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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第六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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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杯酒试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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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雪簌簌,冷风不时裹挟着细雪拍打窗牖。室内却温暖如春,烛火燃着,炭火烧着,火苗偶尔摇晃,偶尔发出“哔剥”一声响、绽开一朵小火花。李寻欢解了腰间束带,抬手扯开金钩,明黄色的床帏瞬间如海浪般倾泻而下,层层叠叠,将宽大的紫檀木床密密实实地覆盖。
杨逍抬眸看他,心下有些迟疑。初雪之夜,本应有一场酣畅淋漓的欢好,尤其二人已许久未有亲昵,只因前方战场接连传回噩耗,任谁都没有心情。可念及今日他刚晕厥一场,心丧欲死,虽已哄好,却知他一向心思重,怕是尚未真的放下。这种情形下怎敢贸然如以往那般恣意,胡青牛的叮嘱犹在耳畔,着实不能让他再受刺激了。
见他不动,李寻欢即刻便明白了他的顾虑,主动伸手过去解开他中衣的系带,跟着松开自己的发带,如云卷发便散落下来,丝丝缕缕,勾勾缠缠,随着他俯下的脸庞铺满了他宽厚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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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你是这世上最美好的人,我会呵护住这份美好,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包括我自己。”
耳畔一阵轰鸣,通红的眼角瞬间滑下泪珠。这是他从前世到今生所听过的最动人的一句情话——你是这世上最美好的人——他在用最直白的肯定,给予满腹愧疚与自责的他最温暖而有力的救赎。
“不,我不是……”他在他的怀中颤抖,语不成声。
“你是!”他温柔而坚定地吻住他,唇舌交缠,辗转厮磨,不允许他再质疑、钻那些牛角尖。
本以为的一场暴风骤雨,就这样被他变成了和风细雨。本以为只有用血与痛才能赎回的平静,却被他用满满的爱替代。……………………………………………………………………………………………………
……………………………………………………………………………………………他,宛如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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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他是被持续不断的叫门声惊醒的,朦胧中习惯性地伸手先摸向身侧,却是空空如也。猛然清醒,掀开床帏,从窗口透进的日光已颇为盛烈,原来竟一觉睡到了午间。
显然,杨逍又是早早起身,坐殿处理大大小小各类事务去了。
轻抚那人的软枕,忆及昨夜的缠绵,着实心疼他的辛苦——他肩上的担子有多重,他心里装着多少事,内外交困之时还要抚慰自己、始终为自己撑着一片天空。若再不振作,就真的有负于他了。
穿戴整齐,打开门,铁传甲一见他就眉开眼笑地说道:“少爷,总算有好消息了!朱元璋回来了,徐州大捷,汝阳王三十万大军死得死、俘得俘!明王正设宴为他庆功呢,大家都在,您快点过去罢!”
“好,我知道了。”他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心中飞快地盘算起来——正想派人前去徐州实地了解军情,暗查朱元璋是否有违抗军令、故意拖延救援济南的行径,却不料他先发制人、主动返回集庆,显得毫不心虚,更用一场久违的大捷证明了实力。在这种情形下,要想劝动杨逍对其设防只怕比前次更难了。
殿上的庆功宴已在进行中,杨逍若有嘉奖想必已经宣布,再赶过去也于事无补,不如索性以静制动,倒看看那朱元璋对他的“慢待”会做何反应。
打定主意,他说:“传甲,已经这时候了,我就不去了,你替我问候朱将军罢。”
“哦,好的,”铁传甲忙应道,“那少爷你再歇会儿,我叫人给你送饭来。”
洗漱完毕,用过餐食,他在房中看书。约莫半个时辰后,就听到门外传来侍者的声音——“朱元璋求见!”
来得好快,他心想。放下书,扬声道:“请。”
门开了,朱元璋大步走了进来,虎虎生威,真有阵前杀敌、勇冠三军的逼人气势,态度却异常谦恭,行到近前纳头便拜,口中念道:“洪水旗下朱元璋参见右使!”
他起身相扶,面露微笑:“朱将军请起,听闻徐州大捷,你为大宋立了大功,可惜我今日身体不适没能前去为你庆功,还要你专程赶来见我。快请坐罢。”
“哪里哪里,您太过奖了!早就该来拜见您,奈何战事太紧一直不得空闲。”朱元璋依言起身,却不落座,仍恭恭敬敬地躬身拱手道,“今日明王已正式传谕由属下接任元帅之职,属下承蒙明王与您信任重用,自当肝脑涂地、奋勇杀敌、以报知遇之恩!”
