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蓝纪事》最最

2、一起去做土匪吧！

　　“希澈哥的话，你还是死心吧。”
　　灯光炽白，档案室里弥漫着一股尘封太久的酸涩味道。东海抱着一大摞的卷宗从里面的隔间里一瘸一拐的出来，“哗！”得一声把东西都撂在奎贤桌上。
　　“还有这么多啊?”奎贤皱眉。
　　“早着呢！”东海抹了一把汗，“这才去年十月份，上头要彻查近五年的案子呢！也不知道哪个缺心眼的家伙提的议案！”
　　“那我什么时候能回刑侦队啊……”奎贤一脸郁闷得继续把东海搬出来的卷宗一份一份理出来，装订，登记。从那天李东海冲进来嚷嚷着“晟敏哥你这次一定要帮我！上头突然要查档案！那个死老太打了报告给我出国考察去了！天哪这个一个星期里怎么可能做得完啊！”于是李晟敏手一划，“喏，正好刚来个实习生，拿去用吧！”
　　于是，第一天上班还没有做上正事的奎贤就被李东海“拿去用”到了现在，哎，想想都郁闷！

　　“说了想跟希澈哥你就死心吧！”东海转身又走进隔间，从那满是灰尘的架子上又搬下一大摞卷宗下来，一边搬一边说，“希澈哥可从来不带实习生，我进警队到现在，除了……”要说什么，却又顿了顿，“反正希澈哥从来是一个人行动的，要他带个拖油瓶跑案子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我可从来没想过要让金希澈带我……奎贤要解释几句，却又觉得没有必要，于是转而说，“我只是问问他在哪里……”
　　“你关心他在哪里干什么？”又是一摞厚厚卷宗被堆到脚边， “我说你废话怎么那么多？明天上头就要来查了，今天不弄完别想吃饭啊！”
　　凶归凶，那眉眼却是可爱，让人不自觉就想到……小鹿？奎贤撇撇嘴，也不客气，“明明从头到尾一直在说的是你……”
　　小鹿瞪瞪眼，拿手里的登记簿在奎贤头上敲了一下，转身又进了隔间。
　　“要说啊，你能跟着晟敏哥是你小子运气好！”东海费力探身去勾最上面的那叠卷宗，踮着脚，整个身子显得特别纤长，“当初我和赫在进来的时候可没你那么好运……”说到赫在，东海的神色暗了暗，一脸的不爽，把东西搬下来了才又说，“那家伙跟的英云哥，天天被揍得不成人样，我直接跟了特哥，那只老狐狸，把你卖了你还得替他数钱呢！晟敏哥就从来不凶人，队里脾气最好的就属他了，特哥也是看他是软柿子，才把你这麻烦精丢给他的！”
　　奎贤撇撇嘴，不搭腔。转了话题问，“你和赫在哥吵架是怎么回事？”
　　小鹿转头瞪着他，“你刚来实习别的没学呢八卦就先会啦？”
　　“没有，”奎贤诚实的耸耸肩，“报道那天听特哥说的。”
　　东海不说话了，一圈一圈绕着捆卷宗的绳子，好像有点赌气。

