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少年》朴左右

4、第 4 章

　　第4章

　　大学生活的一切都让叶梓很新奇。

　　他觉得很有意思的一个事情就是，大学不像初中和高中管得那么严格，初中时有严格一些的老师还会管理学生上课时候的坐姿，不许驼背之类；可是在大学，别说驼背了，就算是你愿意在校园里爬着走都没有人管，也许可能还有人会当成是行为艺术，呵呵。

　　都说由俭入奢易，过惯了拘谨高中生活的新生们仿佛脱缰的马儿，今天社团聚餐，明天逃课去机房或网吧，后天老乡会。

　　但也因此惹出了麻烦。

　　“什么？打架了？？”

　　今天下午没有课，天气又凉爽，叶梓难得打算给自己放个假，午睡一会儿，宿舍的电话却铃声大作起来。

　　已经睡着的赵子详翻了个身，不耐烦地嘟囔了句什么。

　　叶梓从半睡半醒中惊醒，他的床位就在门口，距离电话近，他爬起来拿起听筒贴在耳朵上，听到了隋圆焦急的的声音：“叶梓，我们班同学和大三学长打架了！你快来学校后门口！”

　　叶梓惊讶地睁大眼：“什么？打架了？”

　　赵子详烦躁地说：“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叶梓压低声音对隋圆说：“我这就来。”

　　挂断电话，叶梓直奔隋圆所说的学校后门，说是后门，其实只是个狭小的通道，通道口设置了几个弯弯绕绕的围栏，也没有保安看守。

　　离后门还有一些距离时，叶梓就看到了隋圆和一群人。

　　站在隋圆旁边的五个男生正是叶梓班上的同学，站在隋圆对面的则有六个男生，叶梓不认识，应该就是隋圆口中的大三学长。

　　这十一个人的共同点就是他们都分别有不同程度的鼻青脸肿，一眼就能看出来刚打过架，叶梓班上还有两个个人鼻子下方还沾着鼻血，衣服也有点破破烂烂的。

　　隋圆一直在擦着额头上的汗，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紧张的，一抬头看见了叶梓，连忙大叫叶梓的名字：“叶梓，叶梓！”

　　叶梓走近后，从这群人身上闻到了一股很刺鼻的酒精味道。

　　隋圆扯着叶梓的胳膊，对那群大三的男生说：“人来了，你们和他谈，我先带我们班同学去医务室。”

　　大三为首的一个身上有纹身，带耳钉的男生凶神恶煞地说：“想跑？”

　　隋圆赔笑道：“怎么会呢，我们的饭卡还在你们那里，主要是这个同学的鼻血到现在还在止不住地流，我们去医务室看一下情况，你先和叶梓说。”

　　纹身男生“哼”了一声，还想说什么，他后面的另一个矮个子男生挥了挥手：“量你们也不敢跑，去吧。”

　　隋圆拉着班上的男生朝校园的方向走：“走走走，先去医务室看看。”但他走出去了几步，又重新回到叶梓旁边：“叶梓，你帮着处理一下，说点好话，别让学长们太生气了。”

　　叶梓看着隋圆和班上男生走远的身影觉得有些发蒙，不知道怎么就变成自己一个人对峙六个人的情况了，回过头来看见对面六个凶神恶煞的男生也觉得有点害怕，但还是强撑着胆量问：“学长，到底是怎么回事？”

　　纹身男生的态度并不怎么好，几乎是每一句话都带着几个脏字，叶梓费力地从脏话里挑出了有用的信息，终于听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是今天中午叶梓班上的同学这些大三的学长在同一家饭店吃饭，他们本来是两波聚会，但叶梓班上的一个男生在走路时不小心将大三学长那桌的碗筷碰掉了。这本来是件很小的事，但双方都喝了酒，呛了几句，谁也不服谁，就起了冲突打了起来。

　　叶梓问他们想怎么处理。

　　纹身男生用大拇指摩挲着破皮的嘴角：“怎么处理？赔钱！给我们一人八百，不然这事儿没完。”

　　一个人八百？六个人就是四千八。

　　叶梓有些无措地说：“能不能通融一下……”

　　“通融？”纹身男生冷笑了一声：“你把我的话带回去，四千八百块，一分钱都不能少，不然就别怪我们把这事儿告诉你们导员和学校，以防你不知道，是你们班的几个小崽子先动的手，咱们学校现在对打架抓得严你也不是不知道，少说也是个处分吧！”

　　纹身男生说完，也不给叶梓再说话的机会，用肩膀挤开叶梓，带着其余的五个男生大摇大摆地走近了学校。

　　叶梓只觉得自己像是吃了个干干的鸡蛋黄，嗓子里异常的干涩。他想起隋圆告诉他帮着安抚一下学长们的情绪，可他非但没能安抚成功，还处理出了一个这样的结果。

　　四千八百元的赔偿款，或者学校的处分，他要怎么告诉自己班上的同学这个处理结果？

　　叶梓在原地站了好几分钟，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在不停发抖。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叶梓茫然无措地朝宿舍的方向走，但到了宿舍楼下却又觉得不想上楼，就坐在门口斜侧方的花坛边上发呆，也不知道究竟坐了多久，他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听到一个声音问自己：“叶梓，你坐在这里干嘛呢？”

