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之上》喃佛

113、第113章 ：神秘会议

　　到了顶楼，赵甜和白友文从电梯上一出来，就看到走廊里人来人往的。
　　有的人在最后一个门口排队登记，有人在后边发食物和矿泉水，还有很多人站在走廊的边上聊天，表情各异。

　　还有些人手里拿着道具啊话筒什么的穿梭在各个房间。

　　一个干练的短发女人从一间房里奔出来，拉住往屋里走的一个男孩问：“诶小宁你那边的PPT准备好了没啊？半小时后就要开始了。”
　　“差不多了溪姐，我在等他们的插线板，插座离电脑太远了些。”

　　“嗯好，对了，奇哥说最后想再做一个单独的采访记录，你让小渡去酒店的前台沟通一下，看看能不能再把场地时间多租一些。”

　　“延长多久？”
　　“一个小时吧，应该够了。”
　　“行，我先让小月给志愿者都通知一下。”
　　“嗯好，辛苦了小宁。”
　　“没事。”

　　说着小宁就边走边拿起手里的对讲机说话：“小月小月，会议之后追加一个小时的采访时间，麻烦你给志愿者们通知到位，再登记一下到时候可以留下来帮忙的人数。”
　　“小月收到。”

　　这时那位溪姐注意到电梯不远的地方有对夫妇神色不太好，就走过来特别温和的问他们。
　　“叔叔阿姨，你们去那边去登记领两瓶水，先进去里面休息一下吧，会议半小时之后才开始。”

　　赵甜：“哦好，谢谢啊。”
　　“不客气，如果有什么问题你们可以找胳膊上绑彩虹围巾的人，他们是志愿者，随时可以帮到你们的。”
　　赵甜：“好好好，谢谢谢谢！”
　　“不客气，那我去忙了啊。”
　　溪姐说完拿着对讲机就匆匆进了另一个房间。

　　赵甜和白友文互相看了看，紧紧握着对方的手，局促不安地往登记处走去。
　　白友文感觉到赵甜似乎在微微发抖，就安抚性的拍了拍她手背：“没事儿，别怕，有我在呢。”

　　两人照着溪姐的话排队领了水，志愿者还送了他们一些饼干食物，然后进到屋里面去休息。

　　房间里是个超大会议室，台上有个台桌，旁边还有一排小桌子，放着电脑和各种书籍资料，以及一些小礼物。
　　台下是一排排座位，凳子是久坐软皮的，大概有百多来个。

　　房间里很多地方已经坐了人，赵甜和白友文挑了后排仅剩的两个靠墙位置坐下。

　　坐下之后他们发现里面的人年纪大都相仿。
　　像他两这样的夫妻比较少，很多是一个人或者两三个阿姨一起的，还有些家长带着自己或少年或青年的孩子。

　　屋里各色各样的人都有。
　　有的神色无奈互相交头接耳的聊天。
　　有的嗑着瓜子像是在聊什么家常。
　　有的跟他们一样坐在那儿局促不安不知道该干嘛。
　　有的一个人独自安静坐在那儿玩手机。
　　有的就那么呆呆地看着前方一脸绝望。
　　甚至还有人在小声的啜泣。

　　他们循声看过去，是一个中年女人，年纪比赵甜稍大一些，正低头拿着手帕边擦着泪边说什么，旁边还有几个人在细细安慰。

　　“他其实可以早点跟我说的，拖到现在，我年纪也大了，消化不了这情绪，没办法才来这里的……”
　　“那也怕是不敢跟你说吧，既然都来这里了，就说明你还是想得通的嘛，至少愿意来真正的了解他不是吗？”

　　“了解，了解有什么用，了解他就能变回正常人了吗？”

　　“你看看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的孩子呢？就是因为你会认为他不是正常人，所以才不愿意跟你讲！”

　　“那我倒宁愿他一辈子都瞒着我！我就搞不懂他为什么要当什么鬼同性恋，别人都说那是变态！那是道德沦丧！那是异类啊！周围的人都嘲笑我，流言蜚语满天飞！我都没脸见人了！”

