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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吻一下不会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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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喻的童年,阴暗无光,处处污秽糜烂。
赵诗涵会趁楼诚出差时支走别墅里的所有人,用鞭子在楼喻的身上肆意发泄着绝望,
她时时狰狞得狂笑着,又嚎啕大哭着。
在楼喻眼里,她荒诞又脆弱。
赵诗涵的躯体总在以诡异的方式扭曲,背景是无光的黑暗,
而她只由白色凌乱卷曲的线条搭建而成。赵诗涵的骨与肉在因血液而狂乱地燃烧。
楼喻知道,她活不久了。
楼喻铭记赵诗涵痛苦又绝望的眼,
里面掺杂对自己的惊恐,她看向楼喻凄凉冷寂的眼睛里,自己被因深蓝而窒息的海密密麻麻地吞噬着。
赵诗涵在他身上留下血淋的伤痕,后来伤口处的血液干涸,外皮翻出的肉也被冻结。
她却满脸泪痕,佝偻起身躯,颤抖着将楼喻拥入怀中。
赵诗涵在他耳边一遍一遍地重复无数遍麻木的对不起,而楼喻只是恍惚地看向她背对的墙,墙上挂着一面巨大的镜子。
在镜子里,他回抱着赵诗涵,并朝自己示以浅淡的微笑。
一双无神的眼睛里光的影迹荡然无存,眼眸黯淡仿若置于冬日孤岛,海面汹涌可怖,岛上沉沦寂寥。
后来的每一次,楼喻只是冷漠沉声,受尽她给他带来的凌虐,
用悲悯却冰冷刺骨的眼神空洞洞地望向她,沉默无言。
不过有时赵诗涵也会对他温柔的嫣然浅笑,一双含秋波似的眼眸仿若蕴藏着无限涌动的深情,
她可以用着最温柔的语调轻语道,
“楼喻,去死吧。”
这样的日子究竟度过了多少,他已数不清。
楼喻习惯了跪在夏日浩荡倾盆的大雨中,他会仰头死死地盯着阴暗,却广阔无垠的天穹。
他可以任凭豆大的雨点刺痛他瞪得极大的双眼,
可以任凭尖锐的石子和泥泞将他的膝盖血肉模糊,
也可以任凭电闪雷鸣席卷他的世界,任凭刺骨的寒意将他的皮肤感知麻痹。
血肉构成的他的躯体,倒在冰冷的,毫无生息的雨中。
渴望温暖热度的余温,且无限制地渴望。
“楼喻,我的孩子,妈对不起你……”
“所以毁了自己……求你了,好吗……”
耳边传来赵诗涵哽咽崩溃的哭腔,他也只是静默着。
兀的,他的肩膀轻颤着剧烈耸动,黑暗里,看不清楚他的面部表情。
他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骤然狂肆地,放声大笑。
……
窗外,下起了斜斜的,绵绵细雨。
江与舟瞧着玻璃窗上啪嗒啪嗒落下的雨痕,深嗅雨后泥杂着水的潮湿的气味涌入肺部。
顿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阴冷下了脸。
视线中朦胧的,树的青绿色,纠缠着天气的阴暗。
阴雨天,真特么烦透了,他想。
江与舟插上耳机,紧扣着眉头。
他左手食指弯曲,若有所思地,有一搭没一搭地叩击桌面。
这破晚自习怎么还不下课?他看了看黑板上方的钟表,还有十分钟。
日,怎么还有十分钟?
楼喻现在在干嘛?做笔记还是听课呢?
好他娘的想去看一看……
但是用什么借口去啊?这班主任赖在这儿不走我有什么办法,要不,溜出去?
娘的,不管了,这儿谁能忍谁忍去,反正老子是忍不了了!
江与舟利索地摘下耳机收到校服口袋里,顺带着披上了校服外套。
他拿眼瞅了瞅班主任,见人家没往这边看,便轻手轻脚从后柜儿里掏出来了把黑色雨伞。
行,万事俱备,这就准备开溜。
江与舟弯下身,低头,收背。他生怕发出声音,极力放轻动作,最后一个轻盈的箭步……!
兄弟们,再见了!
江与舟朝最后一排的各位们认真严肃起脸来,蹲着敬了个礼。
后排的兄弟们表示非常了解,纷纷都用着左手锤了两下右肩,向他表达最高的致意。
为你们的配合点赞!
江与舟以仿佛加了马达的神速窜到了教学楼下,他左手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还有一分钟。
于是他便等在教学楼门口,想着等楼喻一下楼就和他一起愉快地手拉手去校门外,再一起顺个路回个家得了。
江与舟想着想着就觉得,他爱情的前途真的是非常的光明啊!
江与舟对于恋爱向来不墨迹,非常走心。
喜欢就大胆爱,想去抱就去抱,想亲就放肆亲。
呵,他能这样肆无忌惮当然是靠脸蛋儿吃饭。自己不会被拒绝的,这张脸,忒值钱。
再加上自己死不要脸的态度,
简直完美。
而且楼喻在面对自己的爱意,大概率都是不会狠下心来拒绝的,毕竟当初男主受也是这么个套路。
问什么套路?
