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学霸前半生》孙小鞘

61、嫁祸

　　警察接到了旅店老板报案，很快就赶到了旅馆，他们按照老板的意思，把警车停在了隔壁的街道，步行过来。

　　老板看见警察来了，连忙开门把人迎进来，指了指走廊深处的一个房间门，小声汇报：“警察同志，是我报的警，我带你们去客房，那个孩子有张校园卡，应该是个学生，包里带了一兜子现金，我怕有问题，所以找你们来看看。”
　　老板带着警察走到了王赫门外，伸手敲了敲门。

　　王赫抱着书包，被突然响起的敲门声徒然惊醒，他睡觉连衣服都没脱，灯都不敢关，担惊受怕地睡不着，敲门声一响，吓得他心脏差点爆开，反应过来后，他对着房门怒吼：“什么事？”
　　“小哥，楼上漏水了，我看看你那屋墙渗没渗水，别再半夜漏水，我这墙皮都得泡了。”
　　王赫抬头看了眼顶棚，没发现漏水的痕迹，然而他哪知道事情真假，起身去打开了门。

　　门一开，王赫就看到门外站了两个警察，他下意识反手就要把门关上，然而警察眼明手快，一把推开门，冲了进去。

　　王赫慌忙间躲进了墙角，把书包死死搂在胸前，浑身上下写满了紧张和慌乱，“你们干什么？”
　　“你跑什么？”一个警察问。
　　“我、我突然看见警察，我害怕，我、我没犯罪吧？”
　　警察将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问道：“你是哪个学校的学生？”
　　旅店老板自动提供线索，“警察同志，他叫王赫，校园卡上好像写的汤城第七中学。”
　　警察朝王赫伸出手：“身份证和校园卡拿来我看看。”

　　王赫手忙脚乱地把身份证和校园卡都拿了出来，递给警察，警察皱了下眉，“你来这里干什么？现在应该是上学时间吧，你高几了？”
　　“我……”王赫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想去找我妈。”
　　“现在是上学时间吧？明天是周三，你这个时间去找你妈，你妈在什么地方啊？”
　　王赫磕巴道：“广、广州。”
　　“广州什么地方？”
　　“广东。”

　　警察注意到王赫死死抱着的书包，他问道：“书包里面是什么？”
　　“什么也没有！”王赫低了低头，他打量一眼两个警察，抬脚就要往外冲，两个警察当即把他按住了。
　　王赫惊恐地挣扎起来：“我没犯罪，凭什么抓我！放开我，放开我！”
　　一个警察按住王赫，另一个警察抢过他的包，拉链坏了，根本不用拉，他拿出里面的黑口袋，从里面掏出了两万块钱。
　　这个警察把钱一捋，不用验钞机，光凭肉眼就发现这两摞钱里掺假了。

　　两个警察对视一眼，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警察问王赫，“钱从哪来的？”
　　王赫沉默半晌，说：“从我爸那偷来的。”
　　“为什么偷钱？”
　　“他打我！他家暴，他还酗酒，他发起火来拿裤腰带抽我，我受不了了，我想跑！”王赫声嘶力竭地尖叫起来，蹲在地上绝望地哭了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只剩一个晚上，他就可以彻底解脱，为什么老天爷要这么捉弄他，明明再有一个晚上，他就可以离开了！
　　王赫反手脱掉上衣，露出青紫斑驳的上半身，他哭得声嘶力竭，“你们看，我身上的伤都是那个王八蛋打的！他把我妈打跑了，我跑不了，我不敢跑，我被他抓回去，他会打死我的，我求你们放我走吧！放我走吧！啊……”
　　两个警察和旅店老板看着他后背青紫的淤痕，全都面露不忍，然而两个警察也有职责在身，他们终究不能放王赫远走高飞，他们将王赫带回了警察局，次日一早，就带着王赫和钱一起回了汤城。