　　他后来问过晟敏东海和赫在是怎么回事，那会儿办公室里乱糟糟的一片，神童和赫在在地上打架，奎贤从来没见过这么幼稚的打架方式，腿压着腿手压着手，脑袋压着脑袋，神童趁乱揪住了赫在的耳朵，赫在顺势也去扯神童的，互相较着劲，把对方耳朵扯的通红通红也谁都不肯放手。在地上边转圈边嚎叫。
　　奎贤觉得自己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晟敏哥……你确定这里不是幼稚园么？”
　　晟敏不理他，走过去一人给了一脚，“我说你们丢不丢脸啊？还不快起来！”
　　“你叫他先放！”
　　“他放我就放！”
　　晟敏翻翻白眼，蹲下去在他们面前伸出手，“我数到三，一起放，一！二！三！”
　　两个人同时放手，放开了就立刻从地上跳起来捂着自己的耳朵咝咝得抽气，“疼死了！疼死了！”
　　奎贤这下算是开眼了……
　　这时办公室门打开，进来的就是一瘸一拐的李东海，那会儿是早上，他还没有换上警服，穿着一件月白色的T恤，款式简约的牛仔裤，显得特别清爽可人，赫在见了他，立刻就迎上去，“东海！”
　　东海白他一眼，“没你什么事！我找晟敏哥！”
　　赫在期期艾艾得跟上去，“没事没事，东海你要喝什么？我给你倒！”
　　东海还是不理他，拉过晟敏拿出把钥匙塞给他，“哥不是前两天说小实习没有柜子可以用么？拿我的用吧！”
　　晟敏接过，看一眼站在原地愣住的赫在，“奎贤可以先和我合用着，反正我也没什么东西……”
　　“没事，”东海摇摇头，“反正柜子空着也是空着。”
　　赫在哭丧着脸挨过来，“东海……你真的不回来了？”
　　“回来？”东海瞪他一眼，“回来找死么？”
　　“那次真的是意外……我真的是尿急……”
　　“你尿急得真是时候啊~”东海冷冷得站起来。
　　“东海……”
　　东海一瘸一拐走了。
　　奎贤接过晟敏给他的钥匙，打开了李东海的柜子，柜子的柜门上，一张相片贴在上面，似乎是十六七岁的模样的东海和赫在，勾着肩膀在操场上笑得一脸得阳光灿烂。
　　晟敏说，“他们从小就在一块，吵吵闹闹也闹习惯了，这次是闹得有点凶。”
　　“为什么闹？”
　　“就是上次一起出任务的时候赫在中途去上厕所，回来的时候东海一个人被一群歹徒围攻了，脚就是在那次受了伤了，到现在还打着石膏呢，东海一气之下打了报告去了档案室，赫在怎么劝也不回来了。”
　　奎贤哦了一声，相片里，两个年轻帅气的男孩正笑得天真烂漫。

　　“奎贤！”
　　刚走到警局门口，就听到有人唤自己，奎贤抬头，就看到一辆惹眼的摩托车停在警局大门口，红蓝相间的车，闪亮亮得衬着坐在车上的人，奎贤立刻小跑过去，笑着打招呼，“钟云哥！”
　　钟云丢过来一顶安全帽，“走！陪哥哥去喝一杯！”
　　“我车还停在车库呢！”
　　“行啊你小子，实习小警察就敢开着奔驰来上班啦？”
　　奎贤笑笑，想想自己确实有点嚣张了，“从家里到警局不方便，路太远了么。”说完已经戴了安全帽长腿一伸跨上了车，“走吧，车我明天再开回去~”
　　钟云也不迟疑，松了刹车，油门一踩带着奎贤绝尘而去。

　　车却没有向酒吧一带而去，反而绕到了居民区，钟云把车停下，拿下安全帽用胳膊肘撞撞奎贤，“手机拿出来。”
　　奎贤摘下安全帽，摸出手机递过去。
　　钟云却没有接过去， “看什么？打电话啊！”
　　奎贤知道钟云要做什么，于是自动自觉得开始拨号。等了几秒，那头接起来，“喂？”
　　“喂？小旭。”
　　那头微微一愣，声音有些冷淡，“有事吗？”
　　奎贤还要说什么，钟云却已经把手机抢了去，“喂，小旭啊~~你下课了吗？那你在家么？晚上有没有时间？功课？不是快毕业了么？啊你别挂别挂！我是想说你晚上要是有时间……你先别挂！！喂？喂？喂？！操！”钟云气呼呼得把手机塞回奎贤怀里，“你那破手机什么信号？！”
　　奎贤苦笑一下，明明是那头挂了还不肯承认。只好拿起手机重新拨号。
　　“喂，小旭。”
　　“我晚上还有一场观摩手术。”那头的声音虽然乖巧，但也透着疏离，不过好歹没有挂电话。
　　“适当放松也是需要的嘛，今天难得我和钟云哥都有时间，昌珉也说要过来，你看能不能……”
　　那头微微沉吟，“那好吧，我换好衣服就出来。”
　　“你现在是在家？”
　　“恩。”
　　“那好，我们等你下来。”
　　挂了电话，奎贤觉得钟云都能把他看出个洞来了，于是笑笑，把手机收进口袋，做了个OK的手势，钟云显然舒了一口气，如果不是还坐在摩托车上，奎贤估计他得蹦起来。不过没高兴几秒钟，钟云就转头死死盯着奎贤了，奎贤莫名的看着他，“干嘛？”
　　“这摩托车三个人坐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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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云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你下车吧！
　　奎贤叹气，早知道就应该把自己的车给开了，不过在钟云面前奎贤向来比较乖顺，只是扫了几个“我鄙视你”的眼电波之后，下了摩托车自己打车去了。

