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夫文学生成系统》蠕虫三明治

8、第八章

　　和太宰治无言对视的那三十秒，香门伽澄在心里追问系统这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枉她花了点数兑换自带高级防火墙的子系统，怎么她的手机牺牲得比太宰治的还要壮烈。
　　系统的AI声线没有什么起伏，向她解释就是因为她的手机安全系统太高级，碰上棘手病毒后双方展开攻防战，在被攻破隐私信息前，安全系统智能地选择与病毒同归于尽解决问题。
　　……懂了。香门伽澄对系统说，就像人高烧四十度是免疫系统试图烧死细菌和病毒。
　　系统点点它不存在的头，说可以这么理解，很生动的比喻，用户将这份洞察力用在写作上，一定能获得更高的成就。
　　它没有语气，但香门伽澄听出一股孺子可教的欣慰。

　　那你们程序员有想过吗？香门绝望地闭上眼，反问它，有没有可能，高烧四十度，不仅病毒，人也会死的？

　　太宰治当然听不到香门脑海中系统震耳欲聋的沉默，也听不到香门继续逼问系统她的账号不能登录后要怎么更新。
　　他只看得到香门闭上双眼又睁开，一改方才的狗腿，恶狠狠地冲他说：“赔我。”
　　同样被摆了一道的太宰治心情差劲，他先是和香门伽澄争辩或许黑屏只是一时的，没准换个设备还能正常登录。
　　有系统的香门不吃他这套，逼近半步：“赔我！”
　　真是难缠又市侩的家伙，太宰治假笑着跟她解释就算要赔也该是网站的幕后主使赔，跟他没有关系。
　　“好，你不赔是吧。”香门伽澄深吸一口气，看似做了让步，可不知为何，太宰治心头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下一秒，和他相对而立的香门伽澄已经熟练地坐到地上，紧抱着他的小腿，嚎啕大叫：“求求你了太宰干部求你放过我吧！我真的受不了了！你让我骂你打你我都照做了，能不能不要再逼我在超市对你做那种事了！”
　　零散的顾客被声音吸引而来，工作人员也警惕地赶向她们。太宰治眼见二人又要被当做猴戏看，威逼和利诱用了个遍，香门还是说得声泪俱下，嚎得惊天动地，好像她真的有被上司用一家老小的生计威胁满足他恶劣的癖好一样。
　　拉也拉不开，推也推不动，太宰治简直要怀疑PM的后勤到底找了些什么怪力大猩猩。
　　“够了，”太宰治面上笑着，额头上的井字几乎要实质化，他小声和香门伽澄妥协自己会赔偿她的损失，让她停下现在所做的一切，尤其不要故意一遍又一遍叫他的全名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了。
　　“当真？”香门伽澄问，“你发誓你骗人就绷带下面和绷带外面两个色号发际线后移二十厘米脱鞋永远袜子破洞一辈子只打工没工资年终一算倒欠公司两个亿？”
　　到底都哪来的恶毒诅咒！太宰治佯装不在意，可吐出的话多少带着点咬牙切齿：“我，发，誓。”
　　“好。”
　　香门伽澄也很爽快，立刻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灰，脸上哪看得出一点眼泪，她摆手挥散众人：“去去去，都看什么呢，抖M没见过吗，什么叫尊重个人兴趣爱好懂不懂。再不走小心我们干部抓你们做S！”还真有人被她这套说辞吓到，眼盯着太宰治，一迭倒退了好几米。
　　目睹了她变脸之快的太宰治：……你还不如别解释。