　　王赫没想到自己只不过离家出走，竟然有四个警察一起送他回家，他被两个警察一左一右护在后排座位中间，一抬头就能从后视镜看到自己的脸，他一时不知道该激动还是该怎么样。

　　两个小时后，王赫带着四个警察回了家，家里没有人，他看着警察把他家翻了一圈，王赫有些疑惑，警察再厉害也不能翻他家吧？
　　只不过他什么也不敢说，什么也不敢问，随后他又带警察去了王彬的工作单位。

　　王赫彻夜未归，王彬真以为他跑了，此刻看见王赫带警察来时，王彬第一反应不是害怕，而是匪夷所思。
　　他带警察来干什么？
　　王彬把人带进自己的办公室，他穿着工作时穿的西装，因为经常去工地，所以皮鞋和裤腿都是灰渍，他面相虽凶，但这一身衣服打扮起来，也是正经的工作人。
　　王彬把门关上，这才问警察发生了什么事。

　　其中一个警察拍了拍王赫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解释道：“孩子昨晚离家出走，幸好遇到好心人报了警，我们今天特地送他回家。”
　　王彬一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拉着警察的手表现得万分感谢，好像一个十足的慈父。

　　警察冷漠地把手抽出来，丝毫不在乎他的道谢，说道：“他随身带了两万块钱，说是从你这里偷的，是吗？”
　　王彬愣了一下，前一阵王赫身上就莫名其妙多出五百块钱，王彬知道王赫不学好，在外面收保护费，没想到他竟然弄出了两万块钱！
　　王彬脸色一变，扭头看向王赫，他笑着，说话语气依旧很平和，“你偷了爸爸的钱？我说你为什么离家出走？你怎么能偷爸爸的钱呢？还好遇到好心人了，万一遇到匪徒抢劫你、伤害你怎么办？”
　　王赫看着王彬笑里藏刀的脸，吓得浑身发抖。

　　一个警察见状，悄无声息地挡在了王赫身前，他问王彬：“那两万块钱是你的？”
　　王彬露出讨好的笑容，“是啊，我哪知道这孩子现在这么不学好，竟然偷我的钱，还一偷偷了两万块钱。”
　　警察们面面相觑，两个警察突然上前，一左一右扣住了王彬，形势瞬间天翻地覆，王彬当场就愣住了。
　　王赫也傻眼了。

　　他完全没明白过来都发生了什么事，警察从他那里搜走了两万块钱，又抓走了王彬，他和王彬一同被抓进了公安局，不是当地派出所，是公安局。
　　后来，警察又问了王赫几遍，钱是从哪来的，他怎么偷的。
　　王赫想起来警察抓走王彬时，说他私下制造并使用J钱，王赫那不灵光的脑袋，这时才明白过来，是那两万块钱出了岔子，那两万块钱，都是J钱？

　　他只要对警察说出穆迟昕的名字，他和王彬都会无罪释放，可是与此同时，王彬也就明白了一切，他不但离家出走，还想用J钱陷害他。
　　到时王彬会放过他吗？
　　到那时，等待他的，就是王彬无休无止地殴打和辱骂。
　　王赫在经过漫长的心里建设后，下定决心，一口咬定钱就是王彬的，他昨天中午因为衣服湿透，回家换衣服，这事老师和同学都能作证，他回了家，在家里电视柜下面看见了两万块钱，他长期被王彬家暴，早就想离家出走了，所以拿了钱就跑，下楼的时候还撞到了邻居。
　　事后警察核查此事，发现王赫除了时间点描述有些混乱外，没有其他异常。

　　王赫在派出所坐到天黑，才被警察放了出来，他独自回了家，一直坐到了天亮。

　　这件事到后来越发变得有戏剧性，经过公安机关的调查，王彬被查出挪用单位公款，暗中制造J币，又通过某种手段进行洗/钱等违法操作，最后被判了十年有期徒刑，归还公司公款，并罚款二十万元人民币。
　　当然，这些穆迟昕是不知道的，他没想到事情会变得这么戏剧性，为这事，孟喜福头一次跟他大吵了一架。
　　他原本只想让王赫拿着那笔真假参半的钱，不管是因为花也好，还是存银行也好，被警察发现，不管他会不会供出自己，他所有的指控都没有证据。
　　钱不是他亲手给的，也不是他亲手放到柜子里的，不管是真钱，还是J钱，其中至少经手了三个人，还是与他们都毫无关联的人。
　　照片已经到手，学校走廊的监控已经被删剪，他有能力全身而退，让王赫吃死这个哑巴亏。

