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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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今夜会有暴风雪
初春的夜，落的很早。不知何时，外面已是漆黑一片，没有星月的夜晚，透不出丝毫的光亮。
Ryan摆好餐具，点燃香烛，倒上红酒。屋子里流动着乔治•温斯顿如泣如诉的旋律，低低的嵌在背景里，朦朦胧胧，却又如影随形。他对有些事情认真地有些龟毛，比如情调氛围，即使主餐只有速冻Pizza或者泡面，陪衬的装饰却是一样也不能少。这世上有一半女人是喜爱这样的精致的，她们说这样的男人懂得生活。而另一半女人，却认为这样的举动多少有些装腔作势的嫌疑。不幸的是，邱言属于这后者。
晚餐祷告结束。Ryan举起酒杯，酝酿好台词，刚想开口，却发现邱言已经毫不客气地大口开吃了起来。他托腮歪脑，盯着她看了半晌。邱言也没有接茬的意思。
“你就这么饿啊。朝鲜来的啊？”
邱言埋头在食物里，头也不抬，含糊不清地说：“实在是饿昏了。上了一整天的班。中午跟我妈啃菜叶子，根本就没吃饱。晚上到你这里，又忙着收拾。真是累死了。”
Ryan自斟自饮，也看不出挫败的情绪，问道：“中午跟你妈妈一起吃午饭？”
邱言点点头，忽然想起：“对了，你怎么跟她碰上的？”
“给一个专利纠纷提供点专家意见，正好碰上了。”Ryan眯缝着眼睛，细细打量了她一会儿，嘴角弯弯地笑了：“你和你妈妈长的真象。”
邱言皱眉头，有些不悦：“你跟她说什么了？”
他摊开双手，看起来纯良而无辜：“唔，实话实说啊。”
“你。。。。。。咳。咳。”邱言一口呛住，憋得满脸通红，咳地狼狈至极。
Ryan推了纸巾过去，促狭地笑道：“我们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么？还是，什么事情你不愿意我说？”
邱言一时气结，却呛着说不出反驳的话，只能怒目飞刀，表达强烈不满。
Ryan 放肆地大笑，好一阵，才放过她：“开玩笑的。我没说什么。只是你妈妈对我有点好奇。你知道么？我第一眼看见她，就知道她一定是你妈妈。你说神不神奇？”
邱言闷声哼了一声：“我家的历史遗留问题太复杂，你别管。我从没有在Renee面前出卖过你，你也别在背后给我捅刀子。”
Ryan知道触了她的逆鳞，笑着转移了话题：“你知道么？我们和中国医院的干细胞研究项目基本快谈成了。”
“这么快？”
“恩。这里干细胞研究基本被冻结，加州那里的上诉也被最高法院驳回了。美国这里做干细胞研究，牵扯不相干的阻力太多。宗教，政治，伦理，能插一脚的都要来凑热闹。”Ryan无奈地叹了口气。“原本单纯的科学探索，被生生搞成错综复杂的社会问题。相反，中国条件开放自由许多，同时他们也需要中心的科研实力。双方都有需求，所以谈判过程很顺利。大概今年夏天就要在中国共同建立实验室了。”
这对于骨科临床无疑是个利好消息，初步的研究表明干细胞移植有利于脊椎神经的再生恢复。干细胞来自于婴儿胚胎，颇具争议的实验方式导致了铺天盖地的舆论压力。就连不久前的总统大选，它都是候选双方激烈交锋的话题。新芽才吐尖尖角，春寒料峭霜打少。不管医学工作者如何争取，神经干细胞临床研究在北美全面停摆已成不可改变的事实。
“想不想参加这个项目？”Ryan突然问。
如果说她没有怦然心动，那么一定是在口是心非。双子大学脊椎研究中心是干细胞研究的尖端前沿，能够有幸参与是所有临床医学研究人员梦寐以求的机会。更何况还能有机会回去探亲。邱言一想到这个，眼睛都不由自主地闪亮起来。可是转念一想，无论怎么看，自己有份参与的可能都很渺茫。这是双子大学医院的项目，和邱言所在的私人诊所没什么关系。虽然诊所规模不小，和双子大学医院也是合作关系，手术病房也都用的是他们的设施，可是，两者仍然是独立的单位，研究项目上也不存在紧密的合作。邱言想不出办法，迷惑地看着他：“怎么参加？”
Ryan一挑眉：“你不知道我们医院要并股你们诊所了？”
邱言狠狠吃了一惊，这么大的事情，她居然一无所知：“哪里来的小道消息？”
“不是小道消息。不光你们，还有另外几家也在谈。现在市场结构发生了变化，更多地病人先选择医院，再选择医生，而不像从前传统途径，从诊所再到医院。横向并购能够扩大医院的规模。对市场，对医患管理，对医械公司的谈判，都能带来规模效应的巨大好处。大医院并股个体诊所是大势所趋。再说，医疗改革迫在眉睫，大家同坐一条船，也好抵过大风雨。”
“我们老板会这么容易同意？！”好处谁都明白，可问题是，那几个精明的犹太合伙人，怎么会这么轻易的放弃？
“他们都是聪明人，会乘自己还有筹码的时候，多争取有利条件。” Ryan摇晃着酒杯，透红的液体荡漾出优雅的漩涡。双子医院的脊椎中心是北美最大的脊椎研究机构，拥有最顶尖的研究设备和团队。如果寻求合作，对于独立诊所而言，这显然是最好的选择。“控股后，你们可能还会独立运营，人员保持不变。但是定价、药材器械进货，都会由医院统一管理。”
