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之上》喃佛

95、第95章：人生期许

　　第95章：人生期许

　　余关下午在校门口见到白图的时候，他正坐在树下的休息椅上发呆，看起来无精打采，黑眼圈深得活像几天没睡觉了一样。
　　余关站在他身边喊了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整个呆呆傻傻的。

　　“咱要不今天不去漫画屋了？回寝室早点休息？”

　　白图拢了拢自己的深蓝色毛绒围巾，笑着说：“没事，就是最近尝试接了一个小广告插画，画图熬了点夜，不碍事，走吧。”

　　看他这么坚持，余关也就没再说什么，两人闲聊着最近的新漫画溜溜达达往离学校不远的漫画屋走去。

　　两人都喜欢看漫画，这是从他们认识起到现在都不曾变过的一个共同爱好。
　　自从在大学又相遇，两人就经常一起去校外的漫画屋看漫画。
　　有时候一看就看一天，走的时候也会在可租漫画区租一堆回学校交换着看。

　　他们找了个宽敞的地方坐在地上看漫画，看了半天，余关都快看完小半本了，白图却还停留在第三页。

　　余关虽然看得入迷，但是旁边半天不翻篇还是被他注意到，他从漫画里抬起头来：“图，你发什么呆啊，没事吧？”
　　白图回过神来，笑了笑：“没事，想着那个广告外包出神了。”

　　听他这样说余关才又埋头看起来，看着看着白图突然问了他一句：“余关，你说人为什么活着啊？”
　　说完把手里的漫画递到他面前，漫画其中一格里面的主角正仰头说着一句话：人为什么活着啊？

　　余关抬头看了看，想想说：“嗯……可能是为了某种期许吧。”
　　白图好奇的偏头：“期许？”
　　“嗯，因为有期许，才会有希望啊，让你有继续往前走下去的勇气嘛。”
　　“那你的期许是什么？”
　　“我啊……”

　　余关抬头幻想了一下：“做个大建筑师，取个女神，生个可爱的宝宝，偶尔看看漫画，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舒服……”
　　白图看他的样子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就问：“那如果没有什么期许呢？”

　　余关又细细想了想说：“世界上诱惑那么多，金钱地位权利甚至平淡的幸福，随便一个都有可能成为一个驱动人前进的动力，所以人生怎么可能没有期许呢？”

　　白图思考着点了点头：“嗯，也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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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余关在上课的路上遇到了宋武杰，他已经快两个月没找过白图了。
　　白图说他正在为选举学生会副主席做准备，忙得脚不沾地，没机会见面。

　　他和白图的事余关尽量不掺和不过问，以免让他两不自在。
　　但是余关一直对宋武杰没来看过一次生病的白图耿耿于怀，不管怎么忙，探个病看一眼的时间总归有吧？

　　更何况，更何况白图从宋武杰生日回来后就发烧的状态，别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余关多多少少还是了解一些的。
　　那分明就是两人那啥之后没处理好引起的！

　　加上白图最近状态实在太差，身为男朋友不关心也就算了，还人影都看不见一个？
　　作为白图最好的朋友，余关不可忍！

　　“宋武杰。”
　　余关喊着他的名字跟上去，但是宋武杰只是脚步微微顿了一下没有停下等他。
　　余关心里暗骂一声操，干脆几步跑着追上去拦住他：“宋武杰，你怎么回事？”

　　宋武杰谨慎地往周围看了看，才对他说：“什么怎么回事？”
　　“别在这儿给我装傻充愣啊，你知道我要问什么！”

　　宋武杰有些不耐烦，抬脚就要走。

　　余关一把拉住他：“为什么不见白图？”
　　“我见不见他跟你有什么关系？”
　　余关急眼了：“你也太不负责任了吧？有你这样提了裤子就不……”

　　后面的话消失在宋武杰给他看的消息里。

　　消息内容是：我们分手吧。
　　发送人是白图。
　　余关：“……你们，什么时候……”
　　宋武杰甩开他的手，烦躁地说：“现在我可以走了吧。”
　　余关呆呆地愣在原地，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呢，宋武杰已经走得不见人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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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关！余关！余关！”
　　“啊？”
　　余关的思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飘回来，就听见旁边的同学在压低声音不停地叫他。

　　“老师让你回答问题呢！”
　　余关噌地一下站起来喊了一声：“老师您问。”

　　同学们都在忍笑，老师在老花镜后面刮他一眼，重复了一遍问题。
　　“在1932年，梁思成主持了故宫文渊阁的修复工程后，写了一本手稿，手稿名字叫什么？”
　　余关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清式营造则例》”

　　老师低头，透过老花镜上方空隙撇了他一眼，淡淡的说：“坐下吧。”

　　他坐下后眼神又开始神游，同桌忍不住捅了他一下压低声音问：“我说你在干嘛呢？一下午都在发呆，这可是必修课啊哥！”

　　余关回过神来，把自己尽量缩到不会引人注意的高度，装模作样拿书挡着：“高梦琳，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一个人突然问你人为什么活着，会是因为什么？”

　　“可能是有感而发吧。”
　　“那如果是……刚跟男朋友分手再问的呢？”
　　“嗯……那就是失恋的打击太大吧。”
　　“那，那如果是你，问了这句话之后想要做什么？”

　　高梦琳根据自己的经验想了想：“我啊，应该是想着去找寻另一段感情吧……”
　　“那，有没有可能想不开？”
　　“至于吗？失恋而已……”

　　说完高梦琳自己又揣摩了一下：“不过也有可能，有的人把恋爱当做天大的事，陷进去出不来，自己钻牛角尖什么的……嗯？你在给谁打电话？”
　　“给我朋友~嘘~”
　　“哎呦，没那么严重啦，别担心。”

