于她而对她百依百顺的咒术师。即使这只是她们的第一次见面,这个人、禅院梦子在很认真地打算杀掉她,完全不在乎会产生多么严重后果、又将引起多大的动荡。这样的态度,反而和她记忆里的那些平安时期的疯子们一模一样。
      天元的周身产生咒力波动,她终于发现自己所处的危险境地,慢半拍试图利用和自己几乎融为一体的结界逃走,但是就在她发动术式的同时,紫色的箭矢从天而降,在刺穿她身躯的同时钉住了她身下的影子,结界的入口在背后打开,但是天元却完全无法移动自己的身体。她抬起头,罗宾汉装束的密林巨枭倒挂在巨木的顶端,翅膀像长弓一样展开,数只式神和它一样安静地自阴影中浮现,不知何时已然将天元所在的天坑包围在中间。
      冷汗缓缓滑落,天元已经几百年没有体验过生命危在旦夕的感觉了,早已陷入惰性的大脑飞快转动,在梦子之前抢先向着上方暴喝:“难道你也要背叛高专和咒术界吗,五条悟?!”
      在这个时候,上方的六眼已经成了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只要他能拖住名字自己就能找到机会利用结界逃生,甚至反将她关起来也不是做不到。她已经放弃拉响警报呼叫总监部了,比起那些比自己还惜命的家伙,她宁愿相信五条悟。毕竟六眼的存在本身就是和她的同化周期相联系的,她的每一次同化都有着六眼的保驾护航,甚至于五百年前有一位六眼在婴儿时期就为此牺牲,而紧接着诞生的下一任六眼也会继续保护她。天元、六眼、十影法……命运本身就有着自己的规律。
      但是因她的话语而率先动容的却是夏油杰,黑发少年向前一步,下意识地阻止道:“冷静一点,梦子,就算是为了救理子妹妹,只要阻止同化就行,也不至于要杀了天元大人……”
      “——闭嘴吧,杰。”冷酷的话语无情地打断了他,却是从身边的五条悟口中吐出的:“你还没发现吗,跟理子无关,她的真正目标本来就是天元啊。”
      蓝色与绿色的眼睛在空中交汇。
      反转术式和无下限正在交替运作,精细的咒力操作让大脑不堪重负,就像烧红的刀片肆意在里面搅动,不断破坏又治愈,给他一种正在沸腾的错觉,但是比那更鲜明的是发自内心的寒冷。
      墨镜早在战斗中就不知道被丢到哪里去了,被血液糊成一绺一绺的白发散乱地贴在额头上,炙热的吐息在阴冷的地下空间里散出白雾,让那双珍贵的苍天之瞳显得晦暗不明。五条悟用手背擦擦脸颊,半凝固的血液抹出一道长长的痕迹,慢慢地,一字一顿地说道:
      “那个莫名其妙的出差还有东京的宝可梦会展都是你一开始就计划好了吧。追杀了我们一路的家伙是你的人,而盘星教和诅咒师集团Q那么快能得到天内的信息也很可疑……所以,你的目的一开始就是利用这个机会进入薨星宫,威胁天元,我说的没错吧?”
      面对他的质问,梦子没有丝毫被当面拆穿的心虚表现,甚至很坦诚地纠正道:“啊,会展不是哦。我本来以为你们会去海边的。”
      听到这里了,夏油杰也意识到了不对,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你的意思是,除了会展以外的事都……?所以这一路的追杀、连悟差点被杀也是你的授意吗?!为什么啊?!”
      “打扰一下,”原本默不作声的甚尔慢悠悠插嘴,“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不是因为大小姐你们才差点被杀的,是为了防止被她算账我才手下留情的,你以为你和那个小丫头能逃到现在是你的实力吗,包括那个六眼在内,我放水放的也很辛苦啊。”
      对于他毫不留情的嘲讽,夏油杰一时间失语,而五条悟完全没给他一个眼神,只是死死盯着梦子,声音嘶哑:“这一切都是你计划好的……所以,无论是进入高专,还是和我们相遇,都也只是你计划的一环吗?从一开始你就把我们当成道具?!”
      他早就该发现不对的,按照天元的重要性怎么都该有特级咒术师加入才更保险,唯一身处国内的特级咒术师却刚好因为北海道的任务出差,也没有立刻赶回来的意思;在会场隐约察觉到了熟悉的咒力,但是遍布的禅院家咒术师们混淆了他的判断,梦子本身大概也使用了某些遮掩的手段,不然不会让天元都没有察觉到她的潜入;禅院家叛逃的天与咒缚语焉不详并在最后一刻避开了他的要害,而之后家入硝子也及时赶到,哪怕他没学会反转术式也不会命丧当场。
      点点滴滴的碎片浮现在眼前,五条悟重新从她们的过往寻找蛛丝马迹,但是令他痛苦的是,哪怕理智告诉他眼前之人已然背叛,但是那些日夜相处的经历,那些全心投入的情感却无法抹消。第一次离开家族,第一次交到朋友,第一次因为有了相近的村子而高兴,第一次不再感到孤独,但是为什么——
      “……我们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揭幕x明牌x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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