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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镜缘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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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顾之霈总是窝了一口气,李陵信为了牵制他个的权力,给顾之霈找了个散职,让顾之霈任命建章营骑,给顾之霈派了些兵力,叫顾之霈守着皇城,同带刀侍卫一般。
建章营骑,先帝时期倒还是个美差,虽说位子不高,可是权重,朝野上下也没个敢触霉头的,可惜李陵信继位以来,有意打压建章营骑,倒慢慢让期门骑压了一头,再看建章营骑的兵,一个个跟痞子一样,顾之霈每日教导,差些被气死。
顾之霈倒是不怕李陵信,李陵信性子软,是不可多得的明主,先帝也曾许下诺言,往后大梁不可动永宜王一族。
只是自永宜王死后,大权落入顾明信手中,加之权力越来越大,总会被人诟病。
李陵信这才想收权一事。
把建章营骑交给顾之霈,李陵信也是存了私心。
前段时间顾之霈当众带走了楚沅,给了宋家难堪,顾明信与李陵信幼时是好友,他待顾之霈也同弟弟一般。
宋家家主担任重职,且唯有宋河一个独子,李陵信自然得给个交代。
但是,顾之霈这样得罪宋家,宋家面子上过不去,李陵信心里也有火,如此安排,也算是给了宋家一个交代。
只不过倒是累坏了顾之霈,反观楚沅,承了顾之霈的恩,倒是有滋有味,永宜王府的下人都不敢怠慢楚沅,楚沅闲来没事读了些许书。
楚沅儿时曾见过顾之霈,那一年他不过三岁,便于顾之霈有了些许交集,不管顾之霈是因为什么向他施于援手,他都得心怀恩情。
——
陆湛刚把顾之霈的配剑挂好,便见顾之霈扑倒在桌人,口重嚷嚷着累死了,一边喝了一杯又一杯茶水。
许久,顾之霈才像缓过神来,他有些欲哭无泪,喃喃道“早知便不救楚沅来”
陆湛没憋住,“噗嗤”笑出来声,顾之霈也就耍耍嘴瘾,宋河邀请他时,他百般推脱,开始之后他又伺机跑进宋河猎场,不就是为了给宋河难堪嘛
顾之霈好不容易歇息过来,突然露出个笑,他有恢复成平日那吊儿郎当的样子,他淡淡的问“都准备好了吧”
陆湛答“已经备好了”
“别忘了楚沅”顾之霈笑“苏家倒是人仗狗势,居然想对兄长下手……这些世家,也该整治整治了”
——
楚沅睡在美人席上,脸上淌着冷汗
他又做梦了,梦,都是梦,他又到了那个地方,这些年来,他做过太多次了。
这是个破旧的王府,门上张贴着封条,地上出还落着大片干涸的血迹,面对这些他早已无动于衷了。
既便这是梦,他心里依旧有异样的情绪波动,他冷漠的看着这一切,等待梦醒。
梦醒时分,已然落阳,楚沅腹中有些饿,他下了榻,便见到了桌上冷掉的饭食,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开门,是陆湛。
陆湛看着楚沅漠然的样子,突然有些不敢直视他。
陆湛道:“主子与李大人在镜缘居吃醉了酒,劳愁公子同在下前去接主子”
楚远直觉有些不对,镜缘居种地方,怎会命他前去,当下想拒绝,可转念一想,他入府以来,顾之需好吃好喝,从未亏他,也未给他安排活计。
楚沅叹了口气,的确再不好拒绝主人家了。
“劳烦带路”他淡然道
镜缘居内,顾之霈已然和那些纨绔子喝成一片,推盘换盏,极其热闹。
“我我听闻,明允,你…你在宋河猎场拉走个…奴隶?”薛子奏口唇不清,已然半醉。
薛子奏直言直语惯了,说话也没几个分寸,和他当左丞的爹不同,仿佛从来不知懂言慎行为何意。
当下没醉的还有几分清明的子弟都提起了心,试问上京有几人敢惹顾之需?
