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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白虹贯日 ...


  •   今,天下三分,中原沃土以姜氏为帝,西狄建城筑邦仿效中原改汉姓简氏,南国偏安一方温氏掌权。三足鼎立之势成数十年,无人敢越雷池。

      时,正值春日骄阳,万千柳丝低垂,黄鹂鸣乐,鸳鸯戏水。假山侧,密叶旁,人迹罕至处半遮半掩了斜卧栏杆怡然自乐的身影。

      远处疾步而来的俊俏少年郎闻得惬意歌声,一脸无奈纵容的抬起手,挥退下人,放轻脚步缓缓向此地走去。

      移步走近,歌声越发清晰,源于祭祀的高雅格调被歌者冠上了一份悠然自得的态度,然而那份随意掩不住暗藏的狂傲睥睨,一如对方给少年郎的感受。他故作老成的摇头轻叹,及眼处,若隐若现的一双裸足随着曼妙的歌声轻晃,再往上,掩去足踝风景的玄袍下摆,刺金蛟龙腾云驾雾。本该是庄重肃穆的玄袍,披在此人身上只添了落拓与潇洒,少年郎莞尔,出声敬重的唤道:“阿姐!”

      斜卧栏杆的女子撑起半身,随手拂去垂在胸前的长发,淡看了眼少年郎,佯怒道:“汝郎来此,又是逃了哪位太傅的功课?”

      被唤汝郎的少年吐了吐舌头,小心翼翼的望了女子一眼,低头狡辩道:“李太傅说明日休假,我便想……便想明日再作。”

      “汝郎个子高了,心性却不见长,何时也学会耍脾气了?”女子拢衣起身,漠视少年而过,赤着足也不寻鞋袜,漫步便往浅池而去。

      少年脸颊绯红,惭愧万分,抬眼一瞧女子意图,下意识的拉住女子衣摆阻道:“春寒水凉,阿姐不该涉水!”

      女子侧头看了眼少年抓住自己衣袖的手,少年讪讪松开,仍是一脸坚持。女子轻笑,刚欲开口,一声钟鸣却是响彻天际,惊起无数鸟雀。

      女子与少年均是一脸愕然,脸色苍白,然而那钟鸣一声连着一声,丝毫没有停绝之势。

      “阿……姐……”少年颤着声难以置信的唤道,心里犹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女子没有理会少年的呼唤,她已先一步掉头向那重重宫阙的方向奔去。走出几步,女子感觉脚心一痛,才惊觉自己赤足敞衣,犹未整理。她停下脚步,理智在刹那回转,虽然双手掩在袖袍里仍在微微颤抖,开口的声音已极为镇定,道:“桓弟且去,本宫随后便至。”

      姜桓一听皇姐唤了称呼,心知事情严重,不再迟疑,拱手一礼便疾步而去。

      女子静待少年离开,拂袖转身道:“长和,备马!”

      话音刚落,从假山后走出一墨衣男子,面容平和无奇,他回头看了眼钟声将停的殿宇,出声再次确定道:“出宫?”

      “出宫!”女子侧过头审视了男子一眼,知道若不说清楚,男子不会答应,只得压低声音快速说道,“父皇突然驾崩,吾之身份,只会碍了母后揽权,此时不走,吾命休矣!”

      男子沉思了会儿,像在思考取舍,最终苦笑着点头道:“好,出宫。”

      女子暗松了口气,挽发束衣,借着动作掩去心中不安。有他暗卫首领崔长和的一句话,这宫才能出得顺利。

      一切准备就绪,着了披风牵马离去前,女子遥望帝宫,俯首下拜,深深一礼毕,上马牵缰,掉头便走。

      ……

      雾气隔离了梦境,悲伤犹在眼前,明知这不过是一切早已过去的记忆,只是将她所埋藏的过往,宛如不被愈合的伤口,再次袒露眼前,然而当她认清这是一场梦时,她还想再见见自己可爱又淘气的皇弟,她甘愿沉睡,弥足留恋。

      ……

      城之外,两骑在前,八骑在后,追逐之意昭然若揭。

      “殿下,请您立刻回宫!”

      “殿下!”

      “您若再不停下……”

      威胁之意并非空谈,一支箭矢贴了女子耳鬓擦过,便是警告。

      “殿下……”这一声唤是女子身边并骑的墨衣男子的试探,然而女子并未停下,反而挥鞭催马,速度更甚之前。墨衣男子无奈,只能加快速度赶上。

      这已是第几波人马,数也数不清了。各方势力无不为谋己利,却都打着最为冠冕堂皇的名号,这一次又是谁的属下,还有何好说的。

      然而时不在我,追逐的尽头,宽阔的河水阻挡了前行的脚步。马蹄踏在河滩,踌躇着不愿再行,这样的情感似乎也传递到了骑者的身上,两骑勒马回身,身后已呈包围状的八骑,警惕的手按弓弩蓄势待发。

      女子的视线落在了为首的一人身上,傲然一笑道:“这次又是谁的臣下,报上名来吧!”