　　“嘭！”的一声响。

　　有个体型稍胖的秃头中年男人从座位上猛地站了起来，把椅子都给弄翻了。
　　他神色带着厌恶怒气冲冲往外走去：“逆子！不忠不孝！我踏马没他这个儿子！我理解个鬼！老子他妈不理解！不想理解！”

　　屋里的人都吓了一跳，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大家表情各异面面相觑。
　　过了一会儿，那女人像是被这个走出去的男人给刺激了，更难受痛苦地哭了起来。

　　她旁边的人也无可奈何，只得赶紧劝：“别人这么说你就信啊？你这人咋光捡难听的信呢！”
　　“我，我听着心里难受！婚也离了！孙子也被带走了！你说我难不难受！呜呜呜！我现在好痛苦！我情愿什么都不知道！”

　　“哎……”

　　这时有个哀叹的声音传过来，缓缓说道：“其实他告诉你挺好的啊，不像我家那孩子，到死都没跟我说一句呢。”
　　“……”

　　哭泣的女人又停了下来，和大家一齐看向说这位话的人。

　　前面的那位阿姨听见后面没了动静，回头看了一眼，瞧大家都在看她，就赌气般的笑了笑。

　　“就给我留了一封遗书。”说完就转了过去，眼底含泪。

　　会议室里终于彻底安静了，不再有人哭泣，甚至玩儿手机的青年人都抬起了头来，时不时地打量着那位阿姨。
　　……

　　好在一会儿就有人到了前上，大家这么安静她还以为是因为会议要开始了呢，就吹了吹话筒试试音效。

　　“哈喽哈喽……”
　　说完朝后面的工作人员示意ok，再捂住话筒小声问坐在旁边的助手：“人员都到齐了吧？”

　　“位置都差不多坐满了，我收到群里的消息，说是还有人迟到了，在路上。后门没关，多放了些凳子在后面，他们到时候直接进来入座就行，不会打扰到前面的人。”
　　“行。”

　　说着她拿着对讲机低声说：“会议一分钟后开始”

　　这句话座位上的人也都听见了，于是会议里连窃窃私语都停了下来，屏息以待这场与众不同的会议开始。

　　一分钟后，费溪在群里确认了各项准备工作就绪，然后深吐了一口气放松，以温和又亲切的语气对着话筒说。

　　“哈喽，在座的爸爸妈妈和其他朋友们，大家下午好呀，我是这次同志亲友会的主持人之一，大家可以叫我溪姐，相信在群里的人应该都很熟悉我的别名了吧。”

　　下面忽然有人吹了一下口哨，大声喊了一声溪姐！然后带头鼓起了掌。

　　此起彼伏的掌声很快就结束了，费溪接着说：“谢谢大家的掌声哈，我知道大家都是从四面八方一起聚集到这里的，大家路途辛苦啦。不过我想知道有多少人是从外地过来的，那如果是从外地专程赶过来的朋友，你们可以举一下手吗？”

　　台下陆陆续续有人举起手来，大概有一半多人都是从外地赶过来的，包括赵甜也举起了手。

　　“看来还是蛮多的哈，好好，谢谢大家可以放下了啊。”

　　“这一届同志亲友会呢，是我们举办的第四届了，前两届很多人都不愿意露面交流，不过从第一年的十来个人，到今年的两到三百来号人，队伍越来越壮大，真的很谢谢大家的支持，这也让我们觉得一直以来的坚持是值得的。”

　　“我知道每一次来到这里的人，都怀着各种各样不同的心情，或迷茫或伤心或绝望，甚至还有愤怒。我都理解，所以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来到这儿想要了解到底什么是同志，关于会议的内容我们也都不停地在修改，争取把关于这个问题更真实更全面的信息传达给大家。”

