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七杂八》观复子

8、第一人称

　　我讨厌所有假正经的人。

　　很显然，家里那个新来的家伙就是这种人。

　　见到他的第一天，天气……忘了，大抵是晴的吧。他站在小区那条七里香的走廊下，站得笔直。白衬衫、黑裤子，褶子都没几条，笑容端端正正。

　　哦，对，那天确实是晴的。因为我还记得他当时浑身笼进七里香的影子，头发碎在光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搁那拍洗发水广告。

　　浑身上下就写了一个字，装。

　　那花香也齁人，熏得我脑仁疼。

　　老楚让我跟那家伙打招呼，我没理，“嘭——”一声吹破嘴里的口香糖，很不客气冲那个人挑起眉。

　　我长得挺凶，挑眉的时候更凶，打小周围人就都管我喊老大，老楚是个例外。

　　老楚，我亲爹，辈分确实不能乱。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我以后毕竟还得败他的钱。

　　我在心里头尝试数了遍，老楚这三年到底换了多少个女朋友了？

　　数不清，大概比我交过的白卷还多。

　　不过奔着领证去的，这还是头一遭。

　　意味着什么？

　　烦。
　　管他爹意味什么。

　　我踢了脚旁边的易拉罐。砸上墙壁，咣啷响。

　　高档小区的卫生照理讲不该这么糟，因为易拉罐也是我一分钟前扔的。

　　我往楼上走，老楚跟在我后面骂。

　　不过老楚早该习惯了，骂了几声就跟那小子和他娘找补，说我平时不这样。

　　我平时确实不这样，我平时都直接上家伙，瞅谁不顺眼直接上去干一架。后来隔壁职高那些人见了我都绕道走，说就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

　　有回还顺便救了个姑娘，从那之后老跟在我后面——跟我提醒每天的各科作业。

　　要我说，那姑娘是真单纯，我长了十多年还是头一遭见到这样式儿追人的。难不成她之前就是这样追黎燃的？

　　黎燃适不适应我是真不清楚，反正我是真被烦到了。

　　所以，在她第十七次给我收拾卷子的时候，我直接挑明了，跟她说，我，恐同。

　　那姑娘从此没再多看我一眼。

　　我承认我以前脾气是不太好。

　　但我这几天想开了，等我把老楚的钱全败光了，他就没家当给我找二娘三娘四娘五六七八娘了，我又何必火气这么旺。

　　虽然我还是想老楚早点死。

　　我进屋子之后就蹲在卧室沙发上打游戏。

　　非主流发色的小人在屏幕上跳来跳去，屏幕没多久就被“GAME OVER”占据。

　　卧室没开灯，我就一直这么在沙发上蹲到天暗下来，起身的时候腿意料之中麻了。

　　老楚跟他新媳妇也意料之中去外面吃饭了。

　　唯一有点意外的是黎燃，坐在客厅，看书。

　　说他装他还真装，搁客厅看什么书，好像没给他腾屋子似的。

　　我没理他，去冰箱拿瓶冰汽水。

　　手腕被拽住了。

　　“胃炎不能喝冰的。”

　　连他都知道我胃炎。铝碳酸镁咀嚼片、奥美拉唑肠溶胶囊、莫沙比利片……就堆在抽屉里，他路过的时候倒是能看到。

　　老楚却不知道。

　　也是，老楚连我在几班都不关心，更不可能知道他亲闺女跟他新儿子在同个班读书。

　　我拍掉黎燃的手，字正腔圆回他：“关、你、屁、事。”

　　开头就说过了，我讨厌装的人。

　　黎燃好像都没什么脾气，一点没生气，只是从我手里拿走那瓶冰汽水。

　　他的手其实挺好看的，我看着他那只手，突然想起来，他发过火。

　　我跟隔壁职高一混混谈恋爱的时候，他直接把我拽过去，从牙齿缝里喊我名字，当时我也朝他回：“关你屁事。”

　　那天好像是我第一次见到他打架。别说，身手还挺好，有那么点我的风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