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长安(新月)》养怡

6、06 佛珠与板砖

　　寿安宫北面是明代所建的英华殿，殿前有菩提树七株。这里是皇太后、皇后以及妃嫔的礼佛之所，菩提树子常被宫人们采撷下来串成念珠。太后新赏赐下来给“和硕新月格格”的物品中便有这么几串念珠。
　　已经是管家娘子的云娃很是不解，为什么自上次格格进宫之后上面便停止了召见，虽然时不时有赏赐，但是总夹杂着各式各样的驱邪礼佛、高僧开光的物品，若说是纪念端亲王夫妇，也不该是这个样子的呀！可是格格却毫不在意，除了更勤快地抄经书、更经常地去崇国寺之外并没有其他表示，连早出晚归的小世子都悄悄地担忧，姐姐是不是想出家了。

　　曦和心里有数，她之前算差了一点：礼佛和真正信奉是不同的，特别是皇家，吃斋念佛只是为了求个清静、做出一个姿态；自己的表述虽然经过了反复斟酌，终究还是有些地方没有到位。大雍时候的曦和更多的时间花在了战场上，宫斗的手段虽然见识了不少，真正用起来还不够火候。
　　鬼神之说，这个年代还是宁可信其有的。曦和估计，自己顶多被晾个一年半载，反正孝期没过……不过这样一来，财政补缺就多少得依靠克善了，七岁，还是能够装嫩拌可爱的。

　　不管新月格格是如何暂时被“冷藏”处理，朝堂上依旧风云不断。十三家军主力在九曲山战役（绝对虚构）中被一举击溃，只有小股残余向西北和西南逃窜进入了太行山脉，官军可谓大胜归来。
　　原“威武将军（注一）”努达海两胜一平两败，赏赐之外削奉半年；原“平远将军”副都统费扬古四胜一平，升都统；其余各将领也各有升降。

　　“费扬古！”
　　“鳌大人。”
　　“小子不错，有前途！”
　　“大人夸奖，咳，咳……”
　　“我叫太医帮你治治？这么拖着怎么了得？”
　　“多谢大人关心，咳，是小子福薄……”

　　“费扬古，怎么遏必隆、苏克萨哈、鳌拜三位大人的招揽一个人都不接？”发小偷偷地问道。
　　“咳……”看了一眼他塔海（注二），十年谋划与二十年帝王心术告诉他，此番太后、帝王与臣子的博弈，太后经两朝二不败，帝方成年而臣子气焰已高，其不久矣。

　　封爵是夜，努达海纳妾。同僚多有贺喜者。

　　“妾身思虑，多年以来独占夫君，妒也，故为君纳妾二人，寄予君开枝散叶。”将军夫人依旧高贵无暇。

　　“见过将军。”
　　“见过将军。”
　　娇俏柔弱一双女子，怯生生的，嘴角噙着如“月牙儿”一般可人可怜的微笑。

　　是夜，乌塔那拉家也有小聚，都是友好相熟之人，酒过三巡，主人醉了也就散了。

　　子时，月华如水。嬷嬷和侍女、仆从都睡熟了，曦和悄悄地起身，没有吵醒外间睡着的连珠，垫着脚尖走出房门来到南厢，取剑，慢舞。
　　已经联系差不多两个月了，手感终于回来了少许，至少不会动辄扭了腰、抽筋了。

　　风敛星辰——身体后仰，手腕微抖，剑尖三起三落。
　　楼西桂影——左跃，回身，“唰唰”两下。
　　彩凤比翼——剑尖上提，反转回眸。
　　心有灵犀，新酒暖靥——剑身画弧，以刀状下劈，变招成空中侧踢。
　　蜡灯泪红，鼓响应官，兰台转蓬。完工！

　　默默演练完毕，曦和欣喜地发现，自己终于能把记忆中最简单地一套剑法舞得连惯了，虽然因为身体原因实践不怎么样，可以剑术理论都留存在脑袋里面，删去中间一招还是轻而易举的。尽管那一句的动作——剑身倒转从腰际划过、而后执剑身侧画半圆——才能让整套剑术完整而美观，可惜不行，她内心对那一句存有的恐惧也反映到了身体上，几次的练习中动作差点儿变成“剖腹”。
　　已经很好了，曦和乐观地认为。

　　“啪！啪！啪！”突然冒出的掌声让人心悸。
　　曦和瞬间扫过四周，只见墙头屈腿侧坐着一人，手中一坛酒，偶尔得空拍了两下手掌，又提起酒坛子往嘴里倒。
　　半夜风寒，凉风之中，曦和吸了吸鼻子，“桂花酿？”
　　“你家的酒不错啊！”
　　曦和的神经“嘣”地一下断了，她辛辛苦苦酵了两个月的桂花酿啊！荣王府秘方特制，总共才两坛，她还一口都没尝过！
　　借着月亮，曦和也看清楚了，那人背后倚着的也是一个酒坛子，看样子已经空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
　　问题是她现在没有轻gong啊！可她好想扁人！
　　南厢作为初级练功房，除了练腿法的沙袋，还有练臂力的砖头——修整园子时剩下的。对付小偷，自然是上板砖。曦和脑袋发热，就这么一砖头扔上去了。砖头脱手了某人方才醒悟过来，以手扶额：这是三更半夜啊，居然弄出那么大声响！这么要是被人发现了，自己以后甭想再出来了……

　　半晌，没有响动。
　　“姑娘的脾气可不好！”毫不费力地截住“暗器”，墙上的人几乎是以调戏的语气继续道，“这定情信物我收着了，姑娘想要什么回礼？”
　　曦和翻了个白眼，转身回南厢。这样的人，就算武艺很好，也只是武艺很好的小痞子，不值得多言语。
　　“说嘛~说嘛~”人影几乎瞬间从墙头飞到曦和面前，耍赖皮似的拦住她要个说法。
　　曦和很不客气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嗤笑，“你的命，如何？”此人虽然嬉皮笑脸、一身酒气，衣着、容貌倒是观之可亲，不知是哪家无聊的纨绔子弟。
　　“如此，鄙人的命就完全交给姑娘了，姑娘莫忘。”偷酒的小子突然行了一个很正统的礼仪，然后闪身不见了。
　　曦和摇了摇头：切，谁会相信酒鬼之言？我又不是在梦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