他听得心下一沉,面上却平静无波,颔首笑道:“朱元帅用兵如神,有勇有谋,屡战屡胜,堪当重任。”
朱元璋立即接口道:“您太抬举了!属下乃一介草莽,无远见,无才学,唯有德性不偏,赤胆忠心,愿为明王马前卒、万死不辞!”
“好,难为你如此忠心不二,明王得你有如神助,必能克成大业。”他说着擎起桌上的酒壶,斟满一杯酒,双手递给朱元璋,“错过庆功宴,就以此杯为贺,顺祝高升,愿鹏程得志、再展宏图。”
“哎哟,您这是……属下可不敢当!”朱元璋忙不迭地打躬作揖,并不伸手接酒,只道,“您屈尊赐酒,是属下莫大的荣幸,本当满饮此杯。只是属下这些日子在徐州坚守,废寝忘食,大病了一场,大夫嘱咐不能饮酒,方才酒席宴间都是常遇春和徐达替我的,实在惭愧。待日后身体康复,一定好好与您痛饮一场,一醉方休!”
他听了,也不勉强,将酒杯放回桌上,温言道:“既如此,朱元帅快回房休息罢,保重身体要紧。”
朱元璋便再次施礼道:“多谢右使体谅!属下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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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杨逍回房,神色略显疲惫。可一见到他,立时又变得精神奕奕。
“怎样,身上好些么?”
他借着烛光仔细打量他,柔声道:“我没事,你呢?是不是很累?”
“还好,不累。”他永远这样宽慰他,不想让他担一点心。
温存了一会儿,他轻声道:“我有事想跟你说。”
他一笑:“关于朱元璋?”
“是,”他点头,“他午后来过,你知道么?”
他“嗯”了一声:“庆功宴上没见到你,他当场就说要来拜见你,我怕你还睡着,就拦下了。”
“他说你已经封他为帅了?”
“不错,论才能,论战功,眼下可担此重任的只有他了。”
他沉吟不语,他一见即道:“对朱元璋,你已几次欲言又止,究竟有什么事?想想昨日的交心,你我之间还有什么话不能直说么?”
他一听,便握住了他的手,坦言道:“实不相瞒,我和昊阳怀疑唐洋、琬琰的死与朱元璋有关,但苦无证据。济南被困,又是他未及时增援。虽说最终徐州大胜,可这其中究竟有无他存私心保实力、故意拖延战机致主力军惨败的险恶用心?他怕我们疑心,主动回来报功,在我们面前摆出一副誓死效忠的样子,却连一杯酒都不敢喝,分明是提防我们在酒中下毒要赐他一死。这个人纵是个军事奇才,却太工于心计,野心极大,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一旦做了主帅,我怕是养虎为患。”
听完这一番话,他浓眉紧蹙,久久不语,最后若有所悟道:“昊阳临别嘱托的第二件事,让我一定要听你的意见,就是针对朱元璋的罢?”
他握紧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正色道:“假若唐洋、琬琰的死真是他的阴谋,那放任庄铮战死毫无疑问也是他故意为之。我真的很担心他为了上位、排除异己而残害教中兄弟;我最担心的是,日后他会为了争夺帝位对你痛下杀手。”
他反手握住他的手,宽慰道:“放心,他可不是我的对手。”
“不,他武功当然不及你,但他惯会阴谋算计,暗箭伤人,宿州的局就做得滴水不漏。”他将方昊阳调查一事详细告知,又道,“何况你在明他在暗,不可不防!”
眼见他满脸写着担忧,他的心头涌上一阵暖意,伸臂将他揽到怀中:“好,我听你的,对朱元璋严加提防。明日先找个理由把冷谦调回集庆来,以防万一。”
他抬眸看他,提醒道:“只是这样一来,军中他就真要一手遮天了。”
“无妨,想在军中培植自己的势力,我给他机会,只要保住我们的兄弟们平安,其他的我不在乎。”他笑得洒脱,“你忘了昨日我说过什么?我根本无心帝位,何妨用他,只要有本事打败鞑子、覆灭元廷,了结我的心愿,他要当皇帝只管去当。到那时我就可以兑现诺言,与你相携归隐、逍遥白首了,不正好各得其所?”
他喃喃道:“只怕那时,他连归隐都容不得我们。”
“放心,江山我可以不要,但不允许任何人阻挠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