顾之霈却并没有发火,却依旧在笑
“不知,明允这风餐露宿惯了,可还吃得消那软玉温香?”薛子奏又大着胆子问。
薛子奏平日最好美人,此刻他的问话里投出一股情色意味。
顾之霈并没有反驳,片刻后他突然笑了。
“子奏多虑了。”顾之霈道”没折子,我这,就却专招狐狸精,浪呀—”
听了顾之需的话,众人哄笑纷纷,倾刻,活跃了不少气氛
“明允,你还要脸不要?怎的,人家明明好一个软玉温香,到你这反道成了投怀送抱的狐狸精,你也忒不正经儿了,该罚!实在该罚,喝!”薛子奏一脸醉态还在故做镇静
“对不住了——我先干了”顾之霈也跟着笑说,他抓起面前的酒,当着众人的面一饮而尽。
薛子奏哄笑完,突然意识到什么说道“云盛怎的还不来,这宴席都要散场了”
顾之霈也皱起了眉头,他本想叫楚沅前来同苏云盛对上,他直觉楚沅与苏云盛有些关系,派陆湛去查也没有结果。
可若今日苏云盛不来……
楚沅赶到时,已经快辰时了。
楚沅跟从陆湛进去,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待他踏上了楼阶,他才明白这种预感的来源,有人在盯着他
果真有诈,楚沅加快了步伐,最后两阶甚至一跃而上
“怎么…”陆湛察觉到楚远的不对,还未询问,便听到楚元哑着嗓子道“有人”!
陆湛一愣,随即也明白了楚沅的意思,步子虽乱,但是脑子却很清醒,与顾之需一同宴食的是各大家的公子,一旦出了事,后果不堪没想
楚远想着快速盘算着,小声同陆湛说:“你且回去,增派人手,不要打草惊蛇?
陆湛说:“什么?”
片刻后,他也醒过神来,道“你呢?”话语间是满满的不信任。
他迎上楚沅得目光,楚沅抿了唇,看向陆湛的目光“你放心,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定不会让你家公子出事”
楚沅找了三间屋子,才找到那贵气傲人的世子爷
门外守着两个待卫,看样子是薛子奏的手下。
楚沅四下打探下情况,将陆湛交给他的令牌拿出,才入了屋。
镜缘居有规定设宴的主人家,东家的下人都是呆在前厅,东家的待卫守在门前,其余设宴所请之人的下人一律在酒楼外,而侍卫则守在二楼。
镜缘居曾受过先帝嘉奖,吃酒的达官贵人多了,竟慢慢生出条不成文的规矩,可今夜太过不对劲,二楼居然只有两个侍从,其余的都在一楼。
这也是为何顾之霈同陆湛没在一起。
这倒给了刺客有机可趁,楚沅叹了吃,眼下这些纨绔子弟当真棘手,楚沅有无奈,推开了门。
顾之霈醉了酒,独自坐在窗前吹冷风,今夜月是十五,月亮又明又圆街上像撒了银纱一样。
薛子奏醉倒在地上,口中却依旧喃喃着喝酒。
顾之霈笑了笑,心里却在琢磨另一件事,苏云盛没来,镜缘居里薛丞的嫡子,穆家的庶子…都全了。
今夜,可是个闹事的好日子,挂着饵料的钩子下去,应当钩出不少鱼儿。
让顾之雷意外的是门被推开了,楚沅走了进来。
楚沅一身旧白衣,头上既无发冠又无发髻,倒有几分仙人像,顾之需一时不备,居然,恍了神。
片刻后,顾之霈仿佛才认出人来,顿时酒醒了大半,他冷声道:“你来做什么?陆湛带你来的?”
楚沅被顾之霈问往了,楚沅死死盯着顾之需,顾之需身上沾了酒味可是眼中清明不减,分明没醒,突然之间楚沅似乎会意了顾之需的意思。
楚沅吸了口气,问:“你安排的?”