　　要是早知道这样，他先把王彬收拾了，让王赫对他感恩戴德，不也不用花那么多钱了？
　　穆迟昕内心既独又偏执，只要他认定的事，别人轻易改变不了，穆迟昕就是想让王赫在钱上吃点教训，为此，就算花再多的钱也在所不惜。

　　可是后来穆迟昕又仔细琢磨这件事，还是感到了一阵阵地后怕，当时只是一腔怒火，完全没有考虑后果，就算他算无遗策，可难保其中不会有什么漏洞，这个漏洞足够坑了他也坑了宁万钧和所有帮他的人。
　　如果不是恰巧王彬在暗地里花大价钱造/假，他可能就无法从这件事里被摘出来，巧就巧在王彬自己作死上了。
　　反正，这件事已经盖棺定论，王彬进去了，王赫暂时解脱了，这件事便算画上句号了。

　　隋镇麒自从北京回来后，对于自己的未来就有了深一层的考量，他跟教练谈过，他就算凭体育考上了提前招，可是他文化课成绩太差，希望很小。
　　更何况，是北京的学校。
　　以前，他对考上哪所学校，或者是能不能考上大学，都没那么大的渴望，直到上次穆迟昕跟他说他连省队都进不去的时候，他才明白，穆迟昕一直都是瞧不起他的。
　　而且，穆迟昕是一定要回北京的。

　　隋镇麒也不想被别人看不起，尤其是不想被穆迟昕看不起，穆迟昕连胡珊珊和孟喜福都愿意帮一把，却不愿意帮他。
　　难道他也和隋文岭一样，觉得他无药可救，所以才懒得帮他？

　　放学前的最后一节课，隋镇麒换好校服，背着背包回了教室，教室吵成了菜市场，因为即将放学，所有人都很亢奋。
　　穆迟昕端坐在最后一排，他喜欢把椅子尽量往桌子里插，以使他能够把后背靠在椅背上，胸口贴着桌子，所以他每次站起来的时候，都得费些力气。
　　穆迟昕那两条长腿，一条蜷在桌子下面，一条从前面伸出来，放在胡珊珊凳子旁边，露出了一段白皙修长的脚踝。
　　他不像别人喜欢垂头看课本，他的头和背始终呈一条线，视线垂在课本上，从前面看他，总像是昏昏欲睡的样子，可是他的笔一直在动。
　　他就在这样乱糟糟的教室里学习，无论环境乱成什么样子，他总能做到不动如山。

　　隋镇麒走到他旁边，穆迟昕感受到高大的身影从旁走过，便抬头看了他一眼，隋镇麒喜欢他这样的仰视的角度。
　　于是他低下头，凑到他耳边，还用手挡住了自己的嘴，穆迟昕以为他要跟自己说话，也没躲。
　　下一秒，隋镇麒炙热的吻落在了穆迟昕耳边。

　　穆迟昕吓得猛地坐起来，然而他半个身子全在桌子下面，一起身，肚子一下子撞到了桌沿，他连忙往后蹿，脚却勾到了胡珊珊的凳子，桌子连人齐齐往后倒。
　　隋镇麒大惊失色，连忙伸手去拉穆迟昕，然而穆迟昕却甩开了他的手，穆迟昕一脚踩到了凳子腿，连椅子带桌子一起带倒了，桌子里面的书本全都掉了出来。

