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栀子几度雪（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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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个寂静的夜，蒂妮尔思绪飘飞。
她是斯诺一直以来从小到大的贴身随从。
她知道那天小姐晦涩的语言里内涵的深意。
她知道她和她一样……
虽然很惊讶，也很惊喜，但她确实知道。
可仅仅知道又有什么用呢，她们之间还有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
就像……
一朵普通的栀子，在盛夏妄想冰雪。
很快，时间流转飞逝，冬霜降临。
可喜的是，斯诺的病情有所好转，蒂妮尔也终于答应带她没事到街上转转。
最近发生的事太多了，她们都需要散散心。
蒂妮尔其实也不是不想找斯诺说清楚。
可每次她一到那人面前，斯诺平淡的目光便宛如利箭将蒂妮尔的思绪一一洞穿了。只剩些许残渣堆积在胸口，再也不成字句。
而每次斯诺看着口吃的蒂妮尔，也只是温柔地笑笑。
蒂妮尔总是错觉般地感到，斯诺其实什么都知道，她的所思所想，她的忧思愁念，以及……她的心之所向。但那一抹微笑如此淡然，平淡到恍然间蒂妮尔的一切猜想都烟消云散了，仿佛斯诺真的只是被自己的口吃逗笑。沉默中，蒂妮尔倒更希望如此了
她望着斯诺淡然的笑容，也觉得自己很可笑。
渐渐地，蒂妮尔也不再执着于表达了。
有些事情明了不一定是好结果。
就像薛定鳄的猫，只要不打开盒子，它便永远既生又死。
这是她们内心不约而同地、胆小的借口。
“冬天了啊，栀子。”
冰湖边，斯诺静坐在轮椅上，双眼放空，似是在眺望远方。
初冬的风一阵阵拂过冻结的湖面，她轻轻地闭上双眼，柔弱的身姿好似轻易就融进能寒风一起飘散了。
冬日的晨光宛如被神明揉碎，温暖的金黄透过冬的寒冷，随意地撒在地面、冰湖和斯诺的身上。
“我在冰里看到星光了。”
她缓缓张开眼，恬静的微笑一如往常。
“你说，它会冻住时间吗。”
蒂妮尔沉默着，她知道，她希望盛夏的栀子能借助冰留下。
如果如此便能冻住时间，栀子又何尝不想与雪相遇呢。
只要一瞬，一瞬就够了。
在冬季的某个瞬间，一片雪花轻轻地落在栀子上——
它们在寒风中相拥。
当冰凉的寒意触碰柔嫩的花瓣，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了它们彼此，寒风凛冽摧残着脆弱的花朵，单薄的雪也将融化……
但是没什么好怕的。
它们拥有彼此，所以毫不惧怕。
几天后，蒂妮尔发现斯诺对法术忽然起了兴趣，她原本空荡荡的房间里渐渐多了许多相关的著作和古老的卷轴。好几次，蒂妮尔来送早饭，看见斯诺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下面压着一些敞开的书和笔记，貌似也是些法术相关的。
规矩上，蒂妮尔无权查看这些东西的详细内容，但她实在觉得奇怪，想了想，决定将这些事先告诉夫人。
夫人说，人活着总要有个念想，让她去吧。
蒂妮尔点点头，便不太在乎此事了
清晨阴云密布，群雁似在叹着什么悲歌。
蒂妮尔照常来打扫斯诺的卧室，但不知为何，她一早便不见人影了。
“事出反常……”蒂妮尔心不在焉地擦拭着桌子上的灰尘，窗边鸟笼中玲珑的小鸟时不时轻唤几声，却依旧徒劳——这场神游最后以她不小心擦到斯诺的书为结束。她的目光也不禁凝聚在书封那些奇怪的字符上……
她鬼使神差般抬起头，径直望向对面向来紧闭着的大门——那是小姐的书房，一直不准任何人进入。
蒂妮尔不禁向前迈了两步。她从未离这扇门如此靠近过。她仔细地看看那扇华丽的木门，像是要把木层的纹路都刻在心里。
蒂妮尔咽了咽口水，手却情不自禁地抬了起来……
恍然间，好似有一条冰冷的毒蛇，缓缓爬过了那颗跳动的心脏。还不时地吐着蛇信子，催促人们去摘食那颗诱人的红果。
就在她的指尖堪堪触碰到冰冷的门把时，她却仿佛忽然醒来，不禁打了个冷战，伸出的手僵在远处，指尖却止不住地颤抖。
好像是片刻的冰凉使她抓住了最后一根理智的稻草。
蒂妮尔恐惧地望向自己的双手。
“我刚才是怎么了。”
眼前的木门依旧纹丝不动，严肃地把守着身后主人的秘密。
蒂妮尔不禁思绪飘飞：不行，小姐向来不准别人进她的书房，她要是知道了肯定会生气。
如果偷偷地不让她发现……她那么聪慧，我肯定瞒不过她，可……
就当是为了保护小姐的病情，我有必要去查看一番。或者说，小姐这么多年连打扫的仆人都不让进，她自己那么尊贵，从小到大也没干过活，说不定书房早已积满了灰尘，我要替小姐打扫干净……对，就是这样，我只是替小姐打扫一下。
窗外寒风刮过，好似发出一声嗤笑。
原来只是在打开潘多拉魔盒前最后的犹豫罢了。
“……”
蒂妮尔最终还是走进了书房。
她小心翼翼地环顾着四周，但除了墙上像是贴满了蓝色花纹的壁纸，这里与其他书房其实没什么两样。
不过确实如她所想，这里实在算不上整洁——虽然没有灰尘和蜘蛛网，但稿纸还是铺了满地。
她稍稍松了口气，打算替小姐收拾一番。
这些稿纸不出所料，全都写满了奇怪的字符。蒂妮尔随手捡起一张纸，试图去理解上面的内容。她倒是想知道小姐都在上面写了些什么，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
她无奈地放下稿纸，叹了口气，继续收拾起来。
忽然，蒂妮尔发现了一张写着本国文字的纸。它静静地躺在稿纸群中，却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她见状赶忙冲过去，拾起了那颗重重迷雾中唯一的引路星。
“这……”蒂妮尔不禁瞪大双眼，双手也止不住地颤抖，“439号患者：斯诺，已确诊宝剑十症晚期，经确认，患者及家属自愿放弃治疗，本次治疗费用为×××万元，落款是……××皇家医院 Roe”
宝剑十症，绝症中的绝症，虽然患者除了精神状态大都不太稳定外无任何大碍，但从患病时起，患者的生命就进入了为期一个月左右倒计时。由于从古至今患此症的人不到十个，可研究的相关资料实在稀缺，至今没有任何可治疗手段。
而若尔小姐，一直是斯诺小姐的主治医生，也一直是国内最权威的医师……
蒂妮尔的指尖不禁碾皱了纸张。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如窗外的阴云般笼罩在她身上，久久不能散去。
片刻后，思绪飘回，蒂妮尔猛得推开卧室的门，手里拿着她的噩梦。
她气喘吁吁地抬起头，却对上了斯诺恬静的目光。
斯诺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
蒂妮尔来不及思考她为什么没有听到任何声响；为什么书房的门开着，斯诺却仍安静地呆在卧室，甚至在她看到的自己时，脸上还挂着一抹微笑。
她下意识地怒声质问道：“小姐！你为什么……”
斯诺依旧无言，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平淡的像个假洋娃娃
而后，她微笑着将窗台鸟笼的门打开了。
「我今晨坐在窗前，世界如一个路过的人似的，停留了一会，向我摇摇头又走过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栀子几度雪（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