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长情》易忘书

2、第 2 章

　　季棠正愣神思索。
　　队伍里那个女孩子上前把他扶了起来，还帮他拍了拍灰，问道：
　　“你没事吧？”

　　季棠摇摇头，不好意思地闪到一边。
　　他好久没洗澡了，衣服也灰扑扑的。
　　他看看他们，又看了看城隍庙里，欲言又止。

　　那女孩子说道：“小家伙，你怎么一个人跑这儿来了？快离开吧，附近有妖物作祟，这几天不要来城隍庙了。”

　　季棠茫然，他不太知道妖物是什么，颜青从未跟他说过这些。
　　但他听二狗子提起过，话本里说妖魔鬼怪都是青面獠牙，残忍嗜杀，没有人性。
　　它们所过之处必有死伤，轻者晦气笼罩，疫病不消；重者尸横遍野，积尸如山，是人人得以诛之的存在。

　　能够诛杀妖邪之物的，也都是非常厉害的修仙者。
　　他想了想，替二狗子问道：“你们是仙人么？”

　　那女孩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连之前拔剑的那冷面少年都有些忍俊不禁，哼笑一声道：
　　“小没见识的，这世上有几人敢自称仙人？我们只是暮云派普通弟子，自幻仙山上下来历练罢了。”

　　季棠似懂非懂地点头，他大概明白了，那些话本里头说的“仙人”多半就是指他们这类人。
　　不过面前这些，是没还学成的仙人。

　　他并不像二狗子一样向往这些修仙者，他只关心今天晚上住哪儿。
　　他咬了咬唇，说道：“这里没有奇怪的东西，我这几天都在这儿，而且我……我没别的地方可去。”
　　他有点羞于承认这个事实。

　　有人嗤笑着反驳他：
　　“你个小孩子知道什么，难道我们的情报还会有误？”
　　“就是就是。”

　　“算了，天这么晚了，他一个小孩子在外面瞎晃更不安全。”
　　最后还是队里的女孩子做了决定，她说罢牵住季棠的手，领他进了庙里。

　　她似乎是几人的师姐，有些威望，其他人闻言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城隍庙很破败，但主体结构都还在，是个遮风挡雨的好去处，庙里四处堆放着不少稻草。
　　那师姐告诉季棠她叫谢清瑶，然后给他手里塞了个烤得热乎乎的干粮饼。

　　季棠眼睛亮闪闪的，好在之前吃了个甜糕垫底，总算没有失态。
　　他礼貌地道谢，然后一边小口吃饼一边听他们聊天。

　　这几人似乎是一路从北边过来，听闻这里有异常才来到了上河镇。

　　季棠看了看他们放在身边的剑，很普通的款式，并没有什么特别。
　　他这几天在上河镇也偶尔看见有佩剑的江湖中人。

　　他哼哧哼哧的啃着饼，一刻不停，等那几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吃了四张饼了。
　　之前拔剑的那年轻人问他：“这么能吃，小子，你多大了，爹娘呢？”

　　关于季棠的年龄，他自己是不知道的。
　　颜青从不跟他说这些，也不会给他过生日。

　　认识二狗子之后季棠才知道原来人们都是要过生日的。
　　而且这一天十分重要，就连二狗子家那个抠门抠到极致的老娘，也会卖了家里的鱼给他换一顿肉吃。

　　季棠没有问过颜青为什么不给他过生日，他想颜青肯定是有苦衷的。

　　你看他这么可怜，一个人孤苦伶仃的住在四面环海的孤岛上，也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多亏了有可爱的自己陪着他才没有疯掉，所以季棠决定原谅他。

　　他避开了父母和年龄的问题没有回答。
　　哪怕再缺乏常识，他也知道没有父母是不正常的，他并不愿意提起。

　　那女孩子又问道：“你家是在哪里的，怎么不回家呢？”
　　季棠道：“我跟师父来玩的，他让我在这儿等他，等好久了。”

　　提起这个季棠就很烦，他扁了扁嘴，手里的饼都快要吃不下了。

　　因为民间许多手艺人也是会收徒的，所以那几人听他提到了他师父，也并没有多想。
　　一人皱眉道：“你师父这么久没来接你，可别是出了什么事情，你要等到何时？”

　　季棠听懂了他的意思，十分笃定的摇头：“不会的，我师父很厉害。”

　　那几人面面相觑，心里都觉得不太乐观。
　　他们并不相信季棠所说的他师父很厉害，只当是小孩子对长辈的盲目崇拜。
　　近来民间战乱，许多妖魔也趁机浑水摸鱼，各大门派因此纷纷遣弟子下山历练。

　　上河镇虽未受战火波及，但也死了好几人了，而且以外地人居多。
　　这孩子的师父，恐怕凶多吉少。
　　他们并没有将心中的猜测说出来，只帮着季棠胡乱指责了一下他那不靠谱的师父。

　　过了午夜，季棠早已蜷在一边睡着了。

　　几名暮云派的弟子也准备开始行动。
　　那谢清瑶师姐看了睡在角落的季棠一眼，有些犹豫：“这孩子就这么睡在这儿不会有事吧？”

　　有人道：“那也没办法，咱们总不能带着他去，更危险。”
　　谢清瑶轻声一叹，道：“青岩，在庙里布个阵法，有什么万一的话也能挡挡。”

