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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孽障清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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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障清越
“咚——”
“咚——”
“咚——”
一,二,三。
从穹幕宫各个大殿赶来的弟子们心里都默默数着这钟声,钟声响过两下之后,每个人神色都有些难看,三下之后,来此时间不长的一些弟子已经一副要昏过去的样子,幸得师兄师姐们这边搀一个那边拽一个勉强往前走着,其实这些辈分高的师兄师姐们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他们走在各个队伍的最前面,心照不宣,面儿上还是一贯的高深清冷,时不时还回身低声对那些窃窃私语的师弟师妹们训话两句,但心里早就跟养了几百只香沉岭的玉兔一样,那叫一个百抓挠心,要是没在穹幕宫修炼这些年月,估计是腿肚子都要转筋打颤。
这些弟子们个个心怀忐忑地从四方而来,脚下疾行,渐渐地齐聚在穹幕宫主殿前的空地上,虽然每个人都吓得不轻,但他们还是迅速站好了队伍,分成了四个区域,一眼望去,青白蓝黑四色衣衫,出自哪个大殿都一目了然。
只见四个队伍都是鸦雀无声,此刻寅时未过,穹幕宫上方的大片天空都是灰蒙蒙的,完全感受不到将要东升的太阳在什么地方,许是那太阳也听到这钟声响了三下才毕,也吓得躲在什么地方不肯露面。
主殿的门此时缓缓打开,百年的积淀似是就藏在这两扇金漆大门之后,未等大门完全敞开,四方弟子已经齐齐弯腰行礼:“恭迎宫主!”,仅此四字,却是惊天动地,林中的飞鸟走禽,在刚才钟响时再镇定的也都被吵醒了,几只苍青凤已经颇有异议地腾上了天,飞走了。而后中央大殿的门已经完全打开,众人都是低头行礼,全然看不到里面走出来的人,也根本听不到脚步声,片刻,只听一个声音响起:“都起身来。”,声音不大,底下人却听得个真切,这声音透着一股冷冽的苍劲,众人抬头见是宫主,身后站着三人,细细看来,是东南北三方大殿的主人,和各自弟子们一样的衣衫颜色,不同的是上面还有繁杂的秀样,站在后方的小弟子想将那花样看个真切,却不敢大动,只能微微垫点脚,越过别人肩头瞪大了眼睛,也不大能看清这三人的真容。
大宫主迈步向前走下殿前的台阶,三位大殿主人恭敬地跟随在后,四人脚下步子与常人无异,却是稳健飘逸,乍看像是御风行走一般,此时后方主殿中走出两个彩衫稚童,抬着一张檀木椅子,待到这四人站定,两个稚童将椅子摆在大宫主身后,即而垂首站在两侧,大宫主坐下之后,环视了一圈,众人和大宫主之间有一段挺大的空地,但他们都觉得宫主的眼睛里精光满布,被这样略略一看,却不由地从心里生出一种冷。
看到白衫弟子时,大宫主轻声地,又像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身后三人一般地说:“以这孽障的性子,养出来的徒弟却都是循规蹈矩,倒是真真的好笑。”,身后三人听完也是一凛,不知大宫主这话是褒是贬,这时却见大宫主将先前紧握在手的那根黄金手杖交给身后左方的那名稚童,沉声道:“将孽徒君清越带上!”。