　　从车上下来进了酒吧之后，昌珉已经在包厢里等候了，点完酒，钟云也进来了，身后跟着没什么表情的丽旭。钟云大大咧咧得坐下，看到已经一扎啤酒放在茶几，便说，“今天别喝多啊，老头子的通缉令还在生效期呢！”
　　丽旭不说话，在钟云身边坐了，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饮料。
　　“什么通缉令？我怎么不知道？”昌珉凑过来莫名得问。
　　“哥哥我现在离家出走中呢~”钟云自嘲得给自己倒了一杯，“老头子想送我出去，我才不顺了他的心呢！”
　　昌珉扑哧一声笑起来，“哥你和金伯伯这闹到什么时候是头啊！”
　　“没头！”钟云把酒纷纷倒满了，“他要我出去，我偏偏就是不走！”
　　奎贤注意到，坐在钟云身边，一直没有做声的丽旭眼皮微微跳了一跳，默默抿了一口饮料。包厢里灯光昏暗，丽旭的脸影在钟云的身后，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笑的时候越来越少，沉默得好似换了一个人。
　　钟云今天似乎特别高兴，又或者……是特别不高兴……总之没多久就有些高了，歪歪扭扭得倒在丽旭身上，嘀嘀咕咕的说，“就不走！看老头能拿我怎么样！我就不走……”
　　昌珉站起来，拉着钟云说，“不走！我们谁也不走！哥起来~我们继续喝~”

　　奎贤挪过去，坐到丽旭边上给他倒了一杯可乐，问，“晚上的手术观摩不去没关系么？”
　　丽旭摇摇头。
　　“钟云哥估计是被他家老头的事情闹的心烦了所以才把我们拉出来的。你要是有事，一会早点回去也行。”
　　丽旭还是摇摇头。
　　奎贤很想问问，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四个高中的时候就混在一起，因为同样都是家世显赫的大家族里出来的孩子，四个人有着相同的，普通孩子所没有的共鸣。那时候的丽旭很小很乖巧，会咧嘴对你笑，和你斗嘴的时候会气红脸，会跟着他们到处疯，往老师的椅子上放图钉，爬到树上烧马蜂窝……后来高中毕业之后去了不同的学校，但并没有断过联系，可是每次出来聚聚，他都比上一次更沉默……

　　“我说，你在十三队实习得怎么样了？”昌珉和钟云拼了一阵酒，凑过来问他。
　　奎贤想到自己半个月一桩案子都没跑过，只能无奈的耸耸肩，“能怎么样？无聊透顶呗！”
　　“我就说嘛，好端端跑去做什么警察！等毕业了咱们哥几个开公司搞走私多好！”钟云说道。
　　昌珉跟着点头，“就是就是！我们好好捞它一笔！”
　　奎贤笑笑，“好！我等毕业了和哥哥们做土匪去！”
　　“还是我们小十三回头是岸！”钟云站起来，“来！为了我们的土匪事业！干！”