笑话,就是没套路。
因为楼喻比谁,都要更渴望被爱。
所以赖着他,就对了。
额……不过在这里澄清一下,
自己生前也巨他妈的帅,好吗?
……
“楼喻!”
江与舟一把抓住了刚从教学楼出来的楼喻,他抬起头冲楼喻明晃晃地笑了一下。
“怎么,不是说在校门口等我吗?”
楼喻不自在的别过脸,江与舟笑得实在,太耀眼了。
江与舟暂时没回答他,只是走到他右手边用眼神示意楼喻让他帮忙开个伞,
“我这手不方便,快点儿的……”
楼喻沉言把江与舟左手的雨伞拿了过来,把自己已经打开了的伞放到他左手上,
“行了,赶紧麻利儿的走。”
江与舟得意的挑了挑右眉,嘴角是怎么也压不下去的笑意盎然。
楼喻看着他的眼睛在微弱的光下满溢的兴悦,一时也忍不住勾起了唇角,他不自在地咳了两声道,
“没等很久吧……”
“没,”
“等你的话,多久都不算久。”
靠,他怎么这种话张口就来?
“哎!帮忙把我披着的校服外套,额……就是这两个袖子系在我腰上……”
“懂我意思不?这样披着它会掉诶,我可不想在雨中走着走着还得回过头去捡这破校服……”
楼喻无可奈何,他将自己的伞搁置在一旁,把江与舟身上披的校服扯下。
他拿着其中一个校服袖的手环过江与舟的腰,另一只手从旁侧拽住另一个袖子,再靠校服承重把江与舟一把揽到自己身前。
“你……系紧点儿……”
楼喻闻言低头轻笑了一声。
江与舟心里直喊:太犯规了!怎么会有这么……又酥、又欲的声线啊!
楼喻按照江与舟的要求给他打了个十分结实的死结。
“这样,成不?”
“非常成!”
楼喻拾起伞,顺着往身前抖了抖,再撑开。
他在黑色的伞下,面前是从檐下淅淅沥沥的,一幕因光而晕染上昏黄色的雨帘。
楼喻侧偏过头,向江与舟淡淡望去,他轻挑了挑右眉,那一双如浸了松烟墨般的眼眸,深邃而厚沉地径直撞入了江与舟的视线里。
那一刹那,时间仿若都因名为楼喻的毒惑而松懈滞留。
江与舟惊叹于楼喻桀骜却又绝美的侧颜,他喃喃出声道,
“楼喻,这该怎么办,我快沉沦在你的美色里无法自拔了……”
楼喻迷惑地蹙了蹙眉,一时不知道怎么回江与舟,只得左手拿伞右手推着他让他赶紧走。
不过,刚才……应该没人听到吧?都怪这傻缺,也不分场合得瞎犯花痴,搞得他整个人被弄得直发愣。
江与舟只是瞅了眼楼喻此时放在自己腰上的手,不经意地又向楼喻身侧贴了贴,
“挨着我点儿,现在我是病患,照顾不好我小心我讹死你!”
楼喻沉言,于是他一路上揣着不是很美妙的心情和江与舟一同走到了校门口,这时他才想起来问,
“你怎么回家?有人来接你吗?平常你不是骑自行车吗?”
江与舟有些惊讶,他怎么知道自己平常骑自行车上学的,
想了想也许是一个学校的可能经常会碰见的原因吧?
“啊不,今天准备回你家来着,我也知道你平常都是司机接送,所以……麻烦啦!”
“你真的是病得不轻,还跟我回家,我不把你扔到街头就不错了。”
楼喻觉得很好笑,这江与舟出了个车祸怎么越来越走傻逼路线了?
脑子真的没什么损坏吗?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往他头上多来几下,全傻了就不会让自己遭这罪了。
“什么?不是你说的要我晚自习下课等你吗?难道不是让我跟你回家畅谈一下我们的未来吗?你怎么能这样……”
江与舟说着就委屈极了,看起来有要哭的架势,楼喻则无视某人丰富的面部表情继续往门外走,且越走越快。
江与舟不甘心地眨巴眨巴眼睛紧紧盯着楼喻的后背,气得跺脚,但只得快步跟上他,嘴上也不落下奚落,
“薄情寡义!毫无怜悯之心!呸!”
楼喻直接无语住了,他扶额,
“你是不是……算了,我找你过来只有一件事需要和你说清,我要你以后离我远一点儿,你的,明白?”
楼喻此时已经停在车前,他继续道,
“不然我会再把你打进医院,懂?”
楼喻冷下语气厉声警告江与舟,江与舟心里云淡风轻,他能看出来楼喻的动摇,让自己走就是个试探。
呵,男人,他懂。
在车里的司机表示先前明明就看见自家少爷走过来了,但怎么还没上来?