众人只觉心里又是一震,君姓是大宫主的姓氏,穹幕宫延绵千年,只换过四任宫主,前三代宫主都是活过了几百年的时间,这一代的宫主君南星,也已经活了一百二十年了,看上去也有七十几岁的样子,一头乌发早已浓白了,却只见老人的形容而老态不显,一双眼睛比那婴儿还要澄明清澈,行到疾时如风,缓时如云,静时如松,动时如光,据说上回让大宫主“动”起来也是一百年前的事情了,还是件很不得了的事,差点折了他的命,此后他就很少与人相战,是个很和气的宫主。
穹幕宫宫规虽严,他却不是个老顽固,每年都会出宫游历,寻些当下流行的物什带回来,正如他此时正坐着的这把檀木椅,就是在去年各郡都流行檀木时带回来的,据说比那些郡王所用的椅子材质还要上乘,千年只长成一棵,长成后只活一个时辰,如若不及时砍到将会迅速死亡,必须要用锦泉山上的水浇灌,一天之内需得浇灌十二次,每个时辰之间间隔必须相同,多一个须臾都会影响木质纹理,而每次的水量都要刚好是一瓢半,此树要是养成极其讲究,需要一个家族世代只为此树守护,传至千年,刚好君南星出游时就被他赶上了,说来也是缘分使然,他随手帮了养树人一个忙,养树人是个极其平常的老人,已经八十高龄,作为报答将他带至树旁,手起刀落,竟将千年古树轻松伐到,而后用了三个月做成此椅,送至穹幕宫,谢绝了君南星的挽留,回到了自己守护一辈子的林子里,不出一月就去世了,君南星听闻,派人以厚葬。所以说其实大宫主的脾气还是不错的,从来不见他训斥下人或是弟子,平时在宫中见到也是笑意满面的,今日显然是盛怒之下,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眼中也充满着凛然的冷意,众人皆想,这回招惹大宫主的人,铁定是要受到很严厉的刑罚了,不然那磬苍钟,怎会响了四下。
说起磬苍钟,这是穹幕宫的一宝,传说这是远古上神赐予穹幕山的,起初是深埋在地底,是第一代宫主都天甫建立穹幕宫之后,有一晚梦中听到闷声的钟鸣,寻声而去到了一处洞窟之外,四周景象像极了穹幕山,第二天便命人去寻,寻了七天才找到了,这便是磬苍钟的来历了,要说这个埋在地底的大钟真是很智慧,居然知道托梦给大宫主,要是托给那位小弟子,估计也就不会被当一回事,所以大宫主认为此钟通人性,必是神物,又因钟身之上刻有“磬苍”二字,故名为磬苍钟,都天甫为磬苍钟建了登天台,希望哪天真有个什么上神来这里认领了这个钟,也算回报了上神,当时磬苍出土时,他就觉得此钟周围自有一番浩然之气,就将它用来昭示对宫中弟子刑罚的轻重,但普通弟子都用不到这个钟,普通弟子犯错,只通过他们所在的各殿主人的裁决,自行惩罚,只有小司以上级别的,才会动用到磬苍钟,在大宫主裁决后,决定敲钟的次数。
到现在为止,弟子们通过统计,发现这些年间磬苍钟最多时敲过五下,还是百年前,据说是为了惩罚当时穹幕宫的叛徒,那个叛徒的名讳现在在宫中已经被禁止提起,而这个人身后所牵连的历史,也一起被掩埋了,但据说这个叛徒所受到刑罚后的情状令闻者都不寒而栗,此次磬苍钟竟连响三下,看来,今日的审判,无论是对象,还是事件,都已经是仅排在“叛宫”一事后面,而穹幕宫建宫以来又一次极致的刑罚,也要显露真面目了。
“西方大司主君清越带到。”从南方走来的两名彩衫稚童朗声报,他们其实并没有押解着谁,那个所谓被“带”到这里的人此时正不急不缓的走在前面,站在队伍后方的年轻弟子们不禁开始骚动起来,各个都抻长脖子,使劲踮起脚尖,要一睹这“孽徒”的真容,来人一袭白衣,正是西方大殿的衣衫颜色,此时白衫队伍前端的弟子们脸色都非常难看,先前已经知道是大司主犯了错,今日赶来时听到四下钟响心里已是惴惴不安,直到大司主真的来到,他们才彻底相信,这次这个可能有性命之忧的人,就是他们的大司主,君清越。
而那一袭白衣的“孽徒”,此时,竟是一脸轻松地,带着初生旭日般的暖意,朝这场末日审判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