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川为墨》行行复行行

100、第 100 章

　　齐云素对真诚二字毫无抵抗力，情绪有被安抚到，“你不怪我恢复记忆还和你保持这种关系？”
　　“有件事要和你坦白，我没有变成琅琊，只是拥有曾经的记忆和情感，因为我怕失去爱你的机会。虽是一个人，但我着实对自己又爱又恨。能牢牢吸引住你，度过美好的时光，又不够勇敢细心，察觉不到你的难过。好在我从来不让自己失望，我庆幸琅琊与我有相同的心意，但我更开窍，也更幸运。对不起，还有，我爱你。”迟来的话，希望还不算太晚。
　　“哎哎，你别哭啊。”陈子鋆顾不得其他，手忙脚乱地给人擦眼泪，“我还没上手呢，你哭什么？”
　　这种时候，也不忘贫嘴。
　　“迷眼睛，你管我。”齐云没好气道，透着水光，按住后脑奉上虔诚的吻。
　　“歉意，弗受。以君未尝欠我，谢君素在。吾未尝不汝之选……”
　　“你是，我的第一选择，也是最后归宿。”
　　很感人，美人在怀，“小生可有幸见识君来时模样？”
　　墨发过腰，白衣素缎，披散在衣服和沙发上，些许及地。
　　陈子鋆暗暗骂了句脏话，圣洁的物品总会有玷污的冲动，素缎从双目跑到手腕上。
　　下半场在卫生间的浴缸里，陈子鋆深有心愿已了的满足感。
　　后半夜两个人一场好梦。
　　另一边。
　　古月较为平静地接受了事实，从画面中抽离，看见爱人的那一眼，泪流满面。
　　清源将人搂在怀里，顺着后背轻声道，“对不起。”
　　怀里的人使劲摇头。
　　她不委屈，前一世爱而不得的命运是自己的选择，现在的她学不会委曲求全，却理解认同那个弱小的自己，古月的嚣张来源自身实力和家族强大，丹熏的妥协是为了狐族，丹熏成就了古月。
　　悲壮惨死，心中有气。可看到亲人朋友陆续丧命，气变成了怨，怨自己。
　　刚得知如此沉重的真相，理应缓一缓，但清源担心迟则生变。
　　“有件事我一定要告诉你，两位长老最近不安分，你要有警觉，兄长计划独自动手，所以没有告知我们，如今知道真相，就不能重蹈覆辙，这一世我们共进退。”
　　共进退三个字下包含了太多话语。
　　在承诺面前郑重点头。
　　肩并肩窝在沙发，落日余晖透过纱帘落到地板，映入瞳孔和发丝都带着温柔，他们就这么耳语了一下午。
　　“我想见洪泽。”
　　“好，明天我陪你一起。”
　　洪泽自莫名来问，预感到这一天不会太久。有人来报，便清退了屋子里其余人。
　　每次古月回来，都会到族长面前转转，若无紧急事务，不论屋内商议着何事都会过后再议，大家遵循着不为人说的规矩自觉退场。
　　进屋前的路上，古月还装一装。
　　洪泽再熟悉不过，属于丹熏对他的笑，眉眼低垂，好似无论他提什么要求，她都会满足。
　　许久不曾说过的称呼，原本以为出口晦涩难念，却不想在这个人面前，那句话是如此熟练自然。好似数百年只有一瞬。
　　尾音落在胸腔内，震得心尖发麻。
　　古月小跑几步将人抱在怀里，已经不能完全将人抱住，他又高又壮，完全抵挡得住她带来的冲击，衣摆发丝飞扬，人在双臂之间站得稳稳。
　　古月并不习惯与人拥抱，却独爱抱孩子，把小小的家伙放在下巴上蹭一蹭。洪泽也继得这个癖好，古月小时候，他经常抱着她跳到枝头落入谷底。
　　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洪泽才意识到他们有多久没相拥。
　　“姐，诶……”洪泽再开口，声音却是变了调，古月揪着他的耳朵，像洪泽揪幼时的古月。
　　洪泽年幼只觉得丹熏是知心大姐姐，长大后遇见比丹熏还小的古月，才发觉自己一叶障目，有多么错误的认知。
　　调皮任性不服管教，经常在山林里上蹿下跳玩上一整天，泥土树叶水珠沾了一身。还自学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遇见可人的动物，就变成其同类，玩玩闹闹好几天，再回家。
　　藏不好的狐狸尾巴，莫名其妙“消失”几天，狐族营地出现其他动物绒毛。闹出的狐族吃生出灵性小动物的事好几起，可真真是窦娥冤。
　　此后但凡有其他种族来指控，只要把古月抓来就行，自己决定怎么解释，是变身还是讲道理说回忆。