　　一通酒喝下来已是半夜，三个人走路已经脚软了，歪歪斜斜从酒吧里出来，丽旭走在奎贤边上，说，“你们局里是不是有个831法医科？”
　　奎贤一愣，点点头，“是啊！怎么了？”
　　丽旭若有所思，又摇摇头，说，“没什么。”
　　刚说完，却突然被迎面走来的人给撞了一下，这一下可撞得不轻，丽旭疼得立刻白了脸色。
　　“小旭！”奎贤赶忙扶住，回头朝那人吼道，“你走路长不长眼啊！！”
　　多半是因为喝了点酒，对方也是醉醺醺一片，三句不和立刻就吵了起来，钟云本来和昌珉走在前头，听到奎贤说他们撞了丽旭火气一下子上来了，也不管是在酒吧门口，抡起拳头就和人打了起来！！战局一旦拉开就无法收拾，昌珉靠过来对着奎贤喊，“呀！我们多久没一块打架了？？”
　　奎贤被昌珉眼睛里闪动着的兴奋光芒给带动了，更加投入得加入战局，“不知道！好像也不久！！”
　　“哈哈！拿出点土匪样吧！小心后面！！！”
　　“行！！”
　　正打得起劲，却突然听得不远处有人吼，“警察来了！！！”

　　“行啊，在酒吧门口聚众闹事！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胆子越来越不小了！”
　　一个穿着警服的中年男人腆着个啤酒肚一边挥着警棍一边说。奎贤手被铐在桌脚上，蹲在墙角让还醉得晕晕乎乎的钟云靠着，手腕被铬得生疼，腿也酸得快要麻木，心里盘算着，幸好昌珉那小子动作快跑了，丽旭因为没有参与也没被扣进来，不然这一溜儿人全被扣，明天闹到家里去，这局面就没法收拾了。自己的老子当然不会放过自己，钟云哥和他家老头就更会闹个天翻地覆！
　　“想清楚了没有！”腿被人踢了一下，奎贤抬起头来，是那个胖警察，“到底说不说家在哪里？没人来保，你小子等着在这蹲三天吧！”
　　奎贤不吭声。
　　这时门外有人喊，“老大！有人来保释！”
　　奎贤眼睛一亮，就看到丽旭走进来，拿着一叠钱，朝奎贤看了一眼，做了个OK的手势，老警察从抽屉里拿出一张表格，“你要保谁？”
　　丽旭抬起头来，“这两个，他们是我哥哥。”
　　“只能保一个。”老警察说，“先把这表格填了。”
　　丽旭低头，填完表格，不死心的说，“家里爸爸妈妈都出差了，不能两个都保吗？”
　　“只能一个。”老警察说完，蹲下身把醉的一塌糊涂的钟云的手铐开了，拎起来扔给丽旭，“先把这个臭哄哄得给领回去吧~一身酒臭味！”
　　丽旭扶着东倒西歪的钟云，看了一眼还蹲在地上的奎贤，奎贤苦笑了一下，示意他们先走吧。丽旭扶着钟云转身往外走，走到一半又停下来，转身说，“昌珉被家里抓回去了，你再等等吧，我想想办法。”
　　奎贤点点头。
　　夜色浓重，丽旭扶着钟云从小警署里出去了，奎贤叹口气，往墙上靠了靠，看来今晚是没法睡了，真他妈的……
　　朦朦胧胧中，他似乎听到有少年清亮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安叔！今晚轮到你值班？”
　　“是啊，这大半夜的你这是……”
　　“啊，下班路上抓了个小贼~~快走！老老实实蹲那里去！”

　　这声音隐隐觉得熟悉，奎贤想要睁开眼睛，无奈眼皮沉重，微微掀开了一隙，只看到一片眩眼的灯光，眼前似乎还有人影在晃动。
　　“咦？安叔，这个人是……”
　　“哦！在酒吧门口打架闹事被抓过来的！没人来保就让他蹲在这儿了！”
　　脸被人拍了几下，奎贤睁开眼睛，看清了眼前那张漂亮面庞，这个不是……
　　“唔……晟敏哥？”
　　晟敏瞪他一眼，回头说，“安叔，这小子我认识，能不能让我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