　　这可不是普通人简单的失恋啊姑娘。

　　三年前白图因为取向被霸凌的视频，余关看到过。

　　那天是深夜，贴吧里人不多，余关恰好睡不着在里面溜达。
　　那条视频在校园的贴吧里只保留了不到半小时就被人彻底删除了。

　　视频一共有十多分钟，他真的难以想象白图在受到那样的殴打和屈辱以后，第二天竟然还那么的从容淡定。
　　仿佛自己就只是摔了一跤擦伤而已。

　　后来余关实在忍不住偷偷问过白图，白图也没隐瞒他什么。
　　若无其事的跟他说过，从那以后两人对这件事只字未提，当做从来没发生过。

　　余关知道虽然白图说得风轻云淡，但那一定给白图留下了终生痛苦难忘的记忆，他不想去再次揭开那块疤。
　　他甚至在苏起杨问他白图为什么会转校的时候他都没给他说过。

　　那时候他是想告诉苏起杨的，但看苏起杨平日里对白图那个疏离的样子，还有了新的女朋友，还曾经是白图的朋友，于是余关忍住了。

　　这次白图能鼓足勇气接受宋武杰，还不知道用了多少个失眠的夜晚来冲破自己内心重重担忧和顾虑。

　　这要是简单的失恋，那就好了。

　　余关没法跟她说，自顾自打了两个电话没人接。

　　白图下午没课，中午和余关一起吃了饭后，笑得特别温柔，说要去漫画屋看漫画，顺便把他和余关借的书拿去漫画屋还了.
　　但现在想起白图问他那个关于活着的问题时的表情，余关就觉得背脊发凉。

　　余关一边撇着老师一边给漫画屋特别熟的销售姐姐发消息，问他白图在不在那儿。

　　过了好一会儿，给的回复是，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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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关赶到的时候，已经跑得累到说不出话，脑袋嗡嗡嗡直响，所有的画面就像是被慢放了一样。

　　似乎只有那句‘他割腕自杀了！’不停地在耳朵边回放。

　　旅店走廊里人头攒动，个个都面露恐慌。
　　余关扒开人群，看到小小的房间内血迹斑驳，他想白图一定是坐在床上先把手腕割开再一步步走近浴缸的。

　　因为有一条细细的血痕从雪白床单上一直延伸到开放式洗手间的浴缸边沿。
　　他甚至怀疑白图坐在床上看了一会儿自己不断流血的手腕，不然床单上怎么会有集中的那么大一滩血渍……

　　浴缸里的水红透了，他们已经把早已昏迷的白图抱了出来，导致周围一滩淅淅沥沥的血水，看起来很是骇人。
　　白图被放在地上抢救，有人在给他做心肺复苏，有人紧张地为他的手腕止血。

　　余关被人赶来的医护人员推开，在一旁发愣一般看着他们把已经奄奄一息的白图往担架上抬。
　　还小心翼翼地护着他那只把雪白纱布都浸得红透了的手腕。

　　有人把余关往旁边拉开，他也没反应，视线一直在白图神色安详又苍白的脸上。

　　明明中午他还笑得那么温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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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生求你们救救他！求求你们了！”
　　“女士你先放手，我们现在就去急救室，你别着急。”
　　“好！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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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吵。”

　　白图迷迷糊糊睁开眼，脑子一片空白但是很沉重，太阳穴像针扎一样疼，发现自己好像躺在一张床车上被人推着走。

　　他没力气抬起眼皮，眼珠朝周围转了一圈。
　　看到旁边有一个人满身是血地躺在另一张床车上，和他并列着被人推着往前走。
　　而躺在床车上的，是个十岁左右的孩子。

　　是你啊，你怎么又受伤了？

　　那床上的小孩实际上一直半睁着眼睛看着他，虚弱至极，像是有话要对他说。
　　他看到了白图露在外面的手，那上面缠着的纱布还在滴血，他好像用了全身的力气开了口。

　　活下去。
　　他说。

　　白图隐约听见了，结合他的口型知道他说了什么，还看见孩子伸手过来想要拉他。
　　他也慢慢的抬手过去，可是没来得及牵到，他就陷入了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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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围是全黑的，可是白图觉得自己像是在水里一样。他轻轻起跳，居然漂浮在了空中。他试着像游泳一样划着手臂，在黑暗中游走起来。

　　为什么一片漆黑还能看清自己的五指啊？

　　白图不得其解。

　　他一直往上游，往上游，往上游，最后实在累得游不动了，他放弃了。
　　于是垂下手臂，整个人就开始往下落。
　　不是瞬间的，而是像沉入水底那样，闭着眼漂浮着慢慢往下坠。

　　“求求你快醒来，快醒来好不好？”

　　是谁在说话？

　　“你要是死了，妈妈就一个亲人都没有了，妈妈可怎么办啊？”
　　“妈妈一个人活着有什么意思？”
　　“你要离开了，妈妈不如就跟着你一起走算了！”
　　“求求你，为了妈妈，活下来好不好？妈妈一个人真的挨不过去的。”

　　好。

　　白图在梦里答应了这个声音。

　　他猛的睁开眼，开始继续往上游，游累了他就漂浮着休息会儿，然后再往上游，如此反复，如此循环。

　　忽然，他看到上方有微光，并且逐渐的越来越亮，越来越亮，亮得他不得不又闭上眼。

　　白图闭上了眼，但还是觉得很亮，于是干脆又睁开眼。

　　是医院。

　　白图盯着雪白的屋顶看了半天，逐渐闻到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才确认自己是躺在医院的床上。
　　赵甜一张哭着水肿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儿啊，你醒了！”
　　“甜甜……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