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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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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站在尸体堆里的黑衣人听到他们的动静,神色木然地慢慢转过头来。
他眼睛血红,一身汹涌的魔气几乎化作实质,身周黑雾缭绕,面目显得有些模糊不清,但风信几人还是几乎一眼就认出他来。
这人是颜青。
“你这畜生!”风信目眦尽裂,激怒之下不管不顾地大吼一声朝颜青扑了过去。
颜青一直是面无表情的,即便看到了风信他们,眼神也毫无波动。
他的表情是机械的,但动作十分灵敏。他没有武器,却招招狠辣致命,只用一双手就打得风信难以招架,体力渐渐不支,而后步步后退。
风信惊愕不已,不敢相信自己作为即将晋升长老职位的内门弟子,竟然在这个叛徒手下居然毫无招架之力。
即便封魔山中的魔气对仙门中人有诸多压制,也不该是这样的结果。
然而,再不甘心也改变不了颜青魔化后实力暴涨的事实。
直至最后风信也没能杀了他,甚至连师弟季留的尸首都没能带出来。
他灵力几近枯竭,又受周围魔气压制,身边还带着数名苦苦支撑的弟子,被对方重伤之后只能被迫撤离。
第二天,风信再次才与前来支援的仙门道友一起进入封魔山。
只是到了那里却只见遍地魔物尸体,再也没有两人踪迹,季留的佩剑朔冰也自此消失无踪。
惨烈的墨城事件让仙门对魔族十分厌恶和忌惮,他们将封魔山外的魔物尽行清剿之后,集众人之力设了一个封山大阵将大部分魔物困于封魔山内。
风信自那以后曾几度出入封魔山试图找到季留的尸体,却都没有任何收获。
众人纷纷劝慰他放弃。
他只是笑应了,转头又继续去找。那是他最疼爱的小师弟啊,他从小带着他长大,他又那么爱干净,风信怎么忍心让他埋骨于那么腌臜的地方。
而颜青,则因为堕入魔道杀害同门师兄的大逆不道之罪,遭暮云派除名。
仙门之中人们提起他便隐隐唾弃,也有人想起长情剑独挑一门的美名,心中暗暗惋惜,心道这颜青为何如此想不通,实力高强却偏要沦为魔族。
世人所谓魔族分为两类,一类是封魔山中源源不断自然形成的魔物,少数能化作人形,智力不高,且嗜杀嗜血,这类魔物通常情况下不出封魔山。
第二类是一些急于求成,妄图走捷径,或是没有修仙资质的人类。
他们修炼魔气,可将动植物或其他东西炼制成魔物以供其驱使。
修魔确实有速成之效,只是此道凶险,也非常痛苦。修为越高死的越快,最后往往自食其果十不存一。
但这世间从来不缺渴望强大,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人们都以为颜青也许将成为魔族近百年来最强大的一名魔修,以后遇上少不得要打上几次。
谁知他如昙花一现,自封魔山之后再没有出现过,大多数人只听说他修了魔,却连影子都未见过,自此一消失就是十几年。
也有人猜测,当时他已经如此厉害了,只怕早已自食其果,爆体而亡。
风信絮絮叨叨地在季棠耳边说了许久,似乎想要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他。
他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悲愤,俨然已如一个疯子一般。
季棠一天没吃东西,一边哭一边拼命挣扎,又累又惧,不多时就昏睡过去。
但每次昏睡过去,风信就会用力把他掐醒,他不许他睡觉,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的重复那些可怖的场景。
待有人找到他们时,季棠已经被风信死死搂着在废墟里坐了一天一夜。
墨城似乎特别喜欢下雨,不过一天一夜的时间,他们已经被淋了三场大雨了。
风信不躲不避,雷打不动地抱着他坐在原地。
季棠又饿又累又怕,已经发起高烧,嗓子也哭哑了,闭着眼睛脸颊烧的通红。
他意识模糊不清,耳边不停的传来一个声音:“颜青是你的仇人啊,血海深仇,你怎么能忘记?怎么可以不在意?怎么能与之为伍?你要恨他,杀了他,千刀万剐!”