他不禁探过身想看看外面发生了啥,但……
少爷怎么把这边的车窗挡得死死的!?
黑压压的夜幕中,没有月光,也看不见浮动的云。
雨越下越大,越下越急。
密密的雨滴沿着江与舟伞的纹理顺流而下,滑落的瞬间,楼喻在稍远处看就像不经意间雨滴擦过了他的脸。
微弱的光映在江与舟的脸上,让他整个人似是若隐若现缥缈的云雾。
雨气缭绕在江与舟身畔,朦胧之间,楼喻心不由得咯噔一下。
咔嗒——
江与舟猛地将雨伞扔在脚下,骤然天降的密密匝匝的大雨将他浑身淋个湿透。
雨水不间断的在他脸上顺滑而下,遗落下连绵的雨痕。
真是……透彻的凉啊……
“现在呢?再不让我回你家我就要感冒了,你不负责谁负责……”
楼喻脑袋一阵轰鸣,压根儿像是还没反应过来的样子。
他不可置信地望着江与舟突然只身淋在瓢泼大雨中,而全身早已经湿透。
楼喻这才仓皇地晃过神来上前一把将人拉入怀中,没等江与舟缓过来享受自己正处于楼喻伞下的幸福时,
就听到楼喻在他耳边狂躁的怒吼声,
“你他妈的是不是有病!?想要淋雨等老子回家再他妈的淋去!”
楼喻要气疯了,这江与舟真特么的是脑子死机了!
一时间,楼喻脑海里闪过江与舟淋雨时,那双眼睛里溢出来的,一瞬的洒脱轻狂。
雨珠沉在他的睫毛上,再落下,他的眼睛费力地眯起。
那时江与舟脸上的雨痕显得他本就白皙的肤色更加的惨白,像极了那个最终结局在雨中孤寂绝望而死的人。
“你他妈再敢像这样在老子面前作妖,看老子能不能亲手把你的尸体送进停尸房!”
江与舟闻言勾了勾唇,猛然收紧了这个坚实厚重的拥抱,
他贪恋地汲取源自楼喻身上炽热的体温,感受着楼喻的味道与自己的味道交融时带给他的,无上快感。
兀的,江与舟的声音在楼喻耳边飘忽,“带我回家吧楼喻……”
“我今天本来就没打算回家,提前都和我姥说好了来着……”
“但是真的,好冷啊……”
“闭嘴!你还特么好意思说,冻死算了!”
楼喻方寸已乱,他迅速地开了车门连忙把江与舟塞进了车里,
“陈叔,开暖风!”
司机心道了解了解了解了解了解,祖宗你生气千万别冲我来!
“我他妈真是服了……”
楼喻收了伞,进车后赶忙脱下校服裹在江与舟的身上,期间江与舟只是任由被楼喻摆布。
江与舟笑吟吟地望着楼喻,他心里现在已经开满了象征爱的玫瑰花海。
而楼喻一直僵着个脸,不愿多看江与舟一眼。
楼喻心里气得都要翘翻宇宙了。
司机师傅安安稳稳地开着车,只是时不时望向车内后视镜瞧瞧这两个人的动态。
楼喻坐在靠车窗的一旁,别过头没去搭理江与舟,江与舟则是死死地紧贴着楼喻,说啥也不管用。
楼喻到后面也就放弃了挣扎,心里还憋着一股子莫名的闷气。
“叔啊……”
江与舟自然发现了司机师傅在偷偷打量自己,于是他决定开口说点儿什么。
司机师傅在线表示挺惊慌失措的。
“诶!你说……”
江与舟轻笑出声,他像想到了有趣的事儿什么似的朝司机问,
“我不会是他第一个带回家的活人吧?”
司机师傅干笑一声道,
“这……哈哈,确实是第一个上这辆车的……”
司机师傅又偷偷摸摸地瞅了一眼楼喻,见自家少爷没什么特别大的情绪浮动,不禁心里松了口大气。
江与舟当然是注意到了司机对楼喻畏畏缩缩的态度,忍住笑意,又往楼喻边儿上拱了拱。
其实本没有位置可再拱的……
“别挤我行么?信不信我把你现在就扔下车……”
楼喻刚一转过头,江与舟的脸乍然充斥了他满屏的视线。
凑得,好近……他妈的,要被他搞疯了。
楼喻难耐地皱了下眉,他甚至能看见江与舟脸上细小的绒毛。
好白净儿的脸,长得怎么这么好看?眼睛为什么会在发着光啊?
他的眼睛里好像真的有细碎的星星……
卧槽我是读了什么恶心的本儿,都怪齐耀这个傻逼,一天天的在给老子灌输些什么奇奇怪怪的玩意儿……
江与舟,不会要亲我吧……?
所以我到底在想什么!?
楼喻陡然想到在七班的时候,江与舟也和自己凑得这么近,和自己亲吻的时候,那个唇柔软的触感……
要不,再亲一口……?
楼喻看着江与舟含笑微扬的唇角,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喉结滑动。
鬼使神差的,他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