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已作风前舞》未知去处

10、第九章 沉*仙

　　雪如无法把眼前的赵容博与记忆中的容博完全割裂，心中也想与他多些接触，遂欣然接受邀请。
　　幸亏梁容博三位长随面相凶恶，街上行人见之多不想惹事绕道而行，是以一行六人不多时就已走到栖云城中最好的酒楼燕雀楼。今天是千灯节，自然有不少人玩得累了在此歇息，因此燕雀楼的生意好得不得了，一楼大堂早坐得满满当当。
　　“这是游家的产业呢。”雪凝趴在雪如耳边轻声道。
　　梁容博似是无意间扫了雪凝一眼。雪如见了有些奇怪，却没有询问。在她看来，梁容博与容博是一样的，必然不会骗她。这种对梁容博的好感与对定国侯北堂昇的恶感一样，不过是她的直觉，她却深信不疑。
　　燕雀楼跑堂见几人容貌气度不俗，早就留着心，此时热情地迎上来：“这位爷，二位姑娘，楼上有雅间，还是靠窗的，几位意下如何？”
　　梁容博淡淡一笑：“就那里吧。上一壶铁观音，再叫几样好点心。”话音未落，早有长随摸出一锭银子扔给小二：“好生伺候，赏钱必少不了你的。”
　　小二掂掂手中的银子，怕不有一二两重，更是笑开了花：“小的明白。几位楼上请——”
　　雅间果然是雅间，不但环境清雅，而且视野十分好。除梁家长随外的三人分座坐好，梁容博雪如靠窗相对，雪凝面窗。从雅间窗户望出去，可以看见荣河上的点点灯光，随着河水流荡起起伏伏。属于游家小姐的那盏巨型绣娘寻夫灯早已经没了踪影，想来应该是沉入河底了。唉，可惜了游家小姐爱慕定国侯的一片心。
　　“雪如姑娘在想什么？”梁容博见雪如半天不说话，关切道。
　　“梁公子不必客气，直接唤我雪如就是。”雪如笑笑，“只是想起了一些琐事。”
　　“如此梁某却之不恭。”梁容博道，“雪如，你的那个朋友叫容博的朋友，可是与我长得相像？”
　　这回换雪如惊讶了：“梁公子怎么知道？”
　　梁容博笑着摆手：“既然梁某唐突，雪如也不应客气，直接叫我容博就好，可以吗？至于我为什么知道你的朋友也叫容博，这却因为你头次见我就叫出我的字，且你一直盯着我的脸看，好像认识我似的。”
　　雪如尴尬了：“对不起。只是你与容博长得太像了，几乎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我这才会失态。”
　　梁容博倒是不在意：“雪如不必如此，怎么说我也字容博，说不定那个容博与我有什么渊源不是？”
　　“咦，雪如啊，你什么时候认识的那个容博？怎么我不知道？”雪凝此时开口问着。
　　“是我以前的朋友，你怎么会知道？我和你不过才相处了十几天时间啊。”雪如笑道。
　　“是你以前在青楼认识的吗？他是去玩乐的？”雪凝仍是一脸天真，好像没有察觉此言一出雅间内瞬间凝固的气氛——梁容博的三个长随突然冷冷看着她们，似乎在说只要她们稍有异动就会立即毙命于他们手中。
　　梁容博却仍是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哦？雪如从前？”
　　雪如也不隐瞒：“不错，我在青攸城攒锦楼当过几个月的婢女，前些日子被定国侯看中才入了侯府。”
　　“这样说来，雪如定然是十分厉害的人了，不然岂能入得了东盛王朝最前途无量的定国侯之眼？”
　　“容博谬赞了，这一切不过是机缘巧合。”雪如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遂道，“说起来，我还不知道，容博是这栖云城人士吗？”
　　梁容博正要回答，却听他身后一个长随冷冷道：“我家爷是哪里人，怎么轮得到你这个下等人问？”
　　雪如仿若未闻，只望定梁容博，看他怎么处理。那长随是他的人，她不好插手是其一，更重要的是她心中的傲气让她不屑理会无关人士的言语看法。