　　“在会议正式开始之前呢，为了安抚大家的心情，让大家接下来能更有耐心的听我们讲解同志这个群体以及他们的故事，我们先让大家欣赏一部电影。这部电影的内容也是跟大家的境遇是类似的，是一位母亲和她同志儿子的故事，希望大家耐心的看完。当然，如果过程中有任何人想要离开，我们都不会加以阻止，我们尊重你的选择。”

　　随后会议大厅的灯都灭了，窗帘也都被拉上。随后前面的墙壁上出现一个巨大的投影屏幕。

　　随着故事缓缓拉开的序幕，电影的名字出现在屏幕上。

　　《天佑鲍比》

　　这是一个真实故事改编的电影。

　　讲述的是一个深信圣经关于同性恋会下地狱训诫的妈妈与她善良温顺而虔诚的儿子鲍比互相折磨的故事。
　　影片的最后鲍比在绝望中选择离去，而他的妈妈在无尽的悔恨中投入了同志维权事业。

　　在座的人几乎都能感同身受这位妈妈开始的不解不接受以及愤怒。
　　可当故事放到鲍比跳下那个桥头的时候，他们也都一样心如刀割。
　　甚至有人抑制不住地啜泣出来，是那位只得到自己儿子一封遗书的阿姨。

　　赵甜后半段也一直在哽咽，白友文把她搂在怀里，不停地拍着着她的背安抚她。

　　这部电影的确起到了费溪说的作用，让大家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更有耐心的听他们讲述同志这个群体的处境，社会调查，各种数据，以及如何维权，还有了解同志的内心世界，如何与自己的孩子沟通等等。

　　这些都更全面的让大家认知到了同志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群体，以何种面貌方式呈现在这个社会。

　　中间休息的时间，很多人都去围着费溪他们询问各种不懂和不解问题，费溪他们也都耐心的为他们讲解。

　　末了，有一个自愿环节，就是让大家上台讲自己或者家人的同志经历，想上台的人大概有二十来个，但因为酒店有时间限制原因，费溪就抽签抽了六七个人。
　　桌子上那些奖品，就是给上台的人准备的，当是送给他们的鼓励。

　　故事或长或短，大家都感同身受，好多人都边听边默默掉眼泪。
　　但最后一个人的故事稍微有些不同，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别名叫小天。

　　小天有些局促的走上台，坐在讲桌后面。
　　她看着台下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自己，似乎有些后悔上台，于是就垂下眼沉默着。
　　但大家也没催她，只是或同情或难过地看着她，安静地等她。

　　“我……”
　　说着她缓缓抬起头来，眼里没什么波动，神情是平静的：“我结婚了……但是我周围没有一个人知道我是同性恋，除了我老公。”

　　“？？？”

　　大家眨巴眨巴眼睛，好奇又期待地注视着她。

　　“不过不要担心，我没有骗婚，他也是同性恋。”

　　“？？？”

　　此话一出，大家惊掉了下巴。
　　还可以这样？

　　“我们之前在同一个公司认识的，后来为了不被家人发现，我们才商量一起结婚的，同性形婚，因为我们都无法跟异性在一起……我们还商量两年后再找理由离婚，这样才能不引起周围人的怀疑。”

　　“我老公知道我有同性伴侣，也知道我很爱她。我打算离婚后去国外找她。她在那边等我，等我一起结婚，然后移民定居在那儿……”

　　说着她好似陷入了回忆：“有一天她给我打电话，说很想我，我跟她说我也想她，特别想她。但是她不信，说我结婚以后好像变了，她感觉好孤独，她希望我过去看看她……”

　　“我让她再等等……她说不要，她想立刻见到我，我还是让她再等等……她在电话里朝我吼，她很生气，她在跟我哭诉，她受不了这么长时间见不到我。我给她道歉，哄她，但任然让她再等等，她不停哭，我烦了，就把电话挂了……”

　　“当我再次接到她的电话时，我以为她是来跟我道歉的，不过跟我讲话的是医院的医生，他跟我说手机的主人出车祸去世了，车祸前两分钟的通话记录就是跟我联系的，所以给我打了电话……”