　　青岩就是之前那拔剑吓季棠的年轻男孩。
　　他颇不耐烦地啧了一声：“麻烦。”
　　他在几人之中虽然年纪最小，修炼资质却是最好的，如今刚过十六岁，修为已隐隐超过另外几人。

　　他虽然性格比较别扭，但心地不坏。
　　其他几人知道他的性子，都笑着走出城隍庙腾出地方给他布阵。

　　不一会儿，青岩就臭着脸出来了。
　　谢清瑶一挥手道：“上山。”

　　凤凰山并不很高，只是山深林密，地形比较复杂，且受流水侵蚀，暗洞较多。
　　夜里风紧时偶尔会有呜呜如鬼哭声传出，叫人听得心里直发寒。

　　离城隍庙不远时尚还好些，大概是常有人来，道路平整干净，越往山里去，就发现脚下的路越是难走。

　　一人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忍不住道：“师姐，那邪物当真在这山里？”

　　谢清瑶走在最前，左手握着一颗发着白光的珠子，右手则拿着一只巴掌大的精致罗盘，闻言哼道：
　　“鬼气森森，不在这儿还能在哪儿？”

　　河镇的人多走水路，凤凰山上除了枫叶红时有大批人前来赏景之外少有人至。
　　走了大半个时辰，前方几乎没路了，谢清瑶手里的罗盘指针突然剧烈转动起来。

　　她勾唇一笑，轻声道：“就在这附近，都小心一些。”
　　另外几人纷纷拔剑警戒，小心地分散开来搜寻周围有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虽然这里环境阴森，怪声阵阵，但他们其实并不怎么紧张。

　　一来他们人多，还有两名内门的师兄师姐。
　　二来，他们过来之前就已经接到了派中收集的相关情报，预测这里只是一只小妖作祟，他们应对起来绰绰有余。

　　夜里的风声突然大了起来，经水蚀溶洞的放大后显得格外诡异。
　　“你们看那边！”一人突然发出惊呼。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前方密林里枝叶晃动着，似乎有什么庞然大物漫步而来。
　　不过数息之间，昏暗的树林里就出现了一双血红色的眼睛，忽上忽下，如两盏鬼灯笼般散发着幽幽暗光。

　　连周边呼啸而过的山风都好像带了某种隐秘的腥气，令人不适。
　　“师姐，不太对劲，这好像不是妖。”青岩上前两步挡在谢清瑶前面。

　　仙门向来以杀尽天下妖邪为己任，而所谓妖邪之物，又可分为两类。

　　一类为吸天地灵气自行修炼，生出意识，甚至化为人形的非人类，统称为妖。
　　还有一类，则是引天地浊气入体，强行使死物焕发活力，以供人驱使，则为邪。
　　所谓修邪者，修的便是此道。

　　邪物最大的特点，就是那双殷红如血的眼睛，通常身上还伴有不同程度的腐臭味。

　　他们得到的情报是凤凰山中有妖邪之物吞食附近镇民。
　　但数月以来，只在山林中作祟，从不去镇上骚扰，猜测可能是因为无法远距离移动。
　　因此，他们才敢贸然在夜晚妖气最盛时上山来，以求一击得中，节省时间。

　　而眼前这东西，显然也不像是行动不便的样子。
　　谢清瑶把罗盘往怀中一收，神情也变得凝重了些，“我们的情报出错了。”

　　暮云派有数千名弟子，运行系统十分庞大且全面。
　　弟子下山历练时通常能够从各地分部获得精确情报，大部分时间无需自行去追踪探索，大大提高了历练效率。

　　像今天这样情报错误的情况很少，但也并不是没有过。
　　这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看对面是个什么东西了。

　　谢清瑶道：“小心一些，将它引到旁边空地上来，我倒要看看是个什么东西。”

　　黑暗中的怪物似乎早就发现了他们，也不用他们特意引导，暗红色的眼睛晃了晃，慢悠悠地从树丛中走了出来，一路伴随着树枝折断、摧枯拉朽的噼啪声。

　　众人持剑小心地往旁边空地上退去。
　　这时突然有人提问：“这东西……是不是变大了？”

　　随着距离的拉近，只见那两只红眼睛的位置越来越高，体积越来越大，渐渐变得有人的拳头大小。

　　妖邪之类，凡是能变化者，总是要比寻常之辈要厉害一些，其中以变化人形为最，其次就是变换大小了。
　　一般而言，妖邪的人类形态越完美，则通常实力越强大。

　　但也有例外，有的东西受自身种族限制，本身就是战斗力负五的小可怜，修为就会体现到其他的地方。
　　例如治疗能力，或是生命能力之类的。

　　相对的，也有些种族本身就是很好战且凶猛的。
　　这些通常都是大型食肉动物或凶猛的植物。毫无疑问，它们的战斗力都是自带加成的。

　　面前的这一只显然属于后者，只要看看这大得恐怖的红眼睛，就不难想象那隐藏在黑暗中的身躯有多么庞大。

　　谢清瑶有些后悔了，这东西显然不是他们现在的水平能对付得了的。
　　可如今箭在弦上，早已没有了后退的余地。

　　她一咬牙，将大量灵力灌入手中的光球，周围的光线瞬间明亮了数倍，对面那怪物的真面目也渐渐显露出来。
　　她瞪大了眼睛，喃喃道：“……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