　　穆迟昕被挤在倒了的桌子和凳子中间，肚子和后背，被桌子和凳子挤压地生疼，尤其是后背一片火辣辣地疼，惊惧、疼痛，让他一下子火了起来。

　　全班都被这场变故惊动了，菜市场一样的教室，一瞬间诡异地安静起来，一双双眼睛全都望向教室最后一排。
　　隋镇麒赶紧弯腰去拉穆迟昕，他没想到自己的恶作剧居然能引发这么强烈的连锁反应，他刚要笑着调侃一句。
　　穆迟昕从倒塌的桌椅中跳起来，狠狠推了他一把，“隋镇麒，你他妈没病吧！不捉弄我你难受是不是啊？”

　　隋镇麒被他推得撞到了桌沿上，不得不伸手在桌面上撑了一下，震惊过后，他站直身体，也起了火，还有些委屈，“开个玩笑你至于吗？”
　　谁都没注意他们两个刚才发生了什么，大家都隐约记得好像隋镇麒刚回来两人就吵起来了。
　　孟喜福一把将穆迟昕的桌子拎了起来，而后事不关己地回了自己的座位。

　　胡珊珊刚要去帮穆迟昕捡书，就听见穆迟昕低吼一句：“以后少跟我开这种玩笑！”

　　隋镇麒当时心里一紧，他看见穆迟昕满脸的嫌弃和恐惧，他知道自己不该在学校乱来，可这是穆迟昕应该有的反应吗？

　　隋镇麒一把攥住了穆迟昕的衣领，众目睽睽之下，两人面对着面，低声问：“你什么意思？你觉得这真是玩笑吗？”
　　胡珊珊吓得跳起来，手忙脚乱地劝：“你俩别打架啊！这可是教室啊，一会儿被老师看见了。”
　　刘光年这时候才拎着包从后门姗姗赶回来，他一看到两人这架势，连忙快步插了进来，将隋镇麒和穆迟昕分开。
　　他经验丰富，这时候挡在穆迟昕面前，对隋镇麒道：“上学期间可不能打架啊，你俩想打架放了学出去打，再说了，大家都是兄弟，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得打架是不是？”

　　穆迟昕把椅子拎起来，主动坐下了，算是给这场闹剧画个休止符，刘光年拍了拍隋镇麒的肩膀，隋镇麒挥开他的手，也坐下了。

　　刘光年叹了口气，左右看看，见两人都安静下来了，这才功成身退般回了自己的座位。
　　栾晓宇回过头，给刘光年比了个大拇指，无声说了句：“牛掰。”
　　刘光年顿时挺直了胸脯，贼有成就感。

　　胡珊珊把穆迟昕的书都捡起来交给他，她看着穆迟昕的冷酷表情，觉得穆迟昕气得厉害，也不知道隋镇麒刚才跟他开什么玩笑了。

　　穆迟昕放学自然没有和隋镇麒一起走，他去书店买了些习题和试卷，然后去了补习班。
　　他脑海中不断回忆起那张照片的画面。
　　王赫能拍到他们一次，别人自然也能，隋镇麒不知情况，所以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只有天才知道那一刻他有多紧张。
　　因为一个王赫，就让他平白损失了两万多块钱，如果再来一个人，比王赫还要贪婪，他怎么解决！
　　隋镇麒……
　　穆迟昕几乎是咬牙切齿念出了这个名字。

　　胡珊珊晚上是吃完饭才去的看护班，穆迟昕脸色冰冷，她硬是没敢说话，这一晚上学得别提多认真了。
　　临走时，穆迟昕仿佛还带着一身的火气，胡珊珊数次想问他怎么了，但是看着他那张严肃而气愤的脸，还是什么话都没问出口。

　　转眼就到了九月末，月考结束后就是运动会，这是他们在七中参加的最后一次运动会了。
　　七中的运动会有两天，第一天从早到晚，第二天半天，下午就结束，放假，十一假期果然如陈诗诗担心的那般，从七天小长假，压缩到了三天，学生们怨念极深，倒是给家长们乐坏了。

　　隋镇麒像班级的顶梁柱，这个项目参加完，又马不停蹄地去参加下一个项目，报幕、解说、获奖名单里，一次一次响起隋镇麒的名字。
　　他像运动赛场上的疾风，在深秋里，燃起了一只火把，燃烧了自己，烧伤了穆迟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