季棠听到颜青两个字,还是下意识的想:也不知颜青回来找他了没有,要是看到他没在上河镇了,会不会着急。
那个声音在他耳边喋喋不休,不断地重复着:“恨他,杀了他,千刀万剐……恨他……杀了他……”
季棠这才恍然想起,对,颜青已经是他的杀父仇人了,在二狗子的话本里,仇人见面是要不死不休的。
那日后,便不和他见面了吧……
恍惚中季棠被谁一把抢走,抱在一个温暖干燥的怀抱里。
他下意识地蹭了蹭脸颊,觉得不是熟悉的味道。
他脑子仿佛卡了壳,转的很慢,半天也想不起熟悉的味道是什么样的。他不满地撇了撇嘴,渐渐没了意识。
来者共有五人,为首的是风信的师兄,暮云派的现任掌门祁忘岚。
他把季棠抢过来抱在怀里,一眼就看出了他此时糟糕的状态。
祁忘岚转头看向废墟里神色恍惚的风信,冷笑一声,腾出右手凭空一抓,灵气化作一根金色长鞭出现在他手中,随即毫不犹豫的狠狠抽在风信身上。
风信被他抽得倒飞出去,长鞭带着几分余力甩在地上,现出深深的印痕,可见用力之猛。
风信摔在数米之外,一道长长的血痕在他身上慢慢浮现,从他背部一直蜿蜒到大腿上。
他闷咳两声,狠狠吐了一口血,狼狈地趴在焦黑的泥地上。
银白色的头发乱七八糟地糊在脸上,那模样简直不能更惨了。
站在祁忘岚身后的四名男子不知想到了什么,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同情的目光纷纷投在风信身上。
祁忘岚上前几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嫌弃的目光简直要化作实质,像刀子一样戳在风信的脸上。
他冷冷地道:“你看看你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死样子。”
风信并不理会他的嘲讽,他抹了抹嘴角的血迹,脸色平静地道:“掌门师兄,你怎么来了。”
祁忘岚冷笑:“若不是为了你这些破事,你当我愿意来?”
风信笑了,他越笑越大声,像是要发泄心中的痛恨。
他指着季棠道:“师兄你看,这是季留的孩子,可他跟颜青在一起!他是颜青养大的!他还叫颜青来救他!哈哈哈哈……多可笑啊,他叫颜青来救他!”
祁忘岚看不得他发疯的样子,嫌恶地道:“我知道你恨颜青,可是这孩子显然什么都不知道。你看看你干的好事,若是这孩子有个三长两短,他日黄泉之下,我看你有何颜面去见季留!”
风信听了他的话,眼睛逐渐有了些清明,似乎这才发现季棠不对劲。
他有些慌了,挣扎着爬起来想看看:“他怎么了?给我看看。”
“好啊。”祁忘岚温柔地笑了笑,抱着季棠站在原地,然后在风信踉跄着走过来时突然变脸,狠狠一巴掌甩在他脸上,把他又扇了回去。
“真是越来越反了天了,不给你些教训,你就当我吃素的是吧?”
祁忘岚说完又走过去狠狠补上几脚。
风信被他毫不留情的一顿揍,不一会儿就晕了过去。
其他人纷纷偏过头假装看风景,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把搞事的师弟揍晕之后,祁忘岚才满意地一挥手:“把他给我带走!”
跟来的都是祁忘岚的亲传弟子,闻言赶紧上去抬胳膊抬脚,把自家师叔拎起来跟着师父回了暮云山。
暮云派五宫十一峰,皆位于墨城往北数千里的幻仙群山之中。
五宫所在的暮云山位于群山深处,山门前长长的青石台阶尽头是一个宽阔的圆台,名为止剑台。
派中弟子进出多以御剑代步,到了此处便需要下剑步行。
往山门内一眼望去是大大小小高低起落的广场群,直行往最高处便是掌门所在的破曦宫,两边依次是大长老常玄的曜日宫,二长老常远的燎月宫,三长老风信的辉星宫,四长老常梦的缈云宫。
五宫围绕着山门前的广场群,成环抱之势。
十一峰则散布幻仙群山外围,多为资质较差的弟子或依靠于暮云派门下的普通人。
他们或经商或种地,各有所长,是暮云派主要的经济来源之一。
山门处有值班弟子看守着,见掌门抱着个孩子,身后几位师兄抬着疑似三长老风信师叔的人下了止剑台。
值班弟子体内迅速燃起熊熊的八卦之火,面上还是老实的行礼,收获掌门和蔼的微笑一枚。
季棠在凤凰山见到的那位谢清瑶师姐也已经焦急的等在山门处了,看到掌门成功地把季棠接了回来,她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上前行礼。
祁忘岚冲她微微点头,道:“你且去吧,不用担心,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这次正是因为她回来通风报信,祁忘岚才能知道此事,并及时找到季棠他们。
那谢清瑶恭敬地应了,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走远了,才回到缈云宫收拾了行李离开暮云山。
十几天前,自风信在凤凰山上把季棠带走之后,青岩和谢清瑶总觉得有些不安。
她记得当年季留小师叔身死之后,暮云派上下都十分难过,但风信长老表现的最为疯狂,在遍寻不到他的剑和尸首之后就开始酗酒打人,终日胡子拉碴,不修边幅。
众人念及他与季留感情深厚,难免比其他人更加伤心,所以多方忍让,从不过多干涉。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了半年,后来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掌门突然将其打入后山静心堂中,命他闭关三年以自省。
风信老老实实地在静心堂中一待就是三年,期间从未踏出一步,之后再出来时已经须发皆白,就成了如今的模样。
谢清瑶越想越是不放心,于是决定回暮云山一趟,若是风信长老把孩子带回师门了便好,若是没有,此事最好还是与掌门禀报一下。
她回到暮云山时山上一片宁静,与平时无半点不同,找人一问,风信长老果然没有回来。
她心里一慌连忙去求见掌门,好在掌门十分重视此事,听她说了事情原委后就立即动身去寻了。
如今孩子找回来了,她也就能放心地继续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