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之翼》果无期

45、NO.12 清醒

　　“你说什么？！”我猛然拉住缰绳，佩尔斯嘶鸣一声，扬起前蹄堪堪停滞在半空中。

　　“你把灵魂分割再说一遍，什么要了施术者的命，你什么意思？”

　　他也停了下来：“怎么了？我只是原来听萨麦尔殿下和路西法陛下谈起过这个，当时路西法陛下说这个法术很危险，稍有不慎会要了施术者的命，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什么法术竟然连路西法这个大BOSS都说了危险，不行，我要回去问问！

　　“沙利尔，你干嘛？你不去抓阿克利斯了？喂！臭小子你给我站住！”

　　急匆匆的掉转马头就往回赶，我无法想象这样一个咒语，究竟能为他带来多大的伤害。

　　如果真的是因为我，恐怕我这一生都无法原谅自己！

　　佩尔斯是魔界速度最快的坐骑，但我依然心急如焚，只想赶快找到他，竟觉得这号称最快的生物比蜗牛也快不了多少。

　　奇伟瑰丽的宫殿近在眼前，错落的柱石渐渐退去，辉煌绚丽的灯光将整个撒旦宫装点得如梦似幻，这架势，竟似乎是节日一般。

　　刚一落地就看到萨麦尔的影子，黑色的衣袍，黑色的长发，紫色的瞳仁被面具遮住，他正在独自眺望远处的灯火，明明灭灭的光芒掠过视线，他身后的宫殿，喷泉，灯光都化为迷蒙的雾，成为他的背景。

　　“殿下！”我急急的跳下佩尔斯，向他跑去，却在半路被挡住了。

　　那是一个天使，洁白的六翼，像是天边的云，璀璨的灯光落在翅膀上，将白色的六翼染上奇特的光芒，金色的长发直垂到腰迹，淡蓝色的眼睛让我想到广阔的海洋，他兴奋的拉住我的手，连声音都在颤抖：“沙利尔！”

　　我有些迷茫的看看他，不经意间瞥到了他身后那些四翼天使们，难道他就是天界的使者？

　　虽然心里很急但若是被人笑话没有礼貌就不好了。

　　我微微一笑，露出路西法陛下经常提起的八颗牙齿：“你好，我是沙利尔，请问你是谁？”

　　他的笑容忽然僵在脸上，抓住胳膊的手不自觉的收紧，令我感到有些痛意。

　　明明刚才还在笑，这会他却像是受了刺激似的，站在原地，呆若木鸡。

　　我只好再次开口道：“你好，请问你是谁？”

　　请问你是谁？

　　你是谁？

　　喂，别不说话啊，我这么有礼貌的！

　　“沙利尔，这位是从天界来的侍者，神之美，哈尼雅。”萨麦尔从他背后上前，站在我的身边。

　　“哈尼雅殿下，沙利尔他现在，是魔界的一员，是不会同意你将他带回天界的。”

　　他的身体忽然一阵颤抖，再次抓住我的手，急切的道：“沙利尔，你是不是因为那件事情生我的气？我可以解释！我这次花了很大的力气才让梅塔特隆同意让我做使者，我是特地来接你回天堂的！”

　　他的手抓得很用力，刚刚放手的地方已经露出了红痕。

　　这人怎么回事！萨麦尔殿下都已经跟他说了我不会回去，他干嘛还老缠着我！

　　我气哼哼的抽回胳膊：“哈尼雅殿下是吧？我是不会回到什么劳什子的天界去的，我现在有吃有喝活得开开心心的，干吗要回到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况且，这么长时间都没人找我，现在你忽然跑出来说是专门来接我的，早点干什么了！”

　　我脸一扭，对着萨麦尔撇嘴：“殿下，你昨天说的灵魂分割到底是什么啊？我听撒旦说你会有危险，是真的吗？”

　　他却意外的没有说话，反是忧心冲冲的望着忽然泪流满面的六翼天使。

　　“哈尼雅殿下，请不要伤心，沙利尔他……被人砍断翅膀之后，就失去了记忆。”

　　“是吗？失去了记忆……”他的翅膀渐渐变成了眼睛一样的蓝，可是在月色下，却变得更加的深，深的像是化不开的夜空，失去了所有的光芒。

　　浓郁的悲伤席卷而来，铺天盖地……

　　“失去记忆……所以什么都不记得了，说过的话，流过的泪，发过的誓，还有曾经的告白，全都不做数了，是吗？”