　　古月闯出的祸比洪泽小时候都多，他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接错了人，怎么会有人一直在闯祸，种类都能玩出花来。
　　所以后来，古月隐藏痕迹浑水摸鱼善后能力，日益精进，放眼全族，甚至人间地府，都不会有人经验比之还丰富，所以古月进入安全局有不可抗辩的理由。说好听点，是辨析作案现场能力。
　　古月修为尚浅的时候，不论变成什么动物，一揪耳朵就会变成狐狸耳朵。所以洪泽经常揪，后来是习惯揪。
　　好家伙，这么多年的管教便宜，古月坚决要找回来一点，“叫你揪耳朵，好不好玩，喜不喜欢？”
　　好玩，喜欢。
　　洪泽当然不能这么说，只得认错告饶。
　　古月这才停手，“傻笑什么？”嘴角却是止不住地上扬。
　　“清源哥。”
　　清源站在一旁，微笑地看着他们，闻言应了一声走上前。古月一手搂着一个，甚是欢喜。
　　洪泽无数次看着古月的身影，她看得出来他有许多话想说，终究没有说出口。
　　他克制情感保持清醒了太久。
　　她这一生平安顺遂，所愿皆成，即使是收养子鋆连理莫名，都不曾受阻，如果是她在洪泽的位置上，不一定能做到如此，一边担忧一边期盼。
　　他们都有很多话想说，辛苦、思念、欢欣、感激、叙旧……太多太多，但此刻透过眼睛，发觉彼此都知道那些暗日里疯狂生长的情感。
　　当下，只留欣喜，足以。
　　……
　　要说齐云这个人，就不是个好人。当十分深刻地意识到陈子鋆的心意时，他的心态发生了巨大转变。
　　不喜欢我，可以，和小情人双宿双飞吧，如果清源允许的话。
　　喜欢我，太好了，去见旧情人吧，如果她不打断你的腿的话。
　　齐云得了清源的内部消息，两人纷纷守在各自爱人身边，美其名曰送其上班，坚持要看第一手热闹。
　　陈子鋆吃到美人，美人还打破僵局重新陪他上班，心里正美着。站在安全局大门口才隐隐有什么事还没处理的感觉。
　　大门推开，与沙发扶手上的美人对视，心下一紧。
　　他这下知道什么事没准备了，后事。
　　清源四平八稳地坐着沙发，古月搂着他的肩膀，修长细腿斜搭，好一个明艳的倾城之姿，依旧是和爱人说笑的模样，语气再正常不过，“上楼，开会。”
　　陈子鋆却觉得，开口闭口间，宣判了他的死刑。熟悉的台阶，每一脚都不知道落在哪里。
　　前后进屋，齐云的指尖在门锁上敲了敲，结界迅速铺开。
　　“姐，我错了。”态度一定要诚恳，道歉一定要积极，事后一定会自我反省，愿意积极弥补过错。
　　道歉报告基本流程，异常熟练。
　　通常情况下陈子鋆还会在心里加上一句，下次一定还敢。
　　可惜这次碰见的是古月，不吃这套。二指并立，点向陈子鋆，杀气腾腾。
　　后者四处逃窜告饶。
　　“你还敢娶姑奶奶，我非得收拾你，你今天要是人模人样地走出这个门，姑奶奶跟你姓！”
　　“姐，你跟我姓清源是不会同意的。”
　　好一张贫嘴。
　　同是靠墙边站着联盟，清源递给齐云一个眼神。
　　行吧，亲兄长。
　　“想叫古子鋆还是莫子鋆，我带你去改身份证。”
　　陈子鋆脚下一歪，美人的报复心真是强得很。
　　小美人忙碌的同时，不忘给大美人投去一个赞许的目光。
　　两个说话能噎死人的家伙凑在一起内耗就挺好，天造地设的一对，清源本人丝毫不觉得自己也有这个基因。
　　屋内造得天翻地覆，收拾起来大概会很头痛，好在这是陈子鋆的办公室。
　　美人不止记仇，心还黑得很。
　　齐云有些乏，抬抬脚歪了下脖子，脆生生的骨头响。
　　清源离得近，自然听得见，微微蹙眉。
　　齐云迎着目光看过去，惊奇地发现看懂了他眼眸里的每个字：二五子手生死官，不靠谱的破医术。
　　有人鼻子痒痒的，想打喷嚏。
　　齐云淡笑着想开口解释，一道黑影蹿到面前，下意识后靠，被陈子鋆亲了口脸颊，“辛苦了。”接着继续跑，“坐坐坐，站着看热闹多累，弟弟也是，当自己家啊，别客气。”
　　墙壁新添凹陷旁的齐云当真是哭笑不得。陈子鋆体贴得不像话，每个毛孔都散发着吃到的愉悦，是个人都能看出来问题。
　　清源的眉头并没有因为哥夫的体贴而舒展，目光变为疑问。
　　齐云一瞬间想好了对话，他问得出口，他就承认，没什么好掩饰。
　　“你……”
　　是这个开头没错了，他也存了些坏心思，想看看一向温文尔雅的人怎么把这种事说出口。
　　看着人亮晶晶的眼睛，迟疑的话变得肯定流畅了些，“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