　　叶梓抬起头，见到了何凉意带着开朗笑容的面庞，他穿着运动衫、运动短裤，臂弯里夹着个篮球，旁边还站着两个同样穿着运动服的男生。

　　但等看清叶梓脸上的神色，何凉意脸上的笑容顿了顿，他有些惊讶地问：“怎么了？怎么这样的表情？你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叶梓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很吓人，他摇了摇头，挤出一个笑容，想说“我没事”，但刚说了一个“我”字，眼眶就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热，眼泪竟然就这么流了出来。叶梓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哭，赶紧低下头，用手背擦了一下眼睛。

　　何凉意把手里的篮球塞给旁边的男生：“你们先去吧。”

　　那两个男生应了一声，等他们走远后，何凉意说：“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何凉意将叶梓带到了学校大门口对面的咖啡厅，给叶梓点了一杯加冰的卡布奇诺。这是叶梓第一次喝咖啡，冰凉的咖啡是微苦中带着香甜的奇妙口感，何凉意坐在他对面，问：“发生什么事了？”

　　叶梓摇了摇头：“只是班上的一些事情。”

　　何凉意不赞成地看着叶梓：“别瞒着了，不论大事还是小事，我也能帮着你想想办法。”

　　叶梓犹豫再三，还是说出了刚刚发生的事情。

　　叶梓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处理出这样的结果，我觉得很对不起我们班的同学。”

　　听叶梓说完，何凉意却笑了：“身上有纹身，打耳钉的男生是吧？我和他打过球，我来和他说。”

　　何凉意这话一出来，毫不夸张地说，叶梓就像是看到了菩萨，他惊讶地看着何凉意：“可以吗？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他们欺负你是新生什么都不懂，处分？呵呵，也不知道是打架的处分严重还是他们敲诈勒索的处分严重。”何凉意笑了一下，却马上正色看着叶梓：“倒是你们那个班长，你以后离他远点。”

　　看着叶梓疑惑的神色，何凉意冷冷地嗤了一声：“他是班长，这事情本来就该是他处理的，他给你打电话叫你过去，无非是想找个替罪羊，他自己溜走当好人，把你推出去唱黑脸，这小子真他妈不是个爷们！”

　　等叶梓反应过来何凉意话里的意思后，被吓了一跳，他想起隋圆整天笑呵呵，很好说话的模样，脱口问道：“真的吗？隋圆真是这么想的？”

　　何凉意看着满脸不可置信的叶梓，缓缓笑起来：“我发现了，叶梓，你是一个很理想主义的乖小孩。你把别人都想得那么好，别人可是在借着你的善良和责任心想着法儿的坑你呢。”

　　叶梓说不出话来。

　　何凉意将面前的咖啡一饮而尽，伸手拍了拍叶梓的肩膀：“我先去打球了，你宿舍多少？晚点我去找你。”

　　何凉意没说他什么时候会来宿舍，叶梓也不敢乱走，给今天要家教的依依家里打了个电话请假，是依依接的电话，她听到叶梓要请假，反而很高兴：“太好了，我终于能休息一天了！”依依的快乐很大程度上缓解了叶梓身为家教却要请假的愧疚感。

　　晚上八点半的时候，宿舍的人基本上都回来了，周家宝看到叶梓在宿舍还很惊讶：“怎么你今天没去家教？身体不舒服吗？”

　　叶梓说自己在等何凉意，周家宝更好奇了：“你等他干什么？他又骗你去加入宣传社了？”

　　叶梓觉得很奇怪的是，他愿意把下午发生的事情告诉何凉意，却有点不想告诉周家宝发生了什么，正想含糊过去，宿舍的门却被人推开，何凉意走了进来，在宿舍扫了一圈，找到了叶梓，说了一句让叶梓心中石头重重落地的话：“搞定了。”

　　叶梓长长地松了口气，问：“那我们班学生的饭卡……”

　　“都在我这。”

　　叶梓等何凉意把饭卡给自己，何凉意却说：“明天交你们班那个班长去我教室找我，等他找完我，我再把饭卡给你。”

　　周家宝听得一头雾水：“哎哎哎，你们打什么哑谜呢？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叶梓还来不及阻拦，就见何凉意凑近周家宝压低声音，三言两语将今天中午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周家宝。周家宝紧皱着眉：“阿凉说得没错，你们那个班长真不是个东西！”

　　他拍了拍何凉意的肩膀：“这事儿真亏你出面帮忙，不然叶子真的不好做，谢了。”

　　叶梓也极其诚恳地道了谢：“谢谢，真的太谢谢你了，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感谢才好。”

　　“谢什么，”何凉意从裤子口袋里摸出烟盒拿了一支烟在嘴边点燃：“叶梓，你知道我为什么帮你吗？”

　　叶梓说不知道。

　　何凉意吊儿郎当地扯起嘴角：“我去接新生那天，看到你背着两个大包站在那里，特别淳朴的模样，眼神和那个希望工程宣传照上的小女孩一样干净，我不帮你，我心里都过意不去……你要是真的想谢我，请我吃顿饭吧，不用太贵的，就后门那家炒菜馆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