　　讲到这里，下面坐着的人全都倒吸一口气，他们看着台上那个一脸从容的女人，心里泛起阵阵悲痛和遗憾。

　　小天看了看下面的人，有些后悔的说：“我觉得我当时不应该让她再等等，更不应该挂断她的电话，这样的话……”

　　说到这里她垂下了眼，没再接着说，如果她当时没有因为生气挂断电话，而是随便跟她聊点别的……

　　但是没有如果。

　　她没再继续讲下去，而是带着一种释然又无望的神情说：“我身边除了我老公，还是没人知道这一切，谢谢大家能在这里聆听我的故事。”

　　说完她就起身走下来，但并没有落座，而是直接往开着的后门离开了。

　　台下没有掌声，大家觉得有些不合时宜。

　　费溪眨了眨眼，抹掉脸上不知不觉滑落的泪，很快整理好心情，然后走上台说。

　　“其实……让大家上来分享自己的故事，不单单是让大家知道各自的遭遇，让大家知道同性恋在这个社会上要正大光明生活有多么不易，也是希望大家有勇气去面对自己面对家人，以及面对社会的压力。无论怎么样，生活都是要继续的。但是为了能更好的生活，我们才会聚在这里，一起互相取暖，提供帮助。”

　　说着她在屏幕上分享了一张图，图上有几个联系账号：“这里的联系人都是我们同志亲友会的律师，可以为大家免费提供咨询和帮助，大家把联系方式记下来吧，如果有任何困难，都可以找我们帮忙的。”

　　看到大家都在拿出手机积极地记联系账号，费溪心里有一丝欣慰。
　　前两年到这个时候，走的人都差不多了。

　　但是今年，绝大部分人都留到了最后，虽然大家脸上的表情还是有悲有伤有遗憾，但比刚进来时多了一份释然和期待。

　　费溪在心底默念。
　　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赵甜也拿出手机记录联系方式，旁边有个大姐边记录边瞅她，看样子好像要搭讪。

　　“妹子，你旁边那是孩子他爸？”
　　“不是孩子他爸还能是谁？”赵甜觉得她这问题很奇怪。
　　“哎！”

　　说着大姐颇为无奈，还有些羡慕：“像你们这样夫妻两愿意来这儿的可不多，看看大家，基本上都是当妈的一个人勇敢面对，像我家那位，就死活不愿意面对，非要把孩子往外赶……”

　　赵甜停下手里的动作：“你也别太难过了，这人都有个接受的过程，既然你家那位暂时接受不了，你就先了解，再慢慢开导他，然后……哎呀！”

　　话没说完，赵甜忽然慌张地低下了头，白友文茫然问：“怎么了？”

　　“哎呀低头！”一把将白友文的头也给按下去躲着：“我看见小渡了！”
　　“啥？”
　　说着白友文稍微抬头去瞄，果然看见宋渡站在太后面的角落里，在跟其他工作人员交谈这什么。

　　白友文：“这孩子怎么会在这儿啊？难道也是？”
　　赵甜：“哎呀我怎么知道！管他是不是，咱们先走再说！别让他发现了！”
　　“好好好！”

　　说着两人站起来，低着头互相掩饰着就急匆匆往后面走，那大姐看他们这样，一脸茫然。

　　宋渡是来传话的，他手里拿着一张登记表交给小宁：“奇哥在隔壁已经搭好了采访棚，待会儿会议结束溪姐就可以把人带过去了。对了，这是最后能留下来的志愿者名单，人不少的。”

　　“行，辛苦啦小渡。”
　　“没事宁哥。”

　　赵甜和白友文走出会议室赶紧跑到电梯口，宋渡没发现他们两人都松了一口气，握着的手终于松了松，结果还没来得及再多松一口气呢，这电梯门一开，看到里面的人时，两人都傻了。

　　王齐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