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二十一章 制敌扣首 ...
-
远处的敌军真正逼近眼前，又过了好久。仿佛是彼此的默契在作怪，两军对峙，皆没有一方先动，无声的对立，只有狂风吹得旌旗猎猎作响。
一身红袍银甲的男子手持长戟，气势沉稳的驭马跃出队伍，立在场中，那份挑衅和无敌的气势，深深压迫着对方全军。姜月知道这一刻容不得迟疑，也无暇考虑担当能否，她都必须站出来，代表她身后的两千人。
催促骅骝上前，姜月手按长剑，挺身直视，一身的玄黑之袍沾了不少尘土仍无法掩去其中的庄严和威势。
两人皆不说话，彼此的对视都各自保留了数分，然而两人□□的坐骑没顾这么多，竟欲靠近亲昵。两人俱是一惊，暗自扣缰驭马，保留着数丈的距离。
也只有在控制坐骑后的那一瞬间，两人目光相接，彼此眼中多了份犹豫。而当目光交错后，看向对方身后那刀戟寒光的森冷，再是烧糊涂的脑子也会立刻冷却下来，谁也不是过去的自己……谁也回不去痴心妄想的天真年纪。
简易看着姜月，脑海里忍不住跳出那夜软玉在怀的甜蜜，明知这样的可能在他的身份被暴露之后永远不可能再有，他仍舍不得忘记那满足的感觉。下意识的，他将这话暗喻而出：“白义，别总想着你的骅骝，谈情说爱也该分场合！”
姜月本已将视线穿过千余骑兵看向漠漠夕阳，不愿再想过去荒唐之事，骤然听见这一句话，心中起了一丝波动，面上依旧平静淡然回答道：“畜生之所以是畜生，正因为他们什么也不懂，皇叔就算是随口之语，也不该将人与畜生相提并论。”
“装糊涂有用吗？”简易讽刺一笑，逼视姜月。
这是一个与姜月印象里相差了很多的人，不会有胡琴，不会有墨绿衣衫，那一柄长戟在手，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与昔日相去甚远，如果没有这场侵略的战争，也许姜月真的会……任性一回，而今，小我大我之中，她只有一个选择。
姜月神色不变，看着简易说道：“皇叔又在装什么糊涂，胆敢侵略我姜国，就该明白，应当承担的代价！”姜月抽剑出鞘，直至天际。无痕剑在残阳的照耀下染上了暗红的光泽，仿佛饮尽了无数人的鲜血而散发出嗜血的光芒，诡秘而凌厉，趁此时机，姜月朗声喝道：“我姜国无畏的儿郎，无所畏惧的战士们，驱除蛮夷，保家卫国是我们天生的使命，为无辜死去的兄弟姐妹，为黎关血战而死的同袍，可恨的西狄蛮夷，我们要他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血债血偿……”从一人响应，到齐声而喝，这些士兵面对强敌的恐惧减轻不少，血性之气在升腾。
姜月身后的这些士兵，是汲关城内的驻兵，兵役制度下的他们大多已在此待了十余年，轮换调值中也早已与边关其余几个关卡熟络非常，这其中大半皆有相识之人在黎关殉国，更不提他们的妻儿姐妹皆在周遭村野谋生，如今生死不知。他们虽然懂的不多，但他们有眼睛，他们会观察。在他们看来，高官将领不都应该像冯贤甚至是之前的几任巡察使那样，趾高气昂的数落一圈，拍拍屁股走人吗，有谁会亲自率军，背水一战，姜月绝对是一个另类。有言道，以诚相待，报之以诚，他们不懂大道理，但他们知道，他们身前的人是姜国的储君，即使是一个女人，这份胆魄和无畏，也足以让他们佩服和信任。
简易平淡无波的看着士气大振的姜军，臂腕一提，长戟举高示意，身后立刻响起了更加凶悍的吼声：“杀！杀！杀！”
简易再将视线移回姜月身上，复杂的看着从见面到现在始终平静的让人琢磨不透的姜月，哪怕是仇恨的视线，也好过现在的漠视，这样的眼神，就好像他们真的只是第一次见面，毫无瓜葛。似乎是心有不甘，又像是想要打碎姜月脸上固执的面具，简易轻笑道：“仁慈是你最大的弱点，月儿。”
姜月脸色一变，抿唇不语。当年，她师父叶无端就不止一次的嘲笑过她的仁慈，政敌斗争，一念仁慈只会给自己带来无穷的麻烦，她明白，却仍放了反对者一条生路。而今会成这个局面，若非她的坚持，又怎会如此。
正如此刻竹林小屋里，就着沙盘推演战局的两人，神色各异。
