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川为墨》行行复行行

25、第 25 章

　　地下半旋转的楼梯，紧贴着的是一面墙，在楼梯上是看不全整间地下室的。下了楼梯，地上有一副带链的手铐，是床边那一副。
　　绕过这面墙，里间灯光略昏暗，如果按照普通人的视力，应是勉强辨物。一人站在高大的柜子前。
　　发觉身后有人，管芷萌嘴角轻挑，关上柜门，坐在椅子上转了半圈，面向来人。手里摇晃着一个高脚杯，杯子里盛着看似粘稠的红色液体，不知是红酒还是别的东西。
　　“你来了。”她此时完全展露出性感妖娆的气场，舌尖划过唇瓣。饶是苏黎也不得不承认，管芷萌有很强烈的诱惑性和吸引力。
　　不等苏黎说什么，又自言自语地介绍，“这间别墅死过很多人，”她手一挥，地上某空处闪现了一个血色符文，“这些人都是他吃的，只要活人一瓶心头血倒进去，以后的几天，当事人就会慢慢失去精神阳气，等等，最后身枯而死。”
　　“我很遗憾骗了你，取了你的心头血。”她冲他举起酒杯，然后一饮而尽，迅速起身扑向苏黎。因为惯性加上苏黎身子弱，他感觉身后传来坚硬撞击的疼痛，唇上传来清晰的冰凉之感和血腥味。
　　管芷萌这一亲浅尝辄止，搂着苏黎的脖子，趴在他耳朵上说，“我向来不是一个好人，我有私心，不舍得你死，想让你永远记住一个人，和他纠缠一生 。”
　　她的不舍得，并不掺杂像她表现出来的男女之情，苏黎听不出来这是一种什么情感，看热闹的兴奋，甚至带着敌意。
　　苏黎很清楚，管芷萌并不喜欢他，从头至尾都是有着清晰分界线的敌人。
　　在她往后退去的同时，墙那边窜出一个人，护在苏黎身前。管芷萌身后出现黑色团雾泛着冷光流转，这是传送通道。
　　“至于你还不清楚的其他事情，相信我，我们还会再见面的。”看见管芷萌要跑，那个人本想追上去，身后很沉重的倒地声音还是留住了他的脚步，咬咬牙，转身把嘴角带血、支撑不住的人抱在怀里，“苏黎，你醒醒，你感觉哪里不舒服。”
　　苏黎强打起精神，一只手死死拽住他的衣领，声音微弱，“子……子鋆……”然后陷入了昏迷。
　　苏黎再睁眼，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了。
　　“你醒了，感觉有哪里不舒服吗？”睁眼同时，陈子鋆的声音传进他的世界里，接着进入视线里一张昏迷前最后看见的脸。
　　陈子鋆扶着他做起来，并贴心地把枕头立在后面。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苏黎，担心关切的心情溢于言表。
　　“没事，咳咳……”苏黎刚开口说了两个字，就觉得嗓子干痒得难受，咳嗽起来就是不停。
　　陈子鋆连忙去给他倒水，苏黎余光看了一圈，这样的屋子他再熟悉不过，虽说只是山海城医院的一个心理医生，不需要进病房工作，但是因为某些不为人知的缘故，他几乎走过医院里的每个房间。
　　山海城医院是这里规模最大技术最先进的，还是他和莫名的工作地，有更多关照，也方便莫名照顾，送到这里倒也情理之中。桌子上下有不少水果和补品，想来是同事和朋友送的。
　　只是他发现这间单人病房只有他们两个人。情敌在，那情人去哪了，他已经失宠到这种地步了嘛。
　　陈子鋆第二次看他细细喝水，但全然没了那时的花花心思，目光滑过苏黎的手腕，虽说淡去不少，但回想起检查身体时发现的触目惊心的红印，内心又带了几分自责和心疼。
　　苏黎当时不想让他担心的举动，却引起了自己的风流心思，是苏黎太过要强，还是自己不够关心了解他。
　　接过苏黎的水杯，放柔声音，“哪里不对劲就说，别逞强，我又不会笑话你。”
　　“真的没事。今天，星期几？”苏黎闭眼睛揉着太阳穴。
　　“礼拜天，你也就睡了一个晚上而已，要是累就再休息会儿。”
　　苏黎微微摇头，“谢谢你和薄荷又救了我。”
　　“也不全是我们的功劳，能及时找到你，多亏了莫名对你失去联系不到二十四小时的警觉，和你自己的短信。”
　　苏黎假装听不出话里的细微试探，把对话继续进行下去。
　　“嗯，莫名素来心细，是我让他担心了，想来他这几天也不会休息好。”苏黎昧着良心说，他猜莫名在没有他的日子里肯定是想干嘛干嘛，说不定还能找个小情人幽会。
　　“你们俩挺了解对方的。嗯，他刚刚又守了你一夜，天亮我来的时候，才回去要做早饭带过来，担心你在那里没好好吃过饭。”
　　苏黎套话成功，看在他还念着自己受苦的份上，原谅他把自己和这个不顺眼的家伙留在一室，哪怕他刚刚救过自己，感恩和顺眼是俩码事。
　　“薄荷还好吗，有受伤吗？”
　　“特别好，一点伤都没有。他那么机灵，再说别墅里也没什么人。刚刚结束清点别墅的善后工作。”
　　“那就好。”
　　问遍能关心的人，终究还是得问到，“那你呢？”
　　“你好我便好。”陈子鋆挑眉，神情坦然，似乎不在意自己是最后一个，也不在意自己的话有多暧昧。