邱言心里踏实很多，只要不动及雇员，诊所是姓公还是姓私，和她都不怎么相干。背靠大树好乘凉，合作多了，对于他们这样的小医生只能意味着更多机会。“你怎么都知道？” 邱言只是疑惑。
“让你参加项目，可是你们老板自己提出来的哦。”Ryan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上次在加利福尼亚葡萄酒庄园培训，你老板和脊椎中心几个头儿聊天的时候，主动推荐的你。说他们诊所有个医生，来自中国，精通中文，工作严谨，业务扎实。说的不就是你？”
Ryan抬头瞟了她一眼：“上回叫你一起去，你死活不肯。现在后悔了吧？”
医学公司时常邀请医院核心以及诊所的医生，去鲜为人知却风景如画的度假胜地，名义上开会培训，实则拉拢客户建立关系。正经的会议只有半天，剩下的就是谈天说地高尔夫酒会SPA按摩。像这样纯社交享受的场合，陪同Ryan只能平白地叫人误会。邱言是个极爱惜自己羽毛的姑娘，之前和Ryan有点不清不楚的牵扯，已经叫她后悔莫及了。再跳一次同一个坑，这种事情她是决计不会去做的。
邱言摇头道：“幸亏没去，要不碰上我老板，流言还不知道传成什么样呢。”
Ryan仰头灌了一口红酒，有些恨恨地说：“太小心谨慎了你，简直是刻板。跟我在一起，就这么让你形象受损？”见邱言还是一副面无波澜的样子，他放下酒杯，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想不想参加？”
邱言认真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想。但是我得等。等头儿找我谈。合并的事情诊所里没有一点风声，他们估计有自己的考虑。”与其说那几个老奸巨猾的狐狸是唯贤用才慧眼识英的伯乐，邱言更愿意相信他们希望利用自己在大蛋糕里头插上一脚。这么久都没露一点口风，说明时机并不成熟。此时的她不能贸然去闯，唯有耐心等待。“别担心，只要机会来了，我肯定会把握好。”再抬起头时，小小的脸上扬起自信而明丽的笑容。
Ryan又把酒杯斟了半满，嘴角弯延出浅浅的弧度。摇曳的烛光掩映在灰色的深眸里，折射出些许暖暖的颜色。
和往常一样，不知不觉话题又转到人事八卦并夹杂着新近的手术案例的讨论。邱言有时候不得不佩服他，业务技术一把刀，人情世故也通透，就好像一只巨型八爪鱼，医院上下大小事情都逃不过他的触角。回回普及完毕后，邱言就觉得自己就是个生活在孤岛上的鲁宾逊，只能看见自己那一丁点的一亩三分地。
不知不觉，时间在悄无声息中流转飞逝。邱言从你来我往的讨论中猛然惊醒，抬手看表，不禁哀呼：“天哪，都快凌晨了。我得赶紧回家。明天还得上班呢！”
Ryan抿了嘴，忍不住乐了：“邱医生，现在已经礼拜六。你们诊所周末加班？”
邱言敲敲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太晚了，大脑都罢工。我彻底都糊涂了。”回答着，脚步却没有丝毫停滞，拎起包就往门口走。
Ryan跟在邱言后面，看着她不慌不忙地套靴子，穿大衣，再戴上围巾，又套好手套，接着在包里叮叮当当地找钥匙。动作虽然繁忙，却还有条不紊，忙里不乱。只见她一件件穿戴整齐，慢慢直起身子，摆动手臂笑眯眯地道晚安。
他双臂环胸，半倚在墙上，目光转向了地面，朝邱言微微一颔首，算是告别。表情有些奇怪的紧绷。邱言着急回家，顾不上他的古怪，转身扭开了门把。
屋外，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狂躁的风雪带着摧拉枯朽的力量席卷世界的一切。风越刮越紧，雪越下越大。漫天的飞雪铺天盖地，狂风呼啸，掀起一层层，绵延不断的雪雾。砸在脸上，好似细刀片刮过，生疼。紧挨着门廊的积雪，足足到了膝盖。一米外的物件，全都深埋不见。邱言那辆停在车库外头的SUV被掩埋在雪堆里，只能隐约猜测个大概。
邱言呆立在门口。
她忘了，竟然彻底忘了精光，今夜的暴风雪警报。
今夜会有暴风雪。
犹豫，踌躇，徘徊。怎么开车呢？这么大的雪暴，如何铲雪？如何就算顶着风雪，扫完雪，进了车，能不能上路，又是另外一个难题。雪天路滑，能见度极低，这时候开车，无异于拿生命作赌注。可是，她要怎么回家？
还在苦苦挣扎进退两难。哐当，门被甩上了。
瞬间，咆哮的暴雪被牢牢地阻隔在外。
偌大的房子里听不见一点声音，只有中央空调呼呼地吹着暖风。一只手臂按在门板上，紧紧的，因为用力的缘故，指节微微有些泛青。他弓着腰，侧倾着身子，靠的很近。潮湿的呼吸，起起伏伏，夹杂着温暖的空气，轻扫过她的头顶。Jo Malone的黑咖啡细细地包围过来，言兰草的味道慢慢密闭了整个空间。
他说话，声音像他却又不似，隐约有点吃力，听起来沙哑而醇厚，如同金刚砂纸细细地打磨过，又像是在陈年佳酿里浸泡过许久。
“言，雪太大了。。。。。”
“不要走，不要走，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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