“侯爷，黎关之后，可北上，可直行，也可南下，而若想直取京都，只有北上和直行两路可走。虽然剑平关路线最近，但地势险峻，易守难攻，西狄多骑兵，想来是行不通，而北上到达原州前有一条栈道，同样易守难攻，那位不把兵力聚集在那儿，为何要在这中间平原之势交战？”墨九指着沙盘中的小旗子满脸疑惑。
温故持扇轻摇，看着沙盘中模拟的最新局势，苦笑道：“她是个笨人，真真正正的笨人……”
“啊？”墨九呆住，没料到侯爷会说出这一番话，连忙追问道，“侯爷前几日不是还夸她才智卓绝，与那战神旗鼓相当吗，怎么突然说她……笨？”
温故摇头轻叹道：“最明智的做法的确是退守原州，以天险挡敌，就最初那位冯贤的做法，也并非全错。只是……”
“只是什么？”墨九最讨厌自家侯爷说话说一半的习惯，紧追不舍的问道。
温故看着战局，折扇一合，轻点几处道：“原州在此处，剑平关在这里，而黎关、汲关……在这，你可知这一片居住了多少人？而这一些人又是什么人？”后面的话已无需再说，倘若退守原州，这一片疆土和上面生活着的百姓等于拱手让给了西狄，更不必说孤守无援的汲关上下数万性命。这些人家中皆有充军之人，倘若狠心不顾，试问这些士兵会是如何的心寒，军心动摇，即使最终打退了西狄，又如何向天下交代？如果姜月心够狠，这些都不会是大问题，可偏偏……太过仁慈的结果只会让自己身陷囹圄，姜月便是最好的例子。
不知过了多久，墨九终于明白过来，想到这，他隐隐对姜月有些好感，担心问道：“侯爷，那您说，这场仗到底谁会赢？”
温故折扇一开，闭目沉思良久，轻笑道：“赢得自然是我们……”而他们，不论输赢，对于南国而言，均是败了。南国是本分的生意人，只不过，奸商亦是南国的代表。
——————
竹帘半垂，水榭之内一方古朴琴桌前坐了一人，那人的面容被竹帘遮去，只见淡紫衣袍下细致修长的手指正在琴弦上游走，一鼎香炉青烟缭绕，一曲琴音温润调畅，清新幽奇。水榭外是一池含苞待放的芙蕖，风从南来，吹皱一池春水，也引得芙蕖轻轻弯腰。竹帘轻摇，隐约可见抚琴之人发丝轻扬，薄唇含笑，怡然自得。
突然，琴音乍止，乐声骤停，只见这紫袍之人左手离弦，咦了一声，而琴弦之上，第一根琴弦犹带血痕。
“一弦为宫，风吹北径，今日有君到访，却是血光之灾，奇哉！”紫袍之人自言自语的喃喃道，起身离开水榭。
“怎么了，为何不弹了？”水榭外，坐在石阶上的少女诧异的回头，一脸半睡半醒的迷蒙。
紫袍之人长叹一声，一种对牛弹琴的无奈无处可言，每每他焚香抚琴，必是少女白日打盹的最佳迷药，瞧今日山壁斜阳，时候不早。他沉迷一日，少女便瞌睡一日，这真是让他不得不怀疑自己的琴音是否真有催人入眠的功效。
“红儿，去前面看看，今日有灾客将来。”
“灾？是灾为何还是客，药叔戏我！”少女小巧的瓜子脸脸颊透红，杏目圆瞪，嗔怒道。
“是血灾，亦是君客，去吧，等你到那儿，时间恰好。”被少女唤作药叔的男子低低一笑，背转身子重入水榭，轮指一滚，琴音再起。
叫做红儿的少女一跺脚，止不住心中的好奇，照着对方的指示向北面跑去。
而这时，机缘还未到，在这时，甚至西狄和姜国还在对峙。
“你身后不过两千步兵，姜月，你是聪明人，该知道螳臂当车的下场，审时度势，姜后乱政，你身为皇太女，本王助你，名正言顺！”终于挑破了话题，撕开了伪装，简易坦然直接的劝降，干脆利落。
姜月失笑，睥睨的看了简易一眼，道：“我泱泱大国，决不容蛮夷染指，姜国儿郎，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胆敢乱我国土者——”
“杀——”气势恢宏的呐喊，像是在证明简易劝降的可笑，士气不减反增，即使只有两千步兵，也不容人小觑。
简易苦笑低叹，长戟一挥，骑兵出动。而他自己，一夹马腹，靠近姜月。生擒的目的，他从未忘却，这样的机会，他不会错过。所谓的公平，在战场上从不存在，制敌扣首，向来是最效率的做法。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制敌扣首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