　　苏黎不动声色多看了他一眼，然后把手搭在自己发酸的脖子上。也不知道陈子鋆是来一探虚实，还是真关心人。
　　空气又安静下来，没有言语和声响。一个活动着脖子，一个就这么看着。
　　“你……”
　　“你……”
　　两个人同时出声，一前一后断了音，互相看了一眼，紧接着又出声。
　　“你先说。”
　　“你先说。”
　　两个人皆是一愣，互相笑了笑，陈子鋆说道，“我也没什么，就是出于公事说一声，你有空并且身体允许的时候，叫薄荷过来做个简单的笔录。大体的我们都知道，就是走个过场，不是什么重要事情。”
　　“嗯。”苏黎礼节性地点点头，看见陈子鋆的眼神，说道，“我想问的是，当时你为什么没有去找薄荷。”
　　陈子鋆本想说出另一句，话到了嘴边还是没忍心怼，“你想哄我离开，留下你一人的意图太过明显急切了。”
　　“不知道是你不信任我们，还是觉得我们能力太弱，非得一个人做那孤胆英雄。”他想缓和气氛的调侃，说着说着，又想起了薄荷的汇报，无法压制的担忧泛了出来，“如果，但凡万一，她想要的是你的命，在近身的时候下杀手，哪怕是我也来不及阻拦。”
　　“在敌穴，我们是一个团队，是一体的，你有什么不能与我说，非得拿自己的命去涉险。”即使是抱怨也掩盖不住担心，“我以为你已经足够信任我，愿意让我当你的后背和武器。”
　　房间里是安静了，可是陈子鋆说的话仿佛循环似的在脑海里重复。
　　陈子鋆也觉察出不对劲，气氛刚刚缓和，他就说出这些话，万一苏黎一个情绪激动又昏过去怎么办，他可是个刚刚经历过重伤的病患。自己，可能是过度后怕了。
　　苏黎微微怔住，转而眼神里带了几分温度道，“我只是习惯了，习惯自救不依赖他人。不然我和莫名这些年，早就死无葬身之地。没有谁能一直陪在谁身边。”
　　话语虽然平淡，可又透露出倔强的态度。
　　“那些都是以前，你和莫名两个人不是心意相通么，他都愿意有事来找我，你为什么就不能学会找个肩膀，哪怕不能生死相托，并肩同行也好啊。”陈子鋆尽量控制语气和态度，进行心平气和的规劝。
　　苏黎心里嘀咕为什么是找个肩膀，不能找个完整的人，嘴上也没有耽误，“这些都是我们自己的事，没有人和我们一样。一次两次还好，没有人能每一次都在，如果不能在磨砺中学□□有一次我们会死无葬身之地。不过还是很感谢这回你救我。”
　　这算是拒绝得很彻底。
　　可陈子鋆一想到苏黎可能哪天就又遇险，还不告诉自己，一不小心带点彩或者缺胳膊少腿甚至挂了，他就恨不得把苏黎绑在病床上，这伤养个十年八年才让人省心呢。
　　苏黎不想继续这种话题，嘴上不饶人的性格又显现出来，“哦，还有，说到信任，不知道陈警官前几天碰到的案子可有进展，是否还需要我们协助。很高兴陈警官尚且信任，找我们去问话，而不是直接把我们抓起来。”
　　这话看起来让人欣慰，只是怎么听怎么刺耳，尤其现在的陈子鋆已经知道了真相。
　　陈子鋆暗暗拍自己的后脑，咬了咬牙，转过头换上一副亲切的面孔，“对，很感谢你们配合警方。那个，薄荷刚才已经找人查过，那件案子的凶手和绑架你的是同一伙人。”
　　薄荷本着为其做无罪辩护就得落成铁证的原则，特意用地府自己的沟通方式——千里镜，远程视频通话持帐使，确定了地下室那邪门的符文十分具有风蚀的特点。
　　陈子鋆觉察出，只此一件事，薄荷就已经成长了许多。没有丢掉真性情，也不会故意隐瞒，反而光明正大格外用心。这些他都看在眼里。
　　苏黎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帘低垂，只是淡淡嗯了一声，没有什么调侃和言语。
　　这样冷淡的态度，让陈子鋆收回心思，以为苏黎伤心或者生气了，毕竟是自己先怀疑人家的，“抱歉，我不该怀疑你。但这也是办案流程，如果能通过这样洗清嫌疑，不也是一件好事么。如果你实在介意……”
　　“就删去我们的记忆？”苏黎打断他的话。这样正经的话语，像一个正直无私的成熟男人哄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女朋友，他现在着实没有心力打太极玩。
　　陈子鋆以为他说的是上次双方还没开诚布公的时候，自己擅自抹去两人记忆的事被发现了，竟不知道怎么说好，“你……”
　　“如果你是这么想的就算了吧，还记得你来找我们时的酥饼么。”
　　陈子鋆脑子飞快转动，当然记得，他当时也吃了一块，不过是个小蛋糕，他不大喜欢干的食物。
　　“我和莫名一人一块，只因为送来时里面有张字条，说吃下它就不会被轻易抹去之后两个小时的记忆。当时我们还不懂，直到你的出现。”
　　当时两个人还让过他。为什么是那个时间点，又偏偏有两样食物，如果他吃了酥饼，一定会觉察出不对劲。这样的安排是招摇的，并且确定他不会吃酥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