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月》沐萩

39、第三十九章 让他们去

　　两个孩子吃了饭躺在榻上睡去了，想来这一路过来也着实辛苦，姜月靠在床上，看着右侧榻上的两个孩子，心中想着什么，没人知道。而在另一个屋子里，拐杖在地上敲出清脆的回音，温故遣退下人，无奈的哄着温太君。

　　温太君脸上不怒自威，瞪着温故责道：“连你也要偏袒她吗，她敢做出这种事情，又哪里考虑过我们温家的颜面！”

　　“奶奶，她曾经跌下悬崖重伤失忆，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自己都不知晓，这怎能怪她呢……”

　　“哼，你说得轻巧，你能体谅她，谁来体谅你，外面那些人只会说，武侯被人戴了绿帽，还多了两个便宜儿子，我们温家，什么时候丢过这种脸！”温太君重重一拄拐杖，似乎对温故不顾家族颜面一意向着外人十分不满。

　　“奶奶，事情已经在了，就算她不是姜国皇太女，只是一介普通女子，能再与孙儿相见，与我来说已是莫大幸福，难道我还要苛求她重伤昏迷神志不清时发生的变故，这对她又是何等的不公平！且不说她尚未与我成亲，我无权责备，就算她已是我妻，出了这种事，我也绝对维护她到底！”温故一脸坚持。

　　“你……你真是要气死奶奶！”温太君倒退了一步，痛心疾首，温故从来不会顶撞她，这次居然为了这个女人，这种理由坚持己见，温太君气的不止是温故的固执，也气他不知好歹，叫她心疼。

　　温故上前搀扶温太君，软言相劝道：“奶奶，别气了。”

　　温太君挥开他的手，边走边道：“你让开，我要亲自问问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奶奶，奶奶，您别急，今天晚了，她身上伤才刚刚好转，应该已经休息了，等明天孙儿再陪您见她可好？”温故自知无法拦住温太君的脚步，能拖一时便是一时。

　　“你就这么维护她！她还不是你妻子，她是姜国皇太女啊，你到底清不清楚自己的身份！”温太君勉强停下脚步，但言辞更是犀利。

　　温故无奈，顶着头皮道：“是，她是姜国皇太女，所以，就算她未婚生子，也是姜国的事，轮不到南国来管，更轮不到温家质问，她与我有婚约，但尚未成婚，便无婚姻束缚。我清楚自己的身份，所以我尊重她，也希望奶奶能给她一点时间……”

　　“你这孩子，犟起来真没个数，这件事要我不管也行，但有一个条件，你得答应！”温太君好似妥协的缓了口气道。

　　温故心中顿觉不妙，这个条件，恐怕难办。

　　果然，温太君顿了顿说道：“你立刻和她解除婚约，与我温家再无瓜葛，我就不再追究！”

　　“这不行！”温故果断拒绝，见老太君又作势要去找姜月，连忙拦下，稍作妥协道，“这件事关系甚大，让孙儿考虑考虑可好，奶奶一天也累了，让孙儿送您回房！”

　　“最多五天！你若不给我个交代，我亲自去……”温太君瞪着温故，见他苦笑点头，这才满意的由着孙儿送她回房。

　　温故送了人返回书房，墨九已经眼观鼻鼻观心的等在那儿多时，温故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佯作生气道：“你倒好，丢下主子落跑，弃人不顾，见死不救，墨九啊墨九，你说我该怎么罚你！”

　　墨九听到这话，眉眼口鼻立刻动的活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他哀怨的看着温故辩解道：“爷，是您屏退下人和老太君私聊的，没有您的命令，我怎好擅自闯入，墨九在屋外也是心急如焚，奈何军令如山，墨九岂敢违背。”

　　“你这小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算盘，罢了，老祖宗给了五天期限，这五天可得好好利用，对了，中秋国宴可是请了老祖宗前去？”温故陡然想起一事。

　　“有派请帖，不过还没回复。”墨九想了想答道。

　　温故以拳击掌笑道：“好，让老祖宗去国宴，记得请礼部再追一份邀请函，务必让老祖宗推辞不得。”

　　“爷，您使这招，老太君肯定生气！”墨九一脸笃定。

　　“哈，气便气吧，先过了这关再说，有这位在，别说计划了，能不出岔子就谢天谢地了……对了，那个高铮这两天是什么状况？”温故笑着摆了摆手，提起正事。

　　墨九摇头道：“没动静，如果不是那个家伙说是高铮，还真看不出他是主使者，不过除了高铮，这里还真没人能布下这么严密的局。”