顾之需酒吃得有些燥,他想起前几日楚沅呆呆诺诺,不喜理睬人的样子,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在窗沿上,“不装了?”
“装不过世子爷”?
顾之霈突然对楚沅好奇起来,他笑说“要不,你和我交个底儿,我可很好奇你是什么人?”
楚沅上前,抿了抿唇“今夜危机囚伏,世子爷有性子同我在此说笑,怕是来取世子爷性命的,刀已经贴脸上了吧?”
顾之霈手上的动作一顿,他不着痕迹,又说:“自古红颜多薄命,楚沅,美人嘴里说出这话,可真扫了兴——”
他拿起手中的杯子,掷向了门口,门外的刺客埋伏已久,被顾之需动作一惊,立即破门而去,足足有十几人。
顾之霈高呼一声有刺客,顷刻醉倒在地的子弟被惊醒了,可怜薛子奏在梦乡里左拥右抱,美人在怀,醒来,美人却成了冷凉的刺客尸体,当下一惊,惊叫起来。
顾之霈也被吓了一跳,他一抽刀,一手边去躲闭攻击,伸手去杀,转眼便放到了两个.顾之需带过兵,这些能力还是有的。
越来越多的刺客拥来,顾之霈有些烦乱,草包便是草包,这些子弟一个打用的都没有,遇见危险只会在别人身后,眼下这种情况,若要他独善其身,倒也可行,倘若要护这些草包,倒真心有内而力不足,今夜是他失策了!
显然,楚沅明白了他的烦苦,外待来援还需些时间,这时间内他必须护住;
否则这群人中任一出了事,顾之霈也难逃干系。
打定主意,楚沅奔到窗边,向外高呼一声“世子遇刺了!”
——
顾之霈再次见到楚沅已经是两个时辰后了。
顾之霈不得不承认楚远是个聪明人,他的父亲,是永宜王,是当年先帝手下的一把利刃,他的哥哥是平远侯,是他低估了自己的价值,顾之霈自嘲的笑了笑。
楚沅那一呼声,当真是考虑了十成十
上京各大仕家勾心斗角,沧瀣一气,只所以能够和谐相处,并非是因为皇帝而是因为子嗣。
年幼的帝王为防各大族危险皇权,特许各族子嗣入宫当值,连薛子奏也能在文职史官中混成个名。
不过都是为了权制而已,仕族自然不服,李陵信不得不派李师师出面,最终一向权大势大的仕族在李师师的面前低了头。
李师师是皇后所出,先帝嫡次子,当今圣上李陵信的弟弟,十二便被封了永安王,带兵多次攻克勾回族,跷勇善战。
但是李师师绝非良善之辈,这些幼绔子弟就如同一条平衡木一般,他们身后便是家族利益,家族不想交出他们并非不舍他们的命,而是利益。
他们代表了利益,一旦他们站上了风口浪尖,那么,他们损,家族损。所谓的血脉至亲在财权前也不是一块遮羞布,而在那布下却是赤裸肮脏的权欲。
一旦平衡木被打破,遮羞布被开,仕家内斗才刚开始,可笑的是互相的互不信任的其他仕家并不会成为怀疑人。
恰恰相反,身处之外与各大家互无关系的顾之霈便成了首要嫌疑人,因为他无论多么得宠,他是个质子,只是个质子,从未卷入过仕家斗争,大家内斗,他便受益,顾之霈没有任何可以顾虑的这件事也只会对他百利无一害。
既便是皇族,也会有所顾及,但楚沅那一声,却逆转了结果,将刺客的首要变为了顾之霈,将顾之霈的身份同大族调换,既便仕家要辨白,也根本敌不住悠悠众人之口。
毕竟,那一声仿佛是警钟一般,暗示了众人,顾之霈受刺了,将顾之霈尴尬敏感的位子变化了,且这一声,必须楚沅来喊,若换了顾之霈,反而显得有些刻意了。
顾之霈凑了上去,楚沅显然被他一惊,后退几步“别紧张”
顾之霈无赖地笑了笑“我也对本世子也做不了什么”
楚沅顺着顾之需看去,目光从上至下,终于停到了顾之霈手臂上,顾之需手臂上有一条长长的伤疤,想来是刚刚打斗留下下的,伤口不浅,深可见骨,皮肉外翻,血还在涌出来,只一眼,楚远便移开了目光。
“怎么?心疼了!”