　　被这次事件波及的受害者当然不止香门伽澄一个。
　　还有彼时刚出完任务，正坐在网友推荐的咖喱店内对一份特辣咖喱左拍右拍的织田作之助。
　　在投入论坛咖喱测评大业之前，他的相册里除了老板帮忙拍的孩子们的合照什么也没有，但慢慢地，他学会了在测评时附上精心拍摄的菜品照片——尽管因为拍照技术太烂而被论坛网友戏称为“照片比咖喱辣（眼）多了”“横滨厕所图鉴”“这到底是没吃还是吃完了？”，他依然孜孜不倦地精进技术、分享。
　　当他好不容易按【咖喱蟹】的教程拍好照片，开吃的同时点开论坛，上传照片到自己的帖子，卡在99%，马上就要成功时，滑稽的Q版动画跳了出来，提示他的账号已被封禁，三秒后将自动登出网页。
　　三，二，一，层出不穷的小广告填满织田作之助的手机屏幕。
　　“啊。”织田作之助有些遗憾地想道，他还没来得及向【咖喱蟹】道谢呢。

　　不同于织田作之助，Lupin三人组中的坂口安吾是在加班到凌晨回家后，才发现这一悲痛的消息的。

　　老实说，坂口安吾并不意外。
　　毕竟他本来就对论坛十分警惕，太宰治像鼻涕虫一样黏着他求他帮忙时，坂口安吾看了一眼那个陌生的邀请画面就认定这是一场针对太宰治的陷阱。
　　他假装被太宰治磨得不耐烦才松口答应，实际拿出的账号是没怎么使用过的备用账号，即使被对方连累BAN掉了，也可以帮助他金蝉脱壳，摆脱他仍旧埋伏在论坛中的嫌疑。

　　坂口安吾冷眼看着被病毒入侵后报废了的备用机一号，果然不出他所料。
　　他冷静地掏出另一部手机，登录自己的常用账号——两个账号分别使用不同的真实PM成员身份注册（这点上坂口安吾颇为自得，像太宰治那样编辑一个不存在的“新员工”进员工系统，很容易被察觉到），且他始终只在两台实名信息不同的设备上各自登录。
　　作为情报工作者，坂口安吾的谨慎不用多说，他甚至从没让两台机器使用过同一局域网，而且还在这基础上，各自使用着虚拟IP地址，防止被论坛拥有者发现两者之间的关联。

　　坂口安吾自认已做到反侦察的极致，然而当他信心满满点下登录键，看到的依旧是和织田作之助一模一样的画面。
　　他的身形僵硬了一瞬。
　　……怎么会？
　　坂口安吾抬抬眼镜，拧紧眉头，翻出新的备用机，试图利用提前准备好的员工信息注册新账号。
　　这次他的登录设备没有立刻报废，那当然不是因为他棋高一着，而是狡猾的论坛在ban掉太宰治和给他点助力链接的十几个人后，就立刻把论坛隐藏了起来，禁止陌生IP通过老用户分享的链接访问论坛，更禁止任何新用户注册，整个论坛进入封闭警戒状态。

　　放下手机，坂口安吾安慰自己，没关系，论坛所有者反应过度说明被戳到了痛处，迟早会露出马脚，他只要安静等待信息自己送上门就好。

　　这么想的坂口安吾凌晨五点钟还没睡着。
　　他翻来覆去一遍又一遍，还是忍不住从床上坐起身。
　　不是？他有病吧？！
　　坂口安吾心里骂的当然不是论坛所有者，毕竟他也不能确认对方到底是女是男，所以他能骂的也就只有自作聪明害他两个账号都被BAN掉的太宰治。
　　闲得没事干可以去帮后勤部擦玻璃，干吗非要追查这个论坛，拖累一大群人？
　　坂口安吾这么想着，气冲冲地拿起那两部报废的手机，尝试许久，还是无法解除诡异的弹窗状态。

　　他的精华帖！他的妙语连珠！他发泄间谍生活苦闷的唯一出处！

　　在心里一连骂了太宰治几个小时，坂口安吾显然忘了自己当初混进论坛的初衷也是安安静静地潜伏。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放松警惕的呢？
　　坂口安吾注册自己的第一个账号时将低调贯彻到底，昵称是观察过论坛所有用户名后总结出的“SA今天下班了吗”，他使用这个账号监视整个网站，甚少发言，只偶尔为了消除论坛所有者疑虑，假模假样地回复一些不痛不痒的话。
　　他理中客地在争论汤乌冬和拌乌冬的话题里回复“大家安静一下，我觉得猪排饭最好吃”，在讨论PM加班休假制度不合理的帖子里坦言“有吗？我已经48小时没下班了，精神很好，□□神病药都更有劲儿了”，在痛骂好友[绷带][绷带]怎么还不去死的发泄楼里昧着良心帮太宰治说话“也没那么差劲吧，至少还会喘气”。