　　他的目光渐渐迷离，像是在回忆什什么，又像是什么也没有回忆。

　　到最后，却都化为自嘲的笑。

　　“没关系，没关系，我们……还可以重新认识……”他淡淡一笑，却饱含泪水，那笑容却像是秋日的玫瑰，美丽，却凄婉。

　　他向我伸出手：“你好，沙利尔，我的名字是……哈尼尔，这个名字，只属于你……”

　　我呆呆的看着那只纤细却骨节分明的手，一时竟不知所措，求救似的望向萨麦尔。

　　他的手僵在半空，似乎是想要抓住什么……

　　我觉得……我还是赶快走吧，天界的人怎么都这么神经兮兮的！

　　萨麦尔只是摇头，转身向大殿走去。

　　我看着他的手，犹豫了两下，还是决定不予理会。

　　于是转身离开，向着萨麦尔的方向追了过去：“殿下!等等我！等等沙利尔！”

　　身后的天使没有跟上来，只是呆呆的在原地站了好久……

　　见到萨麦尔到来，堕天使连忙上前打开宫殿的大门，那一瞬间，明亮的光鎏金一般滑过眸子，在漆黑的夜播撒出柔和的温度。

　　路西法坐在宫殿上方高高的王座上，他的身边，是美丽的夜之魔女莉莉丝王后。

　　萨麦尔从容的踏上地毯，接受两侧魔族和堕天使的礼拜，我紧随其后，却紧张的都快不会走路了。

　　“没关系，沙利尔，无须忧虑，随意就好。”他大概是感觉到了我的不安，温言劝道。

　　我赶紧点点头，随他一起向王座上的路西法行礼。

　　“原来是萨麦尔，萨麦尔，天界的使者到了吗？”他微微一笑，却不怒自威。

　　“劳烦陛下挂念。哈尼雅已经到了。”

　　门口处传来刚才那个六翼天使美丽的影子，他的身上带着水晶串成的链子，白色的袍子垂到地上，前进的时候几乎像是在在飘动，淡淡的玫瑰香气流转开来，耀眼的光芒随之而来，那是来自翅膀的光芒。

　　羽毛落在地上，被风带起，旋转着飞到路西法的脚边。

　　路西法却一瞬间失去了笑容：“怎么是你？”

　　哈尼雅不闪不避，语气却格外寒冷：“正是我，哈尼雅。”

　　大殿里传来窸窸窣窣的交谈声，一些魔族和堕天使们忍不住四下打探起来。

　　路西法有些不自热然的咳了咳，又浅浅弯起嘴角，露出一抹探究的笑容：“我以为，哈尼雅殿下大概这辈子都不会愿意来见我的。”

　　哈尼雅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我有些不自然的躲到萨麦尔身后，不想与他过多接触。

　　他笑了笑，却满含嘲讽：“是的，陛下，我也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来魔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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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会终于在一种极为诡异的气氛下结束了，临走的时候，那个哈尼雅忽然深深的看我一眼，那眼神复杂到让我毛骨悚然。

　　我以为他只是看一眼就会离开，可是没想到他竟然直接向我走来。

　　“沙利尔，对不起，我还是……不想放弃！”他的目光如此坚定，令人窒息。

　　“不管你是撒旦叶还是萨麦尔殿下，请你千万别忘了……你们这些背叛神的天使，都是要下到炼狱里去的！”

　　他从怀里掏出一本笔记，递给萨麦尔，寒冷的目光让人如坠冰窟。

　　“你真的忍心，眼睁睁的看着他每隔一百年都要被砍去一对翅膀吗？你真的以为，三位一体的天使可以抵消砍去翅膀而造成的生命力的流失吗？他确实是最接近完美的天使，却不是可以忍受你永无休止折磨的傀儡！”

　　萨麦尔的身体僵住了，眼睁睁的看着他甩手而去，四翼天使们紧随其后，羽翼舒展，阻断了众人视线。

　　天界的人一走我就迫不及待的拉住萨麦尔的手，逼问他灵魂分割的事情。

　　“那只是个稍微麻烦些的黑魔法，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他有些心事重重：“能够代替‘束缚’的法术很多，只不过每次都需要消耗大量法力而已。”

　　真的是这样吗？

　　我跟在他身后，有些烦躁的抓抓脑袋。

　　“沙利尔，我要去一个地方，你先回去。”他止住脚步，望向远方，被染成黑色的长发散乱的披在肩头。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心情变坏，但是我也不好去追问，怕烦到他。