      八骑之首的年轻男子悄悄看了眼女子身边的墨衣男子,见他不做任何回应,拱手一礼,咬牙道:“我等奉姜后之命,请太女殿下回宫!”

      女子注意到了对方的小动作,她稍作思考便直言问道:“你们隶属暗卫?”

      年轻男子又瞧了眼墨衣男子,点头承认道:“是,因崔大人擅离职守,属下崔致远暂代首领一职。”

      女子注意到此人眉目与身旁之人略有相似,但眼角留意身边之人,却见他没有丝毫反应,暗叹一声,眼神一锐,手按佩剑道:“若本宫不与你们回去呢?”

      崔致远不敢与女子对视,略低了头苦笑道:“姜后吩咐,殿下若违令,就是尸体,属下也必须带回。”

      女子哑然,心中一口郁气闷得只想发泄,她抽剑朗声道:“回去告诉母后,儿臣手中之权已双手奉上,但儿臣之性命,由不得他人做主!长和,走!”

      话音刚落,女子长剑刺向马臀,逼得坐骑狂命疾奔,而她手持长剑,伏身接近暗卫,两相交接,凡俗之品怎是上古名剑无痕的敌手,纷纷断裂折断,暗卫反应极快,调转马头追赶,一边架弓喝道:“殿下若不停下,我等不会留情!”

      女子没有回头,伏低身子疾驰而去。而之前的墨衣男子,此刻悄悄传音与崔致远,见他一脸恍然,摇头一叹,急追而去。

      ……

      梦醒了吗,的确醒了。

      香阁闺秀,芙蓉帐,冷香熏,袅袅宜人。一切又恢复到现实,然而姜月还是闭了眼,犹自回忆。

      一个人不该总是留恋过往,但一个人却必须直面所有的陈伤。整整一年了,她离宫至今,再次踏上京城的土地,才恍然惊觉,自己是那么的热爱这生她养她的故土。然而人前的她,绝不会露出丝毫软弱,人后的她,也无暇自怨自艾。感情,在这生命里,最为次末。

      素手掀帘而起,姜月揉了揉额头,掬水洗漱,披衣束发。

      一年,如同昔日年少游历的一年,少了婢女侍从的伺候,独自打理也已渐趋习惯。然而对着铜镜里的面容,姜月微微失神,竟想起了早些年前,尚且年幼的皇弟一脸自豪的为自己梳发的情形,不觉莞尔。

      敲门声恰时响起,不急不缓,三叩而停,姜月收起思绪,应道:“进来。”

      一身墨衣的崔长和手里端着一碗热粥进门,不着痕迹的观察了姜月一眼,语带随意的问道:“殿下,昨夜睡得可好?”

      姜月注视着长和的背影,想起梦里的事,始终不解最后他说了什么让那些暗卫放弃了射箭。暗卫隶属帝王,那日派出暗卫追击,便是母后给她的一个讯息,她已掌握了包括暗卫在内的整个宫廷,局势已稳,而她姜月,若不肯乖乖听话,她也不会再念母女之情。

      崔长和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过去知之不详,这一年里,也摸不透彻。为何崔长和会放弃暗卫首领之职,随她离开,找不着来由,她不会多猜,只会更加警惕。没有人做事不求目的,他崔长和,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而她,还能付出什么……

      烦心事先放作一边,此刻见他动作,姜月淡笑道:“想不到在京城的青楼之内也有这等客房,倒是让我惊奇。”

      为了掩饰踪迹,姜月重回京城没有挑上客栈居住,而是由着长和带她来到此地,以崔长和的本领,避开追踪不是难事。

      崔长和放置好碗筷,一脸无辜的回过身道:“殿下这是在怀疑我?”

      姜月起身走去,语含微笑道:“长和怎会如此想?我这是在称赞长和的能力,若我身边无你,这一年的生活必定棘手的多。”

      对视一眼,崔长和垂下眼道:“殿下说笑了。不知殿下打算何时出发?”

      姜月微微蹙眉,沉吟道:“午时后启程,来回一趟,也许尚来得及在城门关闭前赶回。”

      “好,我马上下去准备。”崔长和点了下头,行了一礼便退出屋子。

      门合上,屋里只剩姜月一人,她拿勺子舀了舀滚烫的热粥,雾气朦了视线,这一瞬间,她的心莫名的疼了疼,想起坊间歌谣,喃喃自语道:“白虹贯日,天运骤变,太后掌权,姜氏易主……姜月,是罪人吗,父皇?”

      无人回答,也不必有人来答。深吸口气,徐徐吹出,雾气散去,再睁开眼的她,还是坚强如斯的姜月。

      ——佚史载:白虹贯日,先帝驾崩,皇太女悲恸神伤,暂去行宫休养,一切政务交由姜后决策,至此,长达五年,姜后当政,改年号白虹,史称白虹之变。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白虹贯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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