楚沅深吸一口气,说:不只是世子爷还活着,只怕幕后黑手放心不下”。
顾之霈听完,放声笑起来,又压低声音,说“阿沅呀,你还和我在这装?,本来,我布的局,失也落不到我头上,得,圣上龙颜大悦,保不齐赏我个美人,可刚偏偏哪……”
顾之需咬重了字眼:“你却乱了我的局”
楚沅侧眸
“阿沅,你说,如今这不败不胜,倒白白损失了美人,你该如何赔”
“八字没一捺撇的事”楚沅道“世子爷严重了”。
“怎么没一撇了?你家世子穷,那颜云楼的姑娘,一位中程颜色的美人少说也值四千量两……”
夜已深,明明没有风,却使人觉至去不暖和
楚沅听了顾之霈的话,神色一动却未说话
倒
“唉…可惜了,不过阿沅,你可比颜云楼姑娘更上一重呀”顾之霈含笑。
“世子严重,我命贱,值不上四千两”楚沅不动声色后退一步。
“怎么会呢?”顾之需道。
楚沅抿了抿唇“世子已到了适婚年纪,该婚配了”。
“婚配?难不成阿沅一点,也不明白入主西厢的意思,我既已如些坦诚,怎么阿沅倒退了?”顾之霈上前,伸出右手,似乎想摸楚沅头头发。
楚沅后退几步,正色道:“世子自重”,
内侍不见外人,楚沅不能算外侍,也只勉强算入了内侍,内侍说得好听,可也不过是何候人的奴隶下人,楚沅趁顾水之需没反应来,便窜上了马车
半晌,顾之霈才笑了笑,随之语气转冷,说:“听到,多少?
陆湛从树后出来,只唤了一声主子,并未回答。
他见顾之霈面色不善,话也只捡好的说:“主子,伤……”
顾之需低头看了一眼还在冒血的伤口,道“不打紧”
陆湛把顾之霈犯混的样子看了个七八分,自觉心虚,他突然像想到什么一样,突然发问:“主子,苏家……”
“不该你问的,别问”顾之需冷声说,先前的无赖样一扫而光,脸上满是冰冷,陆湛沉默。
今夜顾之霈分明想引人入局,想借薛子奏宴请氏族,重提北坡划地一事,又想借楚沅压迫苏云盛,只可惜顾之霈被人摆了一道。
甚至薛子奏那个蠢材,不知听了谁的主意,竟拦下了所有侍从,差点晾下大祸。
“去查一查今夜到底是谁给薛子奏出的主意,你也该将功过”
“是”
“还有楚沅……再仔细彻查一番”顾之需道“有关他的,巨无细致,我都要”
“属下明白”
顾之霈没再说话,反倒陆湛有些狗腿子的问:“属下不明白,楚沅不过一个弃子,怎就值四千两了?”
陆湛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自言自语“我一个月的月钱不过十两,他怎么……”
顾之霈看着现已无事的镜缘居,许久才道:“我说得是黄金”。
顾之霈这一句不知所云的话,弄得陆湛莫名其妙,顾之霈走远,陆湛还在思索,半天才琢磨出来他突然一惊,恍然大悟。
黄金?!?四千两黄金?是他疯了还是顾之霈?
这一夜,凉风袭袭,树影曳曳,一贫如洗的世子近待,陆湛小哥站在树下大彻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