　　梁容博果然十分不悦：“晋昌，爷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了？！爷的规矩难道管不了你？你自己回去领罚吧！”
　　那晋昌仍是不服气，却慑于梁容博结霜的脸色不敢多言，只得应一声“是”。
　　梁容博这才转过头看着雪如：“我祖上是予著国泷京人士，如今在东盛国经商。”
　　“听公子口音，公子不是西南人士吧？为何年关将近却仍未归家呢？”雪凝问。
　　梁容博轻咳一声：“这却因为今年家中生意出了些小问题，只是费时良久，这才耽误了归程。”
　　雪如听罢歉然道：“如此说来，倒是我们延误了容博的行程了。”
　　“其实今日我们经过栖云城也是奔着这里热闹非凡的千灯节来的，如此也没什么耽误不耽误。”梁容博不甚在意。
　　此时店小二推开雅间的门：“爷您可要听个曲儿？咱们燕雀楼的小情姑娘琵琶可是一绝呢。”
　　“是么？”梁容博却似没太大兴致，“那就捡她拿手的弹来听听。”小二笑应退下，不多时就听隔壁传来叮叮咚咚的琵琶声。雪如细细听来，竟是一曲《塞上行》。雪如心下大奇，要知《塞上行》描述的是昭君出塞的故事，而这个时空历史十分简单，数千年来仅有寥寥几个朝代，不应该存在昭君此人啊。
　　其实后来雪如在定国侯府的书房里博览群书，这才知道这里人所说的“中州”应该就是古代中国，这里的许多文学艺术作品都来自中州，因此浮溟人民对中州十分推崇。
　　而此时，雪如听着熟悉的琵琶语声，心中无限感慨。在现代她的外祖父曾是江南居隅民学学会的创始人之一，也是居隅民学学会的终身顾问，对民族艺术尤其欣赏。外祖父只有她母亲一个女儿，她的母亲很小就开始学习古琴、琵琶等民乐。及至她出生，外祖父坚持家学不能中断，却又因着她毕竟是冉氏大小姐，于是只要求她挑一样民乐学习，便带她去乐器房挑选。幼小的她看着满屋光泽柔亮的乐器，第一眼挑中的就是琵琶。相对琵琶，她的钢琴起步略晚，对钢琴也远没有琵琶那样喜爱。
　　雪如一时思绪万千，不防一曲已毕。小二不知何时进了雅间，此时正往茶壶里续水，脸上堆着笑：“客官觉得我们小情姑娘的曲子如何？”
　　“手法娴熟，然内涵不足。”雪如说完便是一愣，只因梁容博竟也说出了同样的话，二人相视一笑。
　　小二却颇不服气，想是小情姑娘是这燕雀楼的骄傲，小二护短心切，居然忘记了眼前几位是大贵宾，出口竟毫无尊卑：“看着客官衣着鲜亮，原来也是个不懂欣赏的！我们小情姑娘的琵琶得过多少文人的追捧，人家总说我们小情姑娘的曲子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二位可千万别强装内行人，怕不被人笑死！”
　　只听“噌”的一声，一把寒亮长剑已点在小二颈上：“无知小儿，也敢冒犯我家主子！”
　　那小二吓得腿都颤抖了，却还是嘴硬：“小子又没说错，怎么能是冒犯？”
　　使剑的长随冷笑一声，正要动手，忽听梁容博淡淡道：“晋枫，停手。”这晋枫这才想起，虽然这小子不识好歹，但是主子身份特殊，如今又是在别人的地方，真要出了人命，只怕不好收场。于是晋枫随手一拍，小二登时抱着脖子疼的嗷嗷直叫。
　　“闭嘴，滚出去！”晋枫抬腿就是一脚，“再有下次，决不轻饶！”小二被踹了个窝心脚，却再不敢多言，乖乖收了茶盘退出雅间。
　　“听雪如方才之言，似乎对琵琶多有研究？”梁容博丝毫不在意这段小插曲，只随性问。
　　雪如含笑道：“家祖偏爱此道，我幼时多得家祖教诲，略知一二。”
　　梁容博端起茶杯递给雪如：“这话可就过谦了。——这小二虽忒不知进退，却泡得一手好茶。”雪如接过喝了一口，皱眉道：“水过头了。”
　　梁容博眼睛一亮：“原来雪如还擅长茶道？”
　　雪如话一出口已知失言，倒不是防着梁容博，只是不想让雪凝以至定国侯府的人知道她懂茶艺罢了。“我只会说说，做是万万不能的。”