　　然后，他就被网暴了。

　　坂口安吾看着满屏的辱骂，不禁陷入沉默。
　　或许是他幽默得太不明显了。
　　不引起人注意的最好方法就是删掉自己的回复后装死，但就这么被人默认是“[绷带]杂”“收了那个人多少钱我给双倍”“斯德哥尔摩早治早好”，坂口安吾又觉得有点委屈：拜托，太宰治上次的麦茶钱还没A他好不好。

　　于是，坂口安吾的真·小号，也是他后来的常用号诞生了。

　　和互联网人设是离异三十岁鳏夫带俩娃不能失去PM这份工作的“SA今天下班了吗”不同，“横滨唯一官方认证三家间谍”简直就是个怨天尤人恨天恨地恨PM的未成年喷子。
　　当然了，他一开始并没有大胆到给自己取这个名字，只是在和网友对喷了三天三夜后，荣获疯狗、小学生、出门没吃药、被咬一口全村吃席等荣誉后，心情好了很多的坂口安吾发现，在互联网上，大家根本不会深究对方说的每句话。
　　他可以在A帖子说“人在北海道刚下飞机，这种事情见得多了懂的都懂不懂的我也不多解释”，又在下一秒跑去B帖子说“我是顶楼秃头男的保安，主楼一眼假，他从不戴假发片只戴整顶的，因为他后脑勺也秃了”，也可以在每一个诋毁太宰治的帖子里阴阳怪气“呵呵呵你们干部会有什么错你们干部不从来都是对的吗”“为什么要偷我的人生啊把我的人生还回来”。
　　他这么疯疯癫癫地胡说八道，反而没任何人会把他的话当真，偶尔掺杂了一句真话，也只会被调笑又在发梦编身份了。
　　渐渐地，就连坂口安吾自己也觉得，在用这个账号喷人时自己好像脱离了沉重的现实，三言两语之间，他背负的一切都能被消解掉，没必要对每一个字词敏感地揣摩，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他的回复越像个阴暗的偏执狂，他现实的精神状况就越好，越能平静地面对找骂让他加班的上司。
　　毕竟该骂的他都在网上骂完了。

　　——更何况发疯的又不止他一个。

　　坂口安吾这几天最爱回的一个帖子是前段时间冒出来的。
　　楼主以太宰治为原型，虚构了一个那家伙吃尽苦头的小说。小说里的太宰治矫情至极又倒霉至极，一会儿被甩耳光一会儿被捅刀子，每次坂口安吾都会冷嘲热讽“这个修治嘴这么贱看得人好不爽不需要的嘴可以割了捐给有需要的人”“只扇一个耳光就结束了吗作者？是不是太便宜他了点”“到底谁在看这种东西啊那个家伙根本就没有感情别美化他了”。
　　有人支持他，也有人让他想喷[绷带]自己开帖喷，别在帖子里叽叽歪歪影响楼主心情。
　　昨天（准确地说是坂口安吾上次下班），坂口安吾看到最新章那家伙被骗了一个肾，还回复了楼主“该不会真是[绷带]粉吧？我怀疑你在用这种方式给他反洗，都营销到这里了，好下作的手段呵”，今天就永远地失去了再去回复那些【咖喱蟹】的拥趸的机会。

　　好恨，好恨啊！
　　在黑暗中，坂口安吾真想扭成《驱魔人》里的怪物，吓唬一下此时此刻可能正监视着他的家伙们，泄泄愤。
　　但最终，他也只是规规矩矩地做了几个标准臀桥，就躺回原处。

　　太宰治！把属于他“横滨唯一官方认证三家间谍”的幸福人生还回来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