　　这时路西法走了过来，拍拍萨麦尔的肩膀：“别往心里去，天使们就是喜欢吓唬人。”

　　萨麦尔摇了摇头，皱紧了眉：“陛下，我其实很早以前就很想问，你当初为什么想要杀掉哈尼雅。”

　　路西法沉思半晌，忽然深吸了口气，淡淡一笑：“萨麦尔，我们都是叛神者，这是事实，是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了的，当然，我并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对。哈尼雅的诞生，完全是一个意外，看到他，就会让我想到过去，可是萨麦尔，你觉得我们身在地狱，还有过去吗？”

　　他似笑非笑的望着我：“而且，我觉得，你现在应该比我体味的更深刻，不是吗？”

　　萨麦尔的目光也落到了我的身上，一时竟满是悲凉。

　　“是的，陛下，我如今……终于能够理解陛下当初的决定了。我，太自负了……”

　　他收拢四翼，马上有堕天使牵来佩尔斯，萨麦尔干净利落的上了马，头也不回的离开，甚至都没有再看看我。

　　望着他的背影，忽然变得恐慌，他临走时的眼神让我觉得自己的诞生根本就是个错误。

　　“路西法！你刚才是什么意思，你告诉我！我必须知道真相！”我死死地抓住路西法。

　　“沙利尔！”路西法无奈的叹气：“别问我，行吗？我可不想得罪萨麦尔。”

　　“不行！你一定要告诉我！不然我就去告诉莉莉丝殿下说上次是你逼我跟你上床的！”我怒道。

　　他哭笑不得的摇摇头：“好好好，我告诉你行了吧？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你知道的，堕天使都是耶和华创造的，可是耶和华也同样说过，末日审判的时候，会将我们这些背叛者丢入炼狱的岩浆里受苦，当然了，如果我们能够推翻耶和华，什么审判的，统统见鬼去！至于那个灵魂分割么……”

　　他笑得很暧昧：“当初萨麦尔亲手分割了自己的灵魂，将其中一部分放置在你的身体里，所以你才能醒过来，那时你的灵魂很虚弱，甚至不能正常思考，不能思考，就不会耗费精力，也就不会对灵魂本体造成太大的负担，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你慢慢成长，到现在已经拥有了完整的灵魂，可是萨麦尔却仍要忍受法术的束缚，你的能力越强，他便越弱，直到最终被你吞噬。本来，有‘束缚’存在，是不可能会发生反噬的，可是现在，萨麦尔他居然主动解开了你的诅咒……”

　　他叹了口气：“当初早就警告过他，黑魔法不是那么好用的，灵魂的事，直接交给桑达尔丰不就好了么，非要逞能，这下可是自作自受了，要不是今天哈尼雅挑明一切，我看他到时候怎么收场！”

　　抓住他的手忽然失去了力气，垂了下来。

　　是吗……是这样吗？

　　我终于明白了那种不安和恐惧究竟从哪里来的，那是，源自灵魂的不安，相互吸引，相互爱慕，彼此感应，彼此融合……

　　灵魂在叫嚣着，想要冲破身体的牢笼，那是比身体更加迫切的需求……

　　相互纠缠，彼此融合，最后化为一体……

　　因为，我正是他的一部分，他的骨，他的血，甚至……他的灵魂。

　　破碎的灵魂疯狂的挣扎，呼唤他的另一半，而另一半的他，却要在融合中翻滚，独自体味被吞噬的痛苦。

　　“不……不……一定还有别的办法！你不是说过萨麦尔他是这世界上最富有智慧的吗？既然如此，他当初又怎么可能会使用这种法术？”我开始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他顿了顿，有些犹豫：“我想萨麦尔应该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才对，况且，灵魂分割的确还有至少三种方法可以消弭反噬，只不过……”

　　他满含深意的伸出三根手指：“能够完全阻止这种反噬的方法，一是，距离足够远，远到施术者能力范围之外，永生不再靠近。二是，其中一方主动被另一方同化，当然，谁的能力强，谁就占据主动。三是，作为被分割的你，再也不能正常思考。”

　　“什么叫……不能正常思考？”我的声音有些发颤。

　　他紧盯着我，森然道：“沙利尔，你当初吃了那么多智慧果，会连这个简单的问题都猜不到吗？我同意你留在魔界是不想你成为耶和华的走狗，专门跟我作对，跟魔界作对，可不是让你来毁掉萨麦尔的！你们两个，都该清醒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