　　“错了，若是简易，他也能做到，箭矢也好，人员也罢，这些对于他来说，轻而易举。”温故神色一肃，想起这几日简易的动静，试图寻找疑点。箭矢是最官方的，也最容易得到，人员更是不必担心，就算被擒，也可嫁祸他人，想要找到更直接的证据，难如登天。

　　“啊，那可要派人监视？”墨九顿时紧张起来，本来只是别国内乱，现在骤然可能变成三国相交，事情一下子变得棘手。

　　“那处我早有安排，现在唯一麻烦的是……罢了，我明日一早再去拜访，你先下去休息吧！”温故劝退了墨九，自己一人仍在烦忧。如今他最担心的，不是别人，而是姜桓的反应。这位年轻皇子比三年前初见更为偏激，若是他做出什么不可预知的反应，那他接下来的计划可就全乱了。

　　唉，温故轻叹，最初见到姜月出现在马车上时，他还以为可以直接与姜月谈判，这样一切会顺利的多，可是一个意外的答案让他只能回到原点，甚至得面对一个根本没多把精力放在这里，而是满心围着姐姐打转的孩子，温故真是有苦难言。

　　而就在温故打算把事情暂放一边，过览每日的军政大事时，突然听见一个杂乱的脚步声逐渐向书房靠近，温故心中暗道麻烦，果然，一个人影在门外禀报道：“侯爷，姜国皇子……皇子正在府中大闹，只怕……”

　　“知道了，我这就过去。”温侯没料到事情发生的比自己想象的要快，本以为姜桓怎么也得忍到明日一早再爆发，想不到这么快……温故放下册子，抓起桌上惯用的折扇，疾步向姜国所在的院落走去。

　　在姜桓大闹不休时，简易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里已经过了大半个晚上。是在想什么，他想了很多很多，从没有过的认真。

　　闭上眼，他回忆起自己的一生，二十七个年头，好似做梦一样。从年幼被兄长赶出王都，到跟着传说中的西狄神话学习武艺兵法，到兄长被害诸王叛乱而以十四岁之躯奋勇平乱，再到后来，他选择了兄长的子嗣为王，却因为不谙政局而害死师父，于是他一边雷厉风行以武力镇压所有反对之人，一边暗暗苦学为政之道，也因此，他坚信亲近中原，汲取中原文化对他们的重要性。他唯一错算的一步就是自以为西狄已经强盛到无可抵挡，而中原正值多难之秋，有机可乘，却没料结局出人意料，双方皆败。他只输了这一回，代价却何止千万。如果这一切只需要用输赢来判断，如果他不曾遇见姜月……

　　简易轻叹一声，想着那两个可爱的孩子，是他的，不是他的，若姜月记忆不恢复，这一切有何意义？也许他的想法很冷酷，可是他只想要风华绝代无与伦比的姜月，他要那耀眼堪比日晖的明月，而非空有其貌的水中倒影，如果没有明月，他宁可都不要。可是他也知道，不论姜月是否恢复，只要她敢说这两个孩子是他的，他就会挑下这份责任，哪怕此刻与南国交恶，对于西狄而言是多么的雪上加霜。他是一个男人，他必须要有担当，连自己的子嗣都保护不了，如何保卫西狄的子民？只是……同样为了西狄的子民，他虽私心想要求证真相，却又不敢求证，他背后尚有数万子民等待南国的运粮度过今年冬季，他不可能因为私情断绝了唯一的希望。

　　矛盾，挣扎，也许此刻，简易在庆幸姜月的失忆，因为失忆，她不会知道自己的狼狈和犹豫，也因为失忆，他可以旁若无事的重新站在她面前，而不去顾虑昔日一枪一剑的沉痛和残酷。

　　“王爷……”一个细微的声音在某个阴影里想起，就像习惯了黑夜的阴森，声音也透着一丝丝鬼气。

　　简易回过神，轻轻嗯了声。

　　“王爷，刚才温故亲自去了姜国所在院落，打算阻止姜桓的怒火。”

　　简易一愣，这个时候去阻止，真不知道姜桓闹了多大的动静才迫使温故如此，他起身也想去看，但一想到自己此刻不该有如此灵通的消息来源，心中又添顾虑。

　　“王爷，方才属下听见温故与其下属谈话，其祖母温太君不日将离开，而箭矢一事，他们仍对您有所怀疑。”

　　“让他们去……”简易不